第六百九十七章 不白来
刘恒拉开院门,有佳人倩影,夜色之下,如月朦胧。 “师姐。” “有事情找我,就不能自己来一趟宗家宅院?”何芙依走进门来,语气就不大好。 刘恒讪笑,却没有接话,朝门外拱了拱手,这才合拢院门。 和以前一样,何芙依不是一个人来的,随行有五位强者,见状都是随意回礼,等院门合拢就屹立在院门外,漠然警戒,并不多言。 刘恒不是第一次和这五人见面了,每次何芙依过来,都是五人随行,其中最强者二重巅峰,最弱者也是二重,听师姐说五人从小相依为命,精通一套魂术阵法,危机时候足够力抗四重强者。 四重强者,即便在如今天才如林的宗童城,也算屈指可数的顶层存在了。虽说大多数盟会都拥有类似甚至更强的战力,但不到关键时刻不会轻易动用,加上一行人还代表着开疆盟,任何盟会或强者想要动他们,都得掂量掂量得罪开疆盟的代价。 正因为如此,仅仅一重师境巅峰的何芙依才能从容行走于宗童城中,并没有多少风险。也因为这些护卫,虽然嘴上从不会说,但刘恒对燕归言还是不乏感激。 何师姐跟了他,未必有这么安全。 “我说,你们两个究竟要闹到什么时候?” 虽然刘恒没有回应,何芙依却知道他想些什么,等进屋后刘恒开了禁绝阵法,这就竖眉斥道:“一点误会,早就解开了,偏要继续这么相互闹别扭,有意思吗?就不能谁先服个软?” 旧事重提,刘恒就无奈,“师姐,我说过好多次了,早就不是闹不闹别扭的问题……” “说来说去,你真当师姐什么都不知道吗?”何芙依横眉冷对,“归根结底,就是你们都不想先低头,再者他觉得自己对,你觉得他不对,我说错了吗?” 刘恒怔怔,沉默下来。 虽然说是作为一条后路,所以就这么继续僵持了下来,但正如何芙依说的那样,更深层次的原因,还是两人理念不合。燕归言觉得,只要盟会够大够强,就能谋取更多的收获,刘恒却不认可他的做法。 刘恒总觉得,燕归言贸贸然扩张,而且扩张得这么快这么强势,看起来如若滚雪球般迅速壮大,成为一方强权,实则留下的隐患太大太多了。他现在起得有多快,一旦有什么意外,将来崩塌得也有多快。 这才是刘恒担心所在。 “师姐,这个问题我也说过不只一次了。”末了,刘恒还是忍不住又说一次,而且更加认真和诚恳,“这次来的都是什么人?各地的天才,既然为天才,哪一个不是桀骜不驯?谁没有傲骨?谁甘愿屈居人下,任人差遣?” “即便他有一帮子忠心耿耿的强大手下,能为他支撑起整个盟会,暂时看来没什么问题,你就真觉得没问题了吗?”刘恒凝重道:“换做是我,被他们如此强行收入盟会,也会暂时隐忍,享受同盟的安全和好处,然后伺机而动!这种形式,顶多撑到秘境开启之前,一旦秘境开启,谁还会甘心雌伏?” 何芙依迟疑道:“其他大盟会不也差不多么?要真有你这么多的担心,他们为何还要组建盟会?” 难得何芙依会听,刘恒自然耐心讲道:“别的盟会,要么只是抱团取暖,并没想长久之事,要么就是有相同的出身。如同那些来自同一个地方的天才组成的盟会,如同方圆盟、千令盟、众道盟等等,内里出身同一个学派,外面又有强大震慑,出事情的风险自然很小。” “但燕归言组建的开疆盟,和其他盟会都有不同。”刘恒道:“我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这么多忠心的天才手下,想来他也出身大燕那边的一大势力。可是大燕,毕竟离灵原太远了,震慑力远远不足。二来他扩张太快,使得盟里外人太多,岂不就是隐患重重?” 何芙依秀眉微蹙,“可是燕归言说,只要他们足够强,保持掌控,就不怕出问题。” “他太自信了。” 刘恒断然道:“从一开始,我就发现他这人有种异乎寻常的自信,可是在有些事情上面,他根本不去考虑,已经不是自信而是自负了。或许他前面这小半辈子,过得太顺风顺水,没有经历过挫折,才会养成这样的心性,我就怕他因为太顺风顺水,迟早要栽个大跟头!” “既然是这样,那你还不回去多劝劝他?”听刘恒说得严重,何芙依也有些惊心,忧急道:“好歹帮他看着点也好吧?” “如果他一开始不这么疯狂扩张,只凭手中的强者建立一个不大的盟会,然后慢慢招收外人,就没这么大的隐患,可是现在大势已成,已经没办法再回头了。”刘恒摇摇头,嘲弄道:“而且你看他那个人,像是会听劝的人吗?说多了都是废话,反倒让他以为我泛酸水,我哪有心情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你知道的,不管怎么说,他这人心地不坏。”何芙依咬唇,神色复杂地道。 刘恒沉默片刻,叹息了一声,“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我才安心让你住在他那边,他对你的好,我铭记在心……对了,今天让师姐来一趟,就是要给他一份谢礼。” 他抛出十多块令牌,笑道:“最近弄到不少,索性送他一些。我只有这个能力,当做他这段时间照顾你的谢礼,也算能帮他多少帮他多少,想来他现在最缺的也就是这个东西。” “这么多?” 何芙依不会跟他客气,拿到手里把玩一阵就收了起来,随后似笑非笑看向刘恒,“之前还特意托人来告诉我,让我这两天别过来,我当是什么事呢,敢情出了这么大风头,真是一朝成名天下知了!” “师姐,你可别笑话我了。”提起这事,刘恒就苦笑不已,“我正为这事头疼不已呢。” “出名了有什么不好?” 何芙依不以为然,反而饶有兴致地打量刘恒,“原本只以为你不过刚进入师境,这都已经够叫我震惊的了,却没想到你竟有二重师境的战力,连我们做师兄师姐的都自愧不如咯!才短短四年不见,你可真叫刮目相看!” 之前和何芙依重逢以后,刘恒一直没怎么出过手,何芙依也不知道,昔年那个不过初入江湖的武生境小师弟,短短四年后实力已经超过了她。 如今一战,实在震撼了太多人,包括何芙依。幸亏关系极近,否则即便是她,心里也难免生出嫉妒和不忿,如今倒大多是兴奋与高兴。 “燕归言今天还特意找我,问了关于你的事情,不过你放心,我心里有数,根本没跟他说你以前的事。”何芙依狡黠地道。 四年突破一大境界,已经足够惊世骇俗了,要是再让外人知道刘恒四年里突破一个大境界,还要外加一重师境,哪怕在如今天才遍地的宗童城,也足以造成一场大地震了。 让外人知道他如此逆天,并非什么好事,这一点何芙依还是明白的。 刘恒听后却是一挑眉,“他今天什么时候来找你的?” 何芙依微怔,不明白他为何特别留意这一点,还是答道:“应该是下午吧,估摸着觉得师弟强得出乎他意料,还没死了招揽你的心思,怎么了?你如今出了名,如若明珠拂尘,他改变态度不是很正常吗?有什么不对吗?” “没事,就是问问。”说是这么说,听到时间刘恒就心里透亮,知道赵家宅院里的事情,燕归言八成已经听到点风声了,“最近一段时间,燕归言对师姐的态度,或许会有所转变,师姐最好有个心理准备。当然,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只要他没为难你,你就继续待在他那边,但进入秘境后,定要记得保护好自己。” 何芙依顿时狐疑,“不对,一定发生什么事了,你赶紧老实交代!” 刘恒不愿多说,“过段时间,师姐想必就知道了。” 他既然不愿意说出来,何芙依不悦地瞪他一眼,也没逼迫,“你啊,真是名气大了,跟师姐都学会摆谱了是吧?”
“名气这东西,对我来说,真不是什么好事。”刘恒又是叹息感慨,“就今天下午,不少人找上门来,或是托人带话,都有招揽之意,我是一点清净都没了。” 别人迫切需要名气,是为赢得尊敬,是待价而沽,以求去哪个盟会获得更好的待遇和身份。可是名气对于刘恒,有害无益,是祸非福。 尤其在这宗童城。 之前刚刚一战成名,没人来招揽,一方面是外人不知他和方圆盟是什么关系,就有些谨慎,二来则是这名气,不大不小。区区一个二重师境强者,大盟会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小盟会则更要衡量得失。 至于刘恒自己,不管去大盟会或是小盟会,还是不入盟会,都很麻烦。加入盟会,必然少不了争斗,不加入盟会,就如之前,挑战者源源不绝地找来,更是让人烦不胜烦。 等到赵家宅院一事的消息传开,他的名气又会变得太过虚高,一样不是什么好事情。 如他所说,何芙依和宁小白没来之前,很多人已经找上门来透露招揽之意,全都和燕归言一样,已经听到了一些风声。在外人看来,能灭杀聚集数十强者的北胡人,对他的战力评价,将会骤然拔高到五重师境之上。 这个层次的强者,任何盟会都会生出招揽之心。 然而,这只是刘恒和泥猴合体后的战力,并非他真实的战力,这个过于虚高的名气,只会给他带来大麻烦。要是敢去哪个盟会,或是依旧不加入盟会,都意味着将来,他要面对这个层次的战斗。 要应付这个层次的战斗,他只能和泥猴合体,然而身负一桩大因果的泥猴,岂能轻易暴露? 尤其在他“金来”的身份被曝光以后,更不能再用了。一旦被北胡、妖魔族、众神宗沈家乃至妖族知道,身处宗童城的他倒是影响不大,却会给十日城那边带去无尽的灾难。 是以在动用泥猴那一刻,刘恒就已经下定决心,准备一战立威之后,再度改头换面了。留下一个神秘强大的“金来”的传说,能给师姐何芙依带来很多好处,这就够了。 于是,他让宁小白和师姐今夜过来一趟,交代完事情,待会他就要离开。 “师弟,你这叫什么知道吗,你这就叫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何芙依取笑道:“多少人想出名而不得,要是听到你在这因为出名而苦恼,能把你骂死!若非我知道你的脾性,我也得说你是在装腔作势,故作炫耀了。” 刘恒就笑,何芙依拿玉指点了点他,“就知道笑,笑,得了,要没别的事,我可就走了?” “我送送你。” 刘恒自然起身相送,何芙依临到要出院门,又想起一件事来,“对了,你四师兄方随风,大概七天后入城,可别忘了来!大高手!” 末了,何芙依不忘调侃刘恒,只让刘恒哭笑不得,站在门口挥手,目送她们一行人渐渐远去。 等把她送走,刘恒平静合上院门,走入屋中站定后,有些不舍地多看两眼,终是喃喃自语,“该走了。” 随后他无声而动,收起遗落在各个角落的十多块禁绝阵法的阵角,接着掀开了床板。 他是最早进驻东来坊的一批人,对于住处,就比其他人有了更多的选择。之所以最后选择这间宅院,就是发现这宅院里还藏有一条宗童城地图上都不曾标明的暗道。包括后来重建屋子,搭建石床的事情他都特意留下来,没让任何人经手,所以被人发现这条密道的可能不大。 毕竟是穷人家偷挖的密道,里面异常狭窄紧身,仅能容刘恒匍匐前行。 不多时,环绕东来坊河水的岸边,有两块石砖被人从里面取下,露出一张面黄肌瘦的脸。这人朝外面看了两眼,然后整个人钻了出来,重新安好两块石砖,就着夜色悄然而去,没有惊动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