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十五章 改天换地(四)
“果然是没法再用了。”刘恒拿下定国古冠,摇了摇头。 其实他们还没有真正踏入幽州,这里依旧属于岳州境内,可是这里给人的感觉,已经大不一样。不仅无法再进入虚境,也无法再动用千里铃,而且阴风阵阵,宛若鬼哭魂嚎,将其他灵气吹得异常稀薄。 “阴风中的气息,我们工家研究万千年,一样没法分辨出多少来。”顾宁器道:“之所以能借用其中阴煞灵气和阴刹灵气来隐蔽气息,只因为这两种灵气在虚空中占的比重最大。我们工家几经专研,这才取得一些成果,却也并非很安全,所以我们工家散落在外的支脉学子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想来祖地,即便要来,大多都需要强者庇护才能冒险一试。” 刘恒正在好奇打量宝车上贴着的九张怪异符,闻言自然听得懂他的言下之意,笑道:“其实有霸主强者暗中跟随,只是不愿意露面罢了,所以你放心就是。” 顾宁器尴尬一笑,“还请将军海涵,毕竟……” “我理解的。”不等他说完,刘恒会意回应,随后又朝那些符看去。这工家符几乎都是由密布的纵横细线构成,和常见的道家符差别极大,但效果还是实实在在的。一缕缕独特的阴灵气受召而来,丝丝缕缕仿佛编织成一张透明铺盖,将整个宝车笼罩住了,遮蔽了宝车上的所有气息。 见刘恒很感兴趣,顾宁器有些高兴,“不知将军对我工学了解多少?” 显然这九张工家符构成的禁制,让顾宁器觉得前所未有的放心,再不忌讳,直接把工学二字说出了口。 刘恒一挑眉,有心说除了多出一个疑似和工家有莫大关联的人,自己对工学的了解其实和其他人没多少差别,但话到嘴边就变得很是简洁,“了解只是寻常,愿闻其详。” “将军应该知道我工家,脱胎于墨家,发迹于先秦,与先秦共衰,这是世人对我工家的认知。”有强者庇护,有符隐身,顾宁器似乎谈兴大起,“但很少有人知道,先秦前的工家和先秦后的工家,可以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学派。” 刘恒隐约听说过这样的说法,可大多语焉不详,难得有听到工学中人亲自阐述的时候,他自然听得很有兴趣。 “先秦前的工家,只是为各家提供简单器具、乃至粗糙毛胚的一个不入流的学派,而先秦工成老祖横空出世后,才缔造了如今世人所知的这个工学,一个迥异于世俗学派的新工学,一个看似离经叛道、实则直指大道的新工学!”说起这些,顾宁器似是难抑激动,语音不自知地发颤。 然而听到刘恒耳中,倒没觉得怎么惊异。因为换个别的学派,这些话大抵也大同小异。所有学子,自然都觉得自家学派不同于其他世俗学派,也觉得自家学派最是新奇,最是能阐述大道真谛,顾宁器这几句话等于什么都没说。 “天下各派,对于风从何处起会有各种的解释,对于船浮于水也有各自道理,但他们绝对说不出来,要多少热灵气与多少冷灵气交汇,能产生多大的风!要如何设计船体,能获得多少浮力,而这就是我工学的高明之处!” 顾宁器双目炯炯,像是在给刘恒布道,满面满目都在问刘恒,你感受到工学的非凡了吗? 刘恒垂目,掩饰面上讪讪之色。经过顾宁器的比喻,刘恒倒大约知道了工学的厉害,对于道与理的钻研,已经到了细致入微的地步,这的确是许多学派无法媲美的。想来工家能够制造出众多威力非凡的器具,甚至能助使用者越阶而战,和这种对道与理的深入明悟脱不了干系。 可只凭这样就想打动刘恒,让刘恒对工学心生向往,刘恒总还差点感觉。 顾宁器见状,难免闪过一丝失望,很快又振作道:“工学之道,是人人皆可成圣的真正大道,不看资质,只要不傻,足够努力,一样能掌握宛若圣人的伟力!这才是我工学最强大的地方!” 刘恒这次是真真感到震撼了。 正因为知道顾宁器没有故意夸大,先秦时代的工学是的确确能做到这样惊人的地步,反过来说,也因为这样匪夷所思的强大,叫其他百家都为之恐惧,终是酿成合力剿灭工家的结局。 试想不说圣人,修行者们即便想成为霸主,也需要万中无一的资质,且天资、气运、苦修缺一不可,才有一丝晋升霸主的可能。此中花费最短的,至少二三十年,大多终其一生都难以触碰到霸主的门槛。 反观工学,必要时候甚至能够让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立刻发挥出堪比圣人的力量,这是何等恐怖的一件事? 不需要资质,不需要气运,不需要终年苦修,生死体悟,只要获得一件工学利器就能灭杀众多修行者,这未免太叫人难以接受。 如果这么简单就能得到堪比圣人的力量,那么修行者还苦修什么?还在修行之路上苦苦求索,历经生死,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可以说当年的工家,正是这样帮先秦轻松夺取了天下,也让工学成为天下最大最兴盛的学派。原因说白了很简单,一边苦修加上历经艰辛不一定获得多大力量,一边却能如此轻松获得力量,这样的选择放在任何一个人面前,会做出怎样的回应已经不言而喻。 刘恒想着这些事,片刻后唏嘘一句,“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顾宁器激动的神情瞬间僵住,随后很快垮了,苦笑道:“将军明鉴,用史书上的话说,我们工学沉迷于太易得到的外力,毁在自大二字,真真成也因为工学强大,败也因为工学太强大了。” 他陷入惆怅,刘恒好一会没打扰,等把九张工学符看腻了也没能有任何发现,这才道:“所以这幽州里的工学祖地,是那位先秦工成老祖的祖地,对吧?” “将军英明。”顾宁器回过神来,“唯有工成老祖的陵地,才能有庇护后世工学苟活于世的力量。其实新工学随先秦覆灭之后,百家欲斩草除根,是忌惮工成老祖的陵地,这才不得不草草收尾,给了我工家一线生机,苟活至今。虽然听将军说,此番还有一位邪魔外道的贤境强者在暗中布局,但也不必太过担心,只是一个贤境强者,还不足以撼动老祖陵地。” 经过初时的惊慌,现在的顾宁器明显冷静下来了,顾盼间满是对老祖陵地的信心和骄傲,再不像之前那么紧张。 那是你不知道这位贤境大能的底细! 刘恒撇撇嘴,没有把这句话告诉顾宁器。现在顾宁器不紧张,另外却有人比之前顾宁器更加紧张,那阴郁和暴躁的气息几乎从刘恒袖袋里溢出来,所以刘恒想了想,就觉得没必要告诉顾宁器,再加一个人跟着发疯了。 “卑职想请强者随同去祖地看看,只是不想这些家伙打扰了祖地主支那些门人的清净,毕竟那些门人有些不谙世事……除了钻研再无别的心思,甚至没人修行,实在叫人放不下心来。”顾宁器有些羞愧地道:“没想到将军竟亲自跟来了。” 刘恒摆摆手,示意他没必要在意这些虚的,倒是对他另一句话更觉惊奇,“没人修行?” 顾宁器点头应是,神情变得庄重,“能静心安居在祖地一辈子的,才是最纯粹的工家学子,他们全身心投入工学中,心无旁骛,远非我等被俗杂缠身的人可以比拟的。” “是否太过极端了?”刘恒沉吟着道,对这样的人并不大赞同。 顾宁器摇头,“将军有所不知,工学杂驳,包罗万象,任何一方面都能让人苦耗一生,也不能得到多少进展。可工学又是如此美妙,越是学识广博的大能,越是谦逊,沉迷于某一方面,便是朝闻道夕可死矣。便是卑职,若非还有种种放不下,一样更想效仿他们,终生求索工学,那才是真正的活着。” 曾经刘恒觉得顾宁器是个惊才绝艳的天才人物,却没想到今天突然发现,他也是个骨子里藏着疯狂和痴愚的家伙。
他心下摇摇头,没准备再多说,哪想到耳畔忽而听到一个传音。 “像你这种一身俗气的家伙,哪能感受到工学的魅力?”老鬼冷哼道:“老夫告诉你,其余学派皆是伪道,唯有工学才是无上大道,能明白世间万物的运转,春来秋去的根源,众生进化的法门,盖世无双!” 好好好,工学天下第一,行了吧? 同行三人,如今看来倒有两人是工学的狂信徒,刘恒深知于狂信徒没有任何道理可讲,他索性闭嘴。 “这小家伙虽然也沾了许多世俗之气,难得还保持着赤忱的向道之心,即便在先秦都算难得的了。”老鬼老气横秋地点评顾宁器一句,显然因为顾宁器前面的话,对他青睐有加了。 “你问问他,如今祖地还有几大国级研究所?研究所总数又有多少?”老鬼问了一句。 刘恒原木原样复述一遍,谁想让顾宁器立时脸色狂变,猛盯住刘恒的双目满是惊疑,“将军如何知道这些的?” 这些古怪名称,刘恒闻所未闻,又不好直说是替老鬼问的,索性推脱道:“还记得出城前我跟你说的么,随行的前辈和你工家有些渊源,事实上也是他起意前来援助工家祖地的。” 顾宁器顿时露出恍然之色,略作踟蹰,苦笑道:“能知道国级研究所,还在危难时愿意出手相助,可见这位前辈跟我工家渊源不浅,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我工家祖地如今,独保存一座国级研究所能够勉强运转,余下十二座州级研究所,九十八座府级研究所……”他越往下说,语调越泛出苦涩。 顾宁器摇头,“将军有所不知,工学杂驳,包罗万象,任何一方面都能让人苦耗一生,也不能得到多少进展。可工学又是如此美妙,越是学识广博的大能,越是谦逊,沉迷于某一方面,便是朝闻道夕可死矣。便是卑职,若非还有种种放不下,一样更想效仿他们,终生求索工学,那才是真正的活着。” 曾经刘恒觉得顾宁器是个惊才绝艳的天才人物,却没想到今天突然发现,他也是个骨子里藏着疯狂和痴愚的家伙。 他心下摇摇头,没准备再多说,哪想到耳畔忽而听到一个传音。 “像你这种一身俗气的家伙,哪能感受到工学的魅力?”老鬼冷哼道:“老夫告诉你,其余学派皆是伪道,唯有工学才是无上大道,能明白世间万物的运转,春来秋去的根源,众生进化的法门,盖世无双!” 好好好,工学天下第一,行了吧? 同行三人,如今看来倒有两人是工学的狂信徒,刘恒深知于狂信徒没有任何道理可讲,他索性闭嘴。 “这小家伙虽然也沾了许多世俗之气,难得还保持着赤忱的向道之心,即便在先秦都算难得的了。”老鬼老气横秋地点评顾宁器一句,显然因为顾宁器前面的话,对他青睐有加了。 “你问问他,如今祖地还有几大国级研究所?研究所总数又有多少?”老鬼问了一句。 刘恒原木原样复述一遍,谁想让顾宁器立时脸色狂变,猛盯住刘恒的双目满是惊疑,“将军如何知道这些的?” 这些古怪名称,刘恒闻所未闻,又不好直说是替老鬼问的,索性推脱道:“还记得出城前我跟你说的么,随行的前辈和你工家有些渊源,事实上也是他起意前来援助工家祖地的。” 顾宁器顿时露出恍然之色,略作踟蹰,苦笑道:“能知道国级研究所,还在危难时愿意出手相助,可见这位前辈跟我工家渊源不浅,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我工家祖地如今,独保存一座国级研究所能够勉强运转,余下十二座州级研究所,九十八座府级研究所……”他越往下说,语调越泛出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