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濮逸蝶的执着
濮候站在书桌前，两眼怒光：“借口！你小子有种！你以为就凭这蹩足的借口能瞒得过老夫！哼，老夫横走扬州时，你还不知道在哪里等着投胎呢！” 濮候越说越气，看着凌君笙倔强板着身子，这一刻他真想喊人来拉出去打一百大板再丢出门去！ 可———— “爹爹不要啊！”一声惊呼声从门外响起，紧接着急促地脚步声传来，来人不请自入闯了进来。 胆敢闯他濮候书房的人，除了宝贝女儿濮逸蝶，世上真没有第二个人了。 “蝶儿.”濮候无奈地叹了口气，绕过书桌上前赶紧扶住她。 濮逸蝶赶得匆匆，身上只着一件薄薄的中衣。虽大汗淋淋，但一摸手脚确是冰凉。 濮候脸色一变，朝门口下人们怒喝：“怎么照顾小姐的！还不赶快将衣服拿来！！” 下人们抖着跪了一地。幸好小薰原本就拿着大衣跟在后面赶来，此时连忙苍白着脸跪地递了上去。 濮逸蝶知道爹爹大怒，只得懦懦地拉了拉濮候为她披衣服的手，红着眼圈无声撒娇着。 唉。濮候深切体会什么叫一物降一物。想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是南唐李家小子他也不放在眼里，偏偏这个女儿，只要红着眼圈看着他，他便立马服服帖帖为她是从。 “下不为例。”濮候哼了声摇手示意众人退下，小薰等人连忙叩首跪谢退了出去。 见爹爹怒气消了点，濮逸蝶这才从他怀里钻了出来。可是，她立即便看到了跪在地上血迹未干的凌君笙。 “凌公子！！”濮逸蝶又惊又心疼，哪还顾得上胆小害羞，整个人扑到凌君笙跟前，颤抖地掏出手帕擦拭着。 她眼泪早哗啦哗啦流了一地。 凌君笙有点手无足措，抬头看向濮候，后者亦是一脸的无奈。 “谢谢大小姐，君笙是粗人，这点小伤不碍事。”凌君笙微微躲着濮逸蝶的手，垂首道。 见被躲避开来，濮逸蝶举着锦帕的手停在那儿，泪水淋漓的脸上一阵苍白。 他还是不能接受她。 濮候见此，好不容易按下去的怒火嗖地又上来了，碍于女儿才没发出来。 他上前小心扶起濮逸蝶，边苦口婆心劝着：“蝶儿，这小子根本就是冥顽不灵铁石心肠，根本不值得你这么对他！” 见爹爹当着心上人的面揭穿了自己的心事，濮逸蝶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丝羞意。 “对不起，是晚辈没有福气。”凌君笙低头，并没有看到濮逸蝶的那抹羞涩。他只知道要快刀斩乱麻，他想要在逸绣坊出人头地，但绝不是靠这种裙带关系！ “我已经有心上人了。”他听到自己这么说。 这一句话，濮逸蝶的脸色瞬间毫无血色。 “蝶儿，蝶儿！你别吓爹爹啊！”濮候根本来不及呵斥凌君笙，他抱着濮逸蝶惊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凌君笙闻言赶紧抬头，果然见到濮逸蝶软软倒在了濮候怀里。 “快宣大夫！！”濮候朝门外急急喊着，见凌君笙抬头，怒火中烧：“滚！别让我再看到你！！” “爹...”怀中的濮逸蝶软软拉着濮候的衣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惨白一笑：“别怪，凌公子，是女儿不，不够好...” 凌君笙怔怔走出濮府时，耳边回荡的都是濮逸蝶这一句：“别怪凌公子，是女儿不够好...” 他说不清此时的滋味。 明明，这是他想要的结果，为何，当真的听到这句话时，心底竟有种说不出的痛？ 那个女孩，真傻。 他有什么好的？她是濮家的千金，就算是皇亲国戚相配她也毫不逊色。他不过随手将她从流氓调戏中解救出来，她就这么认准了他。 自己明明表现得很明显在拒绝她，而她一胆小害羞的闺中女子，却一而再再而三执着地出现在他面前。 现在，她应该死心了吧？ 凌君笙心事重重出了濮府大门。和进门时前呼后拥不一样，这一次，门卫的脸色很难看。 “滚！你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敢惹怒我们濮爷，你就等死吧！！” 大门砰地在身后重重关上，凌君笙任凭下人们鄙视怒骂，一步步缓缓朝街上走去。 凌君笙一路心事，根本没注意到后面跟了他一条又一条街的凌窅娘。 当除夕的第一声爆竹终于响起，他才记起出门前娘亲的嘱咐：“早点回来吃团圆饭啊！娘等你回来一起。” 该回家去了。无论心情有多糟糕，甚至很可能明天就丢了逸绣坊的工作，今天他都必须高高兴兴地回家去吃个团圆饭。 凌君笙深吸了好几口气，转身正要往回走，不料正对上一个人。 窅娘？！ 凌君笙始料不及，一时间难看的脸色还没来得及收拾。 凌窅娘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掏出手帕沾沾雪水递了过去：“擦擦吧。” 凌君笙知道他说的是额头的伤口，有点狼狈地接了过去胡乱地擦起来。 “其实濮小姐，人挺不错的。”凌窅娘突然开口。 凌君笙顿时大怒。先前在濮家所受的委屈、烦闷和怒意瞬间爆发！ 他猛地擒住凌窅娘瘦削的双肩，用力紧紧扣着：“她不错关我什么事？！她喜欢我关我什么事？！谁规定我一定要回应这份喜欢？！啊！你说啊！！” “为什么我辛苦努力付出那么多，他们一样都没看到，就看到那个大小姐喜欢我！为什么连你也认为她好我就必须要喜欢她？！你们有没有问过我真正喜欢的人是谁啊！” 凌君笙的歇斯底里有点吓到了凌窅娘，她没想到凌君笙的反应这么大。 “你先放开我！”被扣得肩膀痛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她双手用力掰着想把可怜的肩膀解救出来。 可凌君笙疯了。他仿佛得不到答案决不罢休般，猛摇着凌窅娘翻翻覆覆追问着：“关我什么事啊！关我什么事啊！！” 凌窅娘也火大了。 这个二哥哥，真是欠揍了！她恼火地侧脸，伶俐的牙齿咔嚓一声咬入凌君笙的右手腕处。 嘶！凌君笙疼得不得不松开手来。 “清醒了吧！”凌窅娘没好气瞪了他一眼，咧牙揉着自己都快要脱臼的双臂。 凌君笙终于恢复了理智。他顾不上自己的手腕，而是惭愧地看着凌窅娘，懦懦想上前查看是不是真的弄疼她了。 “你这性格啊，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呢！”凌窅娘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哼声道：“谁说让你喜欢那个女人了，你喜欢谁那才是不关我的事呢！！” “你！”凌君笙每次最恼火她这种表情了，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他是她二哥哥，怎么也不懂关心关心！ “哼，要我说，人家濮姑娘要是真和你在一起，那才叫吃亏！”凌窅娘得理不饶人，继续刺激着凌君笙。 他真是快被她气疯了！ “现在好了，差事也丢了吧！”凌窅娘这是打算要将他心底的刺一次性拔干净吗？ “好吧，谁让你是我二哥哥，我就勉为其难收养你吧。”嗯，最后这一句话她够有人性了吧。 可凌君笙才不领情！ “谁说我差事一定会丢了！”他不服气跳了起来：“坊主才不会这么小气！再说了，就算逸绣坊不要爷，自有爷去处！” “啧啧，说得可真够自信的。”凌窅娘双手抱胳膊在一旁啧啧啧，一脸不信任。 “你！”凌君笙正是要被她气疯了。也是，从小打大他就应该知道，这个四meimei远没有她柔弱表面看起来那样天真。 “好啦，气也气过了，骂人也骂过了，这下可以回家去了吧？”凌窅娘说着，又指指他额头，“喏，记得把那里擦干净点，别回去被大娘唠叨了。” “哼！”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家。那天陈氏没看出端倪，倒是容氏唠叨了好一阵子：“不是说要去取冬枣的吗？怎么空手回来？” 容氏最爱吃的，可不正是这冬枣。 第二天年初一，照理家家户户都关门不做生意。凌君笙也没再往逸绣坊去，陈氏最后一丝疑虑也打消了。 虽然没有什么好吃好用的，但四人也算安安稳稳将这个年过来了。 年初五里，按南唐习俗有小年称号。这一天，家家户户走街串巷亲戚来往，一时间扬州城热闹非凡。 凌家亲戚早已罕有往来，况且如今凌城已不在。 按常理今日大姐凌鸳儿会带着孩子回娘家，可如今爹爹不在，她娘亲二娘也已改嫁，这里严格来说已算不上她的娘家了。 所以，陈氏她们并没有准备在家等她回来。相反，一大早，陈容两人准备好些纸钱和饭菜，待凌君笙和凌窅娘醒来后，一起给凌城上坟去。 极少有人这一天去上坟。可陈氏心疼凌城一个人孤零零过年，便提议大家一起去坟头给他拜拜年。 “笙儿，逸绣坊里怕有事要忙，给你爹上完这杯酒，你就回坊里看看去。”陈氏担心着凌君笙的差事，再三催着。 凌君笙的脸色有点难看，但又不能讲实话告知陈氏，只得低低应下来。 凌窅娘在一旁看着暗暗叹口气。二哥哥这执拗的性子，就算濮候原谅他这一次，以后怕也是难以在逸绣坊出人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