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落水
易司梵来到河边时，并没有看到凌窅娘的身影。想着是自己来早了，他倒也不着急，挑块石头坐下慢条斯理等了起来。 路上行人不时经过，望着他这副模样，个个了然地投过来意味深长的笑容。 易公子当日勇敢表达爱意的举动，早已传遍了扬州的大街小巷。如今见他春风满面，那些关于凌四小姐不满意这场婚事的传言不攻自破。 易司梵正等着，没多久，河边不远处迎面走来王敏画。 河边行人何其之多，遇上个熟知的小姐不奇怪。奇怪的是，她碰巧也刻意打扮得花枝招展？最奇怪的是，为什么放着那么宽的马路她不走，非要朝他这小角落挤了过来？？ 当立在他跟前的王敏画眼中的柔情蜜意浓得不能再浓之后，易司梵终于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王小姐，请问，你有事吗？”易司梵小心翼翼问着，心底则拼命祈祷着：说没事！说没事啊！ 可往往不想来的事情偏偏会发生。例如现在。王敏画羞涩地从衣襟里掏出一张纸条来：“易公子，你这不是让人家为难嘛。” 她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去，一张脸蛋红扑扑的，显得格外好看。 可惜有些人难消美人恩。黑着脸接过那张纸条一看，易司梵的脸顿时气炸了！ 果然，果然是那张！上面飞龙舞凤地字迹再熟悉不过了，那是他写的：“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这纸条你怎么得来的？！”明明可以猜到答案，可是易司梵真的不相信那个小女人居然敢这样对他！ “讨厌。明明是你送过来的，这会儿还故意问。”王敏画娇嗔地斜飞了个媚眼过去。 易司梵差点没背过气去。 “对不起王小姐，”易司梵并非个十足的君子，他不能将这种错误继续下去：“我想你可能误会了。这纸条是我送出没错，可我送的，是凌家四小姐凌窅娘。虽然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它落入你手，但我只能说，对不起。” 他说得够直白也够狠决，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你！”王敏画原本羞红的脸瞬间血色全无，摇摇欲坠：“你！！” 她想骂想哭，可对着她喜欢了很久的易司梵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和很多女人一样，她将错误算到了女人头上。 “她有什么好为什么你就是喜欢她而不喜欢我呢？论相貌，是，她长得还可以。可除了那张脸她还有什么？！不过贫贱小家子出身罢了！” “王小姐，请注意你的身份。”易司梵不悦，“凌四小姐如今是我的未婚妻，我不想听到任何对她攻击的话语。” 不远处正爬墙角偷听的緑印和紫筎捂着嘴巴吃吃笑着，边推推一旁的凌窅娘。 凌窅娘脸色微红，嘴里却装作满不在乎道：“谁是他未婚妻了，胡言乱语！” 王敏画闻言泪如雨下，原本精心画过的妆容顿时被哭花成五颜六色。 易司梵看着心底有些厌恶，但想着王敏画毕竟是喜欢自己的。作为任何一个人男人，被一个女子当面表白还哭得这般失控，他的男人虚荣心多多少少都得到些满足。想着，易司梵柔声安慰道：“别哭了。其实以你爹爹的身份地位，自然会为你寻得一佳婿。司梵不才，已有凌四小姐在先，对于王小姐的美意，也只能说对不起了。希望你能理解。” 这一席话可谓是彬彬君子的典型婉拒。王敏画听着果然停止哭泣，只是看向易司梵目光里的柔情更浓了。 不远处的凌窅娘却冷笑了。 男人就是男人。对待喜欢他们的女人，是从来不会苛刻的。就像此时的易司梵，明明不喜欢王敏画，却会怜惜她。 想着再看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凌窅娘冷脸站了起我就要往回走去。 緑印和紫筎面面相觑。这个凌四小姐是越来越来难伺候了，前一秒还害羞脸红，才多久功夫就冷脸不认人。 “四小姐.”緑印胆大，拉着凌窅娘想劝她留下来。毕竟今日她们来这里蹲点的目的，可不就是要让四小姐和易公子和好嘛。任务没完成，她们怎么可能徒劳无功回去！ “放手。”凌窅娘目光顺着緑印的手淡淡扫到她和紫筎脸上，两人顿时觉得心底一阵心虚。这个凌四小姐真是厉害，看来她们想要帮助易公子的心思是被她看穿了。 緑印只好放开手，凌窅娘转身就要继续往回走。不料易司梵的目光不巧扫了过来。 她们原先蹲下来才没被看清，此时三人站在不远处自然很容易便被发现。 “窅娘！”易司梵看看王敏画正抓着他的衣袖，再看见凌窅娘那堪比冰山的冷脸，心中暗叫不妙。 “窅娘，你听我解释！”他急忙忙追了上去。 “解释？”凌窅娘心底微凉，嘴角冷笑。这话怎么这么熟悉？她最讨厌听到的，便是解释。 有了解释，任何明明是错的事情便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例如前世孤儿院院长的解释：“虞虞，你爸妈肯定是有苦衷的，不然她们怎么舍得.你。” 抛弃就是抛弃，为何要用苦衷来作为解释呢？有了解释，她被抛弃的事实就真的能被改写了吗？ 凌窅娘悲愤地想着心事时，易司梵已冲到了面前。他一把抓住凌窅娘的肩膀：“窅娘，你为什么见我就走？我和王敏画小姐真的没什么.” 他急急解释着，却在凌窅娘没有丝毫笑容的冷脸里一颗心越来越沉。 “你和王小姐的事，与我何干。”她轻轻吐出这么一句，抬眼时，眸底的冷漠如同陌生人般。 与我何干？！何干？！易司梵陡然放开她肩膀，愤怒地仰头哈哈大笑：“与你何干？！问得好！！你说呢！你是我未婚妻，你居然敢说出这样的话！凌窅娘，我易司梵对你的这份情就这么不值得你珍惜？你竟践踏至此！你还有没有心啊！！” 凌窅娘静静看着失控的易司梵，不言不语。 王敏画却冲了过来猛地重重将她推倒！“你个贱婢！你该死！！去世吧！！！” 她一把揪住凌窅娘的头发便厮打了起来。緑印和紫筎费了好大力气才阻拦了她，可凌窅娘的头发却也被抓乱得像顶着头鸡窝。 “窅.窅娘.”易司梵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个样子，他一时愣在了那里。 “瞧你，为了个不爱你的男人，像个泼妇。王敏画，我真为你感到可怜。”凌窅娘不闹，只安静站在那里，深潭般狭长的眼睛幽幽看着王敏画。 王敏画第一次发现，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子，身上竟有说不出令人怯场的震慑力。她本该大闹大骂地，却还说什么为她可怜？ 易司梵却听懂了。此时他再次感受到了初次遇上她时的那份魅力，就是这样的淡然超脱这样的冷静智慧。 可为什么这份冷静智慧是要拿来对付他呢？！易司梵痛苦想道。 话至此，凌窅娘再不想纠结了，意欲往回走去。王敏画回过神来，看见易司梵望向凌窅娘背影里的那抹痛苦，心陡然一痛！ 妒忌的魔鬼在胸口膨胀、膨胀。 鬼使神差地，在凌窅娘经过身旁时，她猛地用力往外一推！ 她们此时正站在河边，这一推—— “噗通！”只见一道影子迅速朝河里滑下，溅起水花一片！ “四小姐！！”“窅娘！！”緑印紫筎易司梵异口同声惊叫了起来！ “噗通！！”是易司梵毫不犹豫跟着跳了下去！ 窅娘，你一定不能有事！！易司梵心如急焚，动作丝毫不敢放松。幸好很快地，他便接住了凌窅娘瘦弱的身子。 两人游到岸边，緑印和紫筎急急脱下各自身上的大衣扑了过来！ “四小姐！四小姐！！”她们都快哭了。 此时，凌窅娘一张小脸血色全无，嘴唇发紫。冬天的河水有多寒想想也知道！她又根本不识水性！ 窅娘，你不能有事！我错了，你醒来好不好！！易司梵心底狂喊着，他迅速脱下她全湿透的外衣，不顾身上寒气将她小心翼翼拥入了怀中。 “叫马车！快去叫马车来啊！！”易司梵转头朝緑印等人怒吼着！ “窅娘，你坚持住，你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抱着她，他一遍遍重复着，眼中血丝充溢。 这一趟出门偏偏没坐马车，緑印急得都哭了。易司梵看着怀中毫无生气的人儿，一咬牙猛地抱起她用尽全力朝最近的医馆奔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