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内门来客
春去秋来，一晃眼又是三年过去。 玄牧宗杂役居所，林一凡立在屋前眺望远方，目光似乎穿过层层密林，落向十几里外的镇魔渊处。他相貌英俊，身躯修长挺拔，立在那里，自有一番从容洒脱的气度，偶尔有厨房里的人经过，往往会忍不住打量他几眼。 许久之后，林一凡收回目光，伸出双手，但见上面的皱纹似乎又多了几缕，不禁长叹口气。 这三年来他总共跳下镇魔渊十次，初时只能住上个十天半月，玲珑就催促他回玄牧山。后来时日稍微长了一点，勉强能呆上一个月，最后一次在半年前，时间最长，他在下面呆了整整两个月，最后还是自己提出回玄牧山，让玲珑将他送了上来。 这半年来他从未下去过，非是不能，而是不愿。他的命轮精气已经快要耗尽，身体开始走下坡路。他的肌rou已经不如从前那般紧致，手上、脸上有皱纹生长，头发也没了光泽，微微有些灰白。 这是气血衰败的症状！林一凡不知道自己生于何年何月，但年龄应该在十八岁到十九岁之间。虽然十分年轻，但他已经开始变老，从半年前脸上长出第一丝皱纹开始，速度越来越快。照此下去，再过上一年多的时间，他就会变成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气血枯竭而死。 他的命轮早已枯萎，里面的生命精气不能诞生，也不能生长，《青帝长生诀》虽有延寿之效，但也只能减少身体精气消耗，治标不治本。而在大半年前他的身体尚未开始衰老之时，《青帝长生诀》就已经失去了效果，无论他怎样修炼，都无法再吸收任何草木精气，身体活力渐渐变弱。在那个时候，他心中就有些不好的预感，是以并未将此事告知于玲珑。 他不愿玲珑担忧难过，半年前在忘忧谷发现这些症状之后，就让玲珑把他送了上来，从此再未下去过。 “再过一年，我就将铁刀扔下去，也好还了这份恩情。”林一凡已经做好打算。来到这个世界十几年，除了内门的徐志诚长老对他有救命恩情之外，这世上就只有玲珑对他好。铁刀虽是神兵，堪比人族至宝，但毕竟只是身外之物，在他眼中也就那样，远远比不得玲珑对他的恩情珍贵。而且玲珑天资绝世，未来定有一番大成就，将铁刀交给她也是个好归宿。 目光远远地瞥见王老头往这边走来，林一凡不禁笑了笑。半年前身体开始衰老，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临近，对王老头的态度也好了不少，至少不会动不动就威胁于他。但王老头犯贱惯了，将林一凡当作靠山，时常在厨房里作威作福，欺凌弱小不言，就连几个修为比他还高的厨子也敢顶撞一番。这些厨子也是敢怒不敢言，林一凡战绩辉煌，他们虽然也是命轮境界，但水分却不少，战力比之外门普通的命轮境界弟子都有所不如。他对这些事也懒得过问，自己死后，王老头会不会受那些人报复更是从未放在心上。 “林小哥，外面…外面有人找你！”王老头拖着笨重的身躯跑了过来。 “哦？”林一凡点了点头，问道：“可是又有人想挑战我？”他自从将史天豪等人痛揍一顿之后，名声渐渐传了出去，外门弟子中曾有不少人找他比斗。初时他自然是拒绝，但后来人越来越多，一直来找他也是个麻烦事情。他挑了些外门好手同意了比斗，大多都是轻松获胜，唯有孟成等三四个外门中的拔尖人物刻意打成了平手。 想要胜他们不难，但一个厨房杂役打遍外门无敌手，这种事情说出去未免有损宗门颜面。玄牧宗身为大瀚国三院七宗二十四派之一，远非寻常小门小派可比，是真正的有德大派。尽管也有史天豪这样的人存在，但外门执法长老廖川称得上是公正无私，藏功殿长老魏长峰差不多每年都会往厨房、工房里塞上一两个身世孤苦之人，从这些小事上就能看出很多东西。林一凡对玄牧宗没什么归属感，但对它的印象却很不错。 若是有人挑战的话，他自然不会再接，打遍外门无敌手，那是两年前的事了，但他自信现在同样能无敌于外门，尽管外门中孟成、苏柔等顶尖好手的修为都突破到了命轮境界四重天。他的体术造诣奇高无比，早已远远甩开了外门众人，力量的提升对战力的影响远比常人巨大。早在力量只有六千余斤的时候，他就能斩下一个看不出深浅的内门弟子的手臂，而在半年前，他的力量臻至巅峰，高达九千二百斤，战力比三年前强出一大截，在他眼中体术堪称粗糙的外门弟子已经难以引起他的兴趣。 王老头小步跑到他身前，喘着粗气道：“不是，不是外门的人，是内门的人来了！” “哦？”林一凡皱了皱眉，道：“带我去看看。” 话音刚落，前方青石小道拐角处突然走出一个约莫二十四五岁青衣男子，那男子步履沉着，体型高大健壮，面目虽然称不上俊朗，却有一股阳刚之气。 看其服饰应该是个内门弟子，林一凡微微惊讶，不知他为何会来到这里。 那青衣男子看了看门牌号，又看了林一凡一眼，忽然笑了起来，问道：“可是林一凡林兄弟？” 林一凡微微躬身，算是见礼，随即问道：“这位师兄认识我？” 那人道：“家师提过几次便也记下了，此番下山，正好过来看看。” 林一凡微微疑惑，问道：“尊师可是徐志诚徐长老？” 那人朗声一笑，道：“林兄弟可是好记性！我姓季，名承运，痴长你几岁，林兄弟若是不嫌弃的话，叫我季师兄、季大哥都成。” 林一凡见他为人爽朗毫不做作，又是徐长老的弟子，心中不由生出些好感，当下就笑道：“原来是季大哥，快请里面坐。” 两人进得屋内，王老头很识趣地走开了，林一凡给季承运倒了杯茶，问道：“徐长老近年可好？” 季承运笑了笑，道：“家师修为深厚，身体自然是没问题的，只是一直忙于宗门事物，抽不开身。他老人家多次提到你，说几年前收了一个宁愿吃草根也不偷人果子的小孩子进山，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对你一直挂牵得很。” 林一凡心中微微一暖，季承运知道他吃草根而不去果园偷食的事情，显然徐长老真正提到过他，无论是拿此事教育弟子还是真的挂牵，对他而言都是一种肯定。他朝季承运拱了拱手，道：“有劳徐长老挂念了，小弟这些年从未忘记他老人家的恩情，当初若非他老人家将我带上山来，我恐怕早就死在山下的荒郊野岭了。小弟一直想报答他老人家的恩情，只是人小力微，他老人家又神龙见首不见尾，故而一直未能偿愿。” 季承运点了点道：“林兄弟有这份心意就够了，我今日在外门也听不少人说起过你，能以蜕凡境界圆满的修为胜过大部分外门弟子，实在是难得。师傅他老人家若是知道你的事情，想必也会老怀大慰。” 两人闲谈一阵，季承运忽然问道：“林兄弟可是得罪了什么内门的人？” 林一凡挑了挑眉，想起三年前被刺杀一事，思虑片刻，他还是摇了摇头，道：“那倒没有。”他不愿再欠徐长老人情，若是让季承运知道他被刺杀一事，说不定就会看在徐长老的面子上追查一番。 季承运皱眉道：“那就怪了，我这次下山也是有任务在身，本想顺道过来看看你，岂料郑鸿那家伙经过外门时突然说要带个厨子，而且指名点姓要你跟着去。我看他不怀好意，还以为是你什么地方招惹了他。” 林一凡心知这和上一次的刺杀有关，沉吟片刻后，他道：“那我就跟着去吧。”有仇不报非君子，莫名其妙被人刺杀，他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气。 季承运一惊，忙道：“林兄弟万万不可，那郑鸿入门十几年，修为早已达到命轮境界巅峰，随时可能进入神轮境界，你虽然体术高明，但毕竟修炼时日太短，根基不足，他若是对你动了杀心，我是无论如何也防不住的。” 林一凡微微一笑，道：“季大哥不必担心，小弟自有保命手段。更何况他身为内门弟子，身份高贵，要一个厨房杂役随行，小弟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拒绝的。” 季承运皱起眉头，这却是他未曾想到的事。想了想，他道：“林兄弟用了几年修炼到蜕凡境界圆满？” 林一凡算了算，道：“七年多吧。”他将最初难以修行的三年多时间以及完成蜕凡境界修炼之后精修的两年半都算了进去。 季承运道：“这倒是有些难了，算了，待会儿我去真武殿走一趟，请朱启朱长老将你收至外门，让郑鸿无法差遣于你，自然也就安全了。” 玄牧宗有个规矩，厨房、工房等地的人若能在五年之内完成蜕凡境界的修炼，都有机会成为外门弟子，视具体情况而定。算下来林一凡完成拓脉境界的修行所用的时间还不到五年，但因为本源流逝的问题，他从未想过要成为外门弟子。 “季大哥不必如此。”林一凡摇了摇头，道：“实不相瞒，小弟本源世界残破，命轮枯萎，已经活不了两年，正想到山下的世界去看看，此番若能与季大哥同行，也是一桩幸事。” “竟有此事？”季承运大感惊讶，旋即打量他一番，叹道：“怪不得你年纪轻轻，脸上就开始长皱纹了，看上去…”他恍然意识到寿命将尽对一个年轻人而言实在是一个天大的打击，自己肆无忌惮的评论却是失了礼数。 林一凡并不在意，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有些违和。只看样貌气质的话，他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但看肌肤头发的话，他又像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 两人又闲聊一阵，外面突然传来一个有些不耐烦的声音：“林一凡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