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 姑娘！
“她不是选择了自我湮灭吗，怎么还有如此庞大的生机？”林一凡心中暗自惊讶，但却并未询问。而且他也知道，那个境界的存在根本不能以常理来揣度，他们万劫难灭，纵然宇宙死亡亦可长存，rou身可抵挡腐朽力量侵蚀漫长岁月，死后rou壳保留生机并非什么怪事。 更何况此地与外界隔绝，以混沌原石打造而成的石室阻挡了一切寂灭、腐朽的力量，这位“姑娘”的rou身并未受到任何影响。她的面色依旧红润，肌肤依旧娇艳，宛如一个活生生的美人在沉睡。 “姑娘…”老妇人走至玉床前，伸手拂过她美丽的面庞，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道：“她这一生很少踏足俗世，虽有至强者的气度与威严，可若以心性来论，她和一般的女孩子没什么区别，曾被人算计过很多次，险些彻底陨落www.shukeba.com。” 林一凡沉默不言，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身为至强者，哪个不是心机深沉之辈？他们掌握大道天机，因势利导，不说谋划万古，但至少不该和寻常女孩子一般单纯。 “或许你觉得很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如此。”老妇人仿佛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叹道：“她的天性，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会与外界有太多的交集。她看遍了世间的繁华与苍凉，但也仅仅是看而已，从未去亲自体会过，她什么都懂，可又什么都不懂…” 林一凡依旧沉默。 老妇人又笑了笑，道：“你知道吗，姑娘生前最大的愿望不是什么阻止宇宙毁灭，也非什么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她只是想有个伴侣，一同走完人生最后一程…对于俗世间的男女****，她一直心存羡慕，可却从未亲身体会过，她在害怕，怕迈出那一步，怕遇到负心的男子，也怕自己彻底沦陷…” 林一凡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这老妇人跟他说这些，该不会是想让他来满足那位“姑娘”生前最后的愿望吧？她既然知道复活法门的存在，说不定也掌握有这样的法门，便是让这“姑娘”复活也未尝没有可能。 想到这里，他心中有些不舒服，陪一个“死人”走完人生最后一程，怎么看怎么膈应。可形势比人强，要真发生这样的事，他还没有任何办法拒绝，老妇人看似平凡，但他毫不怀疑，以她的实力想要抹杀自己绝对只是弹指间的事。 他只是一道意识，再怎么强大也力量有限，面对老妇人这样的存在，与路边的蚂蚁没有任何区别。 好在事情并未朝这个方向发展，老妇人又道：“临终前姑娘突发奇想，想要有个孩子，可天地间什么都不存在了，包括男人，也包括孕育出灵魂的本源物质。可姑娘终究不是常人，她以自身精血为引，以自身本源神识为媒，孕育了一枚神卵…” 说到这里，她转过身盯着林一凡，道：“你若真的能够离开这里，我会劝姑娘让她同意你将她的孩子带出去！” 林一凡顿时怦然心动，至强者留下的后代，其天赋资质丝毫不用怀疑，若能培养起来，绝对是一个强大的助力！更何况那枚神卵也谈不上什么后代、血脉，所谓的后代本就是那位“姑娘”精血、本源神识孕育而出，完全可以看作是她生命的延续。 而且他也听出来了，老妇人手中的确掌握有复活法门，先前让他不要胡言乱语，如今又说要让那位“姑娘”同意将她的孩子带出去，都是基于能够让那位“姑娘”复活。 老妇人取出一块黑色木牌，道：“这是封神牌，藏有姑娘的神识魂力，只是没有意识而已。她的意识并未湮灭在这个世界，而是和你一样，去向了其他死亡的宇宙。” 她将封神牌置于“姑娘”眉心，而后念出了一段咒语。 林一凡心知这是千古难遇的机缘，赶忙将那些咒语的音节烙印下来，但古怪的事发生了，那咒语仿佛具备某种莫名的力量，刚刚在他心间留下痕迹，却又立即消散，根本无法将其留下。 “可惜…”他心中暗叹，却也知道强求不得。 咒语不长，只有三百余个音节，老妇人念完，本就苍老的面容仿佛刹那间又衰老了几分，就连身躯都变得佝偻起来。看得出，这种逆转生死的法门很不一般，一旦施展，必定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姑娘…”老妇人握住了那位“姑娘”的手，眉眼间满是慈爱温柔之色。 林一凡依旧沉默。 “嗡！”虚空震动，一道道炽盛的光华自虚无间升起，宛如千万星辉凝聚而成，瑰丽而绚烂。躺在玉床上的“姑娘”身躯陡然间变得璀璨起来，眉心处透发出极度耀眼的光芒，石室中的天地规则、大道自四面八方涌来，绽放出万道神辉，沟通了她的神轮。 她的胸膛缓缓起伏，紧闭的双目间弯曲的睫毛也在微微颤抖，一股强烈的生命波动透发而出。 不同于生机，这股生命波动是真正的“活人”才具备的气机——曾经的至强者，这一刻逆转生死，彻底复活！ “轰！” 铺天盖地的威压刹那间自她体内透发而出，她的身躯缭绕着一条条rou眼可见的道则，神龙、仙凰、麒麟等瑞兽虚影在她身前浮现，瑞霞万道，祥辉冲天，仿佛在迎接天地间至高无上的君王降临，诸般异象纷纷呈现。 “姑娘…”老妇人激动得双手都在颤抖，但也没忘朝林一凡身上打出一道神光——这样的威压实在太强大了，哪怕只是不经意间透发而出，也依旧不是一道意识能够承受的。 当最后一缕神辉没入眉心，老妇人口中的“姑娘”倏地睁开了双眼，两道夺目的神光照亮了整个房间，左眼开天辟地，右眼万物寂灭，倒映着轮回间的诸般景象。 但这些异象很快又消失了，“姑娘”的双眼眨了几下，漆黑的眸子渐渐变得沉静而清澈。她目光在林一凡身上扫过，却又很快移开，似乎对他的存在一点也不好奇。 林一凡心中却在暗暗叫苦，那双眸子干净得不像话，真叫他自惭形秽。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在那双眸子的注视下，他浑身上下仿佛没有任何秘密可言，简直与****无异。他方才对这“姑娘”生出了不少异样念头，也不知有没有被发现，若是被发现了，那才是真的丢人丢到异世界去了。 “姑娘”收敛了气息，缓缓自玉床上坐起身子，接着冲那老妇人微微一笑，问道：“婆婆，我睡了多长年月了？” 她声音轻柔悦耳，宛如般动人。 “一亿三千八百万年了。”老妇人紧握着她的双手，叹道：“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姑娘”点了点头，轻声问道：“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一切都很好。”老妇人笑着摇头，道：“只是有一事还需你来做主。” “姑娘”目光转向林一凡，问道：“和他有关么？” 两人谈话用的是这个世界的语言，故而林一凡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在说什么，只是在那“姑娘”目光投来之时，他躬身施了一礼以示尊重。 老妇人道：“这个弱小的凡人有些不一般，他相信自己不会真正死亡，有机会离开这里。” “无所谓强大或弱小，宇宙寂灭面前，众生与蝼蚁无异。”那“姑娘”缓缓摇头，问道：“婆婆你是想让他把孩子带走么？” 老妇人点了点头。 “姑娘”又道：“死而复生者虽然罕见，但以你之能，未必不能寻到，为何选定了他？” 老妇人道：“死而复生者无一例外没有神智，即便复活，也是借助生者的力量，但他不同，他想凭借自身的力量逆转生死。” 那“姑娘”也不惊讶，只是点了点头，道：“那也是没什么区别的。” 老妇人道：“至少能知道他有没有实力照料好你。” “姑娘”淡然一笑，道：“那是我的孩子，而不是我！” 老妇人微微一叹，没有认同，也没有反驳。 “姑娘”又道：“我是从未想过将她送离这个世界的，人之一生，无论长短，也无所谓完整与残缺，一生便是一生，何必太过执着？或许，她的出现本来就是个错误…” 老妇人顿时大惊失色。 “姑娘”见状微微一笑，反手握住老妇人双手，道：“婆婆不必心忧，我既然让她来到这世上，又岂会再将她收回？只是经历一番真正的生死，有些东西也就看开了，她究竟是留在这里还是去向其他的世界，我都是无所谓的，一切由你做主好了。” 老妇人这才放下心来，道：“可你将来想她了怎么办？” “姑娘”又笑了笑，轻声道：“我死都死了，还拿什么去想她？” 老妇人喟然长叹。 “姑娘”又道：“婆婆你要真打算将她送走，那就多带两件宝物吧，她毕竟是我的孩子，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我若活着，见了肯定会很难过的。” 老妇人点了点头，又道：“何不从他身上入手？” “姑娘”问道：“从何入手？” 老妇人道：“了却你的愿望。” “姑娘”道：“都说了她是我的孩子而不是我，我的愿望如何能强加到她身上？再说他也不是什么好人，早已堕入杀道多年，将来必定杀戮盈野成为绝代魔头，你也知道，我这人最不喜欢的便是杀戮了。” 老妇人闻言微微一笑，有些事“姑娘”不愿承认，嘴上虽然说着那是她的孩子，心里其实还是将她当成了自己生命的延续。她知道“姑娘”脸嫩，遂也不点破，只是道：“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但凡英雄豪杰，哪个手上不沾满血腥？” “姑娘”一时间也沉默下来，许久之后才道：“他命格有些古怪，便连我也看不透彻，就怕不是什么长寿之人。” 老妇人闻言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道：“姑娘你多虑啦，你早已看破生死，何必执着于将来？管他长寿不长寿，一生不也是一生？” “姑娘”虽然性子单纯，但毕竟不是常人，只片刻便自知失言。但她也不羞恼，只是将目光转向林一凡，神色莫名。 林一凡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算计了。 老妇人又道：“可否为他逆改命格？” “姑娘”目光始终落在林一凡身上，闻言不禁蹙起了眉头，许久之后，她才摇了摇头，道：“他非我界中人，还是不要轻易改动的好，更何况他的命格太过古怪，想要改变也非易事。” 老妇人点了点头，道：“他说他那一界出了问题，至强者不是真正的至强者，他们凌驾于万物之上，奴役众生，古往今来无尽岁月，爆发过许多场惊世大战，都与至强者有关…” “姑娘”沉默片刻，道：“规则不同，命格也有所不同，那便更不能改了，若是一不小心将他改成了真正的死人，那才真是个笑话呢！” 说到这里，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本不是个吝啬笑容的人，谈话间多次冲老妇人微笑，但不知为何，林一凡总觉得她这个笑容最为真挚恬美，仿佛有什么东西自她眸子里化了开来，直令百花为之失色，直叫他心旌摇曳。 他心中暗叫惭愧，赶忙低下头，不敢多看。并非他意志不够坚定，只是强大到她那种地步，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间都有着莫大魅力，单纯的意识体很难抗拒那种力量。 似乎是察觉到林一凡的异状，“姑娘”也赶忙收敛了笑意，冲老妇人道：“婆婆你忙去吧，要是真打算将孩子送走，便去寻几件宝物来，将这把弓也一并带上。” “这些石头呢？”老妇人问道。 “姑娘”沉吟片刻，道：“这件东西就不要带走了，生极而死，死极而生，寂灭与新生之间又何尝不是一个轮回？更何况它本是这一界的东西，去往另一界未必是什么好事。” 老妇人点了点头，转身出了房间，对林一凡道：“年轻人，随我来吧。” “去哪里？”林一凡问道。 “姑娘同意让孩子跟着你离开这个世界。”老妇人道：“你随我去挑几件宝物，将来也好保孩子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