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乍逢佳梦红衣寒
子夜，月黑风高，绿芜漪提灯前行，漫漫灯光照亮沧桑的古道，颇有几分岁月静好的味道。 这样的自由，真是令人怀恋！被锁在小岛几十年，日日受冥火焚烧，真是连清爽的风息也忘了是什么样的。 绿芜漪展开手臂，闭上眼，感觉风吹过她的发的柔滑，嘴角勾起笑容。 突有一个雌雄莫辨的声音扎入她的耳，“绿元老真是好生惬意，连自己的任务都忘了！不去点魂，反在这发呆！” 这么有特色的声音是鬼冥尊者，全身裹在一袭黑纱中，连面容也是遮挡的，常年神秘地行走在鬼王姬身边的……说属下，他们拥有太多权利，更像是凡人修仙门派里实力强大的客卿长老。 “尊者，我的任务是探路，至于点魂是次带的，反正注定点不成。”绿芜漪平静地睁开眼，与鬼冥尊者对视。 “果然聪明！”黑衣人赞道，随口许道，“绿长老若能做的好，你可以去转世了。” 绿芜漪眼睛亮了亮，但转世后的身份未知，势力培养也需一段时间，反不如这个身份方便寻找。但从后期看，风险与利润并行。不过，与前世情人相守也容易得多。 绿芜漪并不怀疑他说话的力度，亦不怀疑他们不能将残魂送入轮回，只要准备些东西，她完全可以恢复记忆，做自己想做的事。 送走鬼冥尊者，绿芜漪继续前行，边思索着这所谓的任务。 十年前，突有一批魔界魔头闯到人间，抓到提灯鬼姬，将她们全部折磨死，手段残忍。 之后鬼王姬封锁冥界十年，直到今天，命绿芜漪和什么都不知道的新人来人间点魂试试，看看老对手的应对。 绿芜漪明确自己的任务就是传话，将消息带回冥界，新人……是比她更低一级的弃子，知道的还没她多。 虽说她知道的说辞也漏洞连连，但好歹基本的没变。保命，传话，如果对方势力不强，实力不强，显然不可能，这是一番苦战。 思索了这么久，绿芜漪不知不觉往回走了，突然她嗅到一缕缕浓烈的曼珠沙华的香气，在浓墨的夜色中一丝一缕缠绕，热烈且妖娆。 绿芜漪警戒地灯笼横在身前，盯着大朵艳红的彼岸花从虚无中盛开，一路延伸到她的身前，花开到荼糜，香气愈浓，颇令人沉沦迷醉。 彼岸离魂，沙华为续。这便是受诅咒的曼珠沙华，花叶相错，永不相见。这一世亦如此,一花勾魂，一叶续命，相逢便是生死相搏。 “魔界未免欺我冥界太甚！大肆屠杀我等提灯鬼姬不说，还夺取凡人无辜之命，莫非是想自取灭亡？” 绿芜漪说的大义凛然，一拂袖，点点星火崩射而出，点燃了朵朵曼珠沙华，妆成一抹缥缈变幻的红纱，煞是艳丽逼人。 一声讥讽的冷笑自燃红摇影的花丛最深处响起，随之，花上的火焰化为缭缭轻烟，漫生出更为浓郁袭人的香气。 绿芜漪被这香气侵袭神魂，身姿摇摇欲坠，眼前天地也跟着晕眩了，急忙扬起绿火护身，才感觉好些。 有美人踏花而来，步步生华，乌发红衣，面似玉月，眸若玄冰。他凌厉冷峻的红衣翩飞张扬满她的眼，乌发横飞，银冠如霜。 “阿妩……”他的声音似寒冰坠玉，这般缠绵悱恻的名儿于他嘴边亦似冰珠，同来的却是铺天盖地的浓烈的花香。 绿芜漪看清他面容的一刻浑身一震，却强自镇定下来。她已没时间探究其中的恩怨情仇，三千烈焰毒花临身，将她包裹地密密实实。 她全神贯注地控制着周身的护体阴火，绿色的火焰生生不息，焚烧着袭人的芳香，吞噬着妖艳的花儿。 绿芜漪忍不住抬眼，透过被焚烧得扭曲的空气中，看见红衣妖娆间，那魔清傲负手而立，静待她的死亡。 刹间，毒花舔舐上她湖绿色的纱袖，美丽的色彩霎时枯败成灰，如蛇般缠绕其上。 从灵魂深处战栗的疼痛，绿芜漪险些惨叫出口，这伤害于她两百年无知无觉的魂体来说太过于惨烈，太过于鲜明，仿若有活着的感觉。 魔界美人轻声道：“你我恩怨就此……” “嘣！”一声巨响，红衣魔头被炸飞，背后多了几个绿油油的血洞，金色的血液与绿色的光芒相互争夺抵抗。地上散了一地的绿灯残骸。 绿芜漪来不及心疼自己的武器，就捂着胸口，踉跄而逃，绿裳上血迹斑斑。 “该死，竟然是他！梦中之人！”绿芜漪用力闭了闭眼，强自冷静下来，却不防两行清泪自她眼角淌下。 绿芜漪倔强地抿着唇，控制着自己不去多想，辨别了一下方向，倾力化烟逃往冥界与人间的交界点去。 “呲——”一缕轻烟撞向一颗千年的槐树上，发出水泼上火焰的响声，金色的网亮了起来，轻烟被弹了下来，化为一妙龄少女。 “救命啊，救命！”黑夜中，凄厉的哭喊声突从四面八方传来，起初只远远的一两声，愈发近了。绿芜漪方才看清那些形容狼狈，周身黑雾缭绕的是她的同伴。 其后金光四射的是种种异宝，或悬浮，或捧于一个个被金光包裹的人影中，八道金光隐隐呼应，光线流转中便是复杂繁丽的阵法，渐渐逼近。 这是……修道者，绿芜漪皱了皱眉，不懂人间修道者怎么跟冥府做对，莫非……这个还待细细探究，此时还是想法保证自己不死掉好。 绿芜漪在破界与救鬼之间犹豫了会，还是召出出一柄柄槐木阴伞，覆盖灵力，挡在众姐妹身前。 这伞她是白日不需要点魂时，在凡间行走的用的，可以滋养阴魂，贪玩的新人总会来求一柄，她也备了许多。 淡淡的槐木香气滋养着阴魂，众鬼姬的身躯凝视了些，伤痛也逐渐复原，纷纷向绿芜漪道谢。紧接着缠绕在她们之间的便是一阵杂乱的抱怨，恐惧，猜测与叫骂的声音。 绿芜漪颇有些无语，生死关头，她们也活泼过头了吧？没有一人上来帮忙，她们还真有自知之明…… 金网与绿光僵持不下，在空中激起朵朵耀眼的火花，仿佛随时可暴起伤人。绿芜漪是第一次认清自己的实力，她向来与人为善，打斗颇少，却不知自己实力强横到这个地步。 那一见面便伤了她的红衣魔头又该有多强的法力呢？她不愿深思。 魔头，绿芜漪心中一抽，她终是不敢相信他是他的前世爱人。魔证道是要杀了影响自己的七情六欲的人，绿芜漪一瞬想到了自己前世的死法…… 稍一分神，她嘴角淌下血迹，她回首吼道：“你们还在吵什么？还不联手破结界！” “是……”稀稀落落的应答。 然而，对面阵法突的一变，法宝定在地上，白光中金色的手印变幻翻飞，往生咒念出，一个个往生凤印逸出来。离他们近点的阴魂瞬间化为白色光点消失，徒留槐木伞在空中黯淡地旋转，坠落。 众鬼姬尖叫地后退，却撞上了槐树结界，反弹过来，推推嚷嚷间一片混乱。 数个往生凤印却都扣在绿芜漪身上，她微微一愕，旋即撤去了法力，任凭自己消逝。 这样也好吧，前去轮回，不用赎根本不记得的罪。 绿芜漪显然忽视了自己的执念根本不是这个，她内心知道那魔头便是她心心念的前世情人，然而，她只有狼狈逃走。 无视众鬼姬疯狂的咒骂，绿芜漪神情真挚地道谢，带着解脱的释然，“多谢，了却我们的罪孽……” 对面的目光反倒更加惊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