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战事

    卿妩乖顺的退出慈宁宫，觉得身上像是卸下了担子松了一口气，她迎在晚风中，忽觉心神一滞，难受的厉害。

    卿妩没来得及回头去看慈宁宫，快步回去了，大殿里没有人，却见霓裳呜咽着与蒹葭争吵。今日因去年拜会太后，事情谨慎，她二人谁也没有跟随去。不想，这样片刻的光景，竟又吵起来了。果真是对姐妹冤家。

    “主子许要回来了，你哭哭啼啼做个甚！”霓裳看起来悲得厉害，竟没了往日沉静，她拉扯着蒹葭，蹙紧了眉。

    “主子？霓裳你还当真护主！你竟不知么？老爷死了！死了！主子是深宫里的人，自个儿尚且求不来自由，如何为你我去谋划？你还妄想做个侍妾，莫消妄想了，你的心上人，心心念念的公子。二位公子怕也回不来了！”

    蒹葭一面抹着眼泪一面去挣脱霓裳，两个人拉扯在一起，不依不饶。

    霓裳听到两位公子的事由脸色刷的白了，她颤着手要去撕蒹葭的嘴巴“蒹葭你胡讲，老爷是文将言官岂会上战场！”

    卿妩听着二人争吵乍觉站不稳，踉跄着冲进去“你们在说甚，玩笑开的愈发大了，连爹爹也敢编排”卿妩脸上扬着苍白的笑意，好似是二人玩笑一般，一副说笑的神情。两个婢子扶着她拧过头，竟不讲话了。

    “霓裳，你可说？！”卿妩乍然尖叫起来，两人吓得一颤，仍旧低着头不敢说。

    卿妩不依，见问霓裳不松口，就对着蒹葭吓唬她吼道：“蒹葭，你若不说便滚出去！”

    “小姐！老爷，老爷他怕是没了！”蒹葭泪花在眼眶中打着转，听卿妩这么一吼，猛地跪下去，扑在卿妩腿上沿着旧称呼喊。她一下一下地扯着卿妩的裙，字里行间又一下下的扯着卿妩的心。

    “小姐，大公子请命随战还未回来……”蒹葭呜呜的哭着，霓裳来不及堵她的嘴竟让她这样口无遮拦说了出来，蒹葭哀嚎着“怕是……怕是……”

    卿妩只觉轰鸣，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卿妩再醒来时躺在床幔中，她哑着声喊人过来。霓裳背对着她，不肯回脸，也不讲话。卿妩翻身而起，好似听见谁在哭。

    卿妩看见蒹葭戴着面巾送水进来，也不敢讲话，虚作了一个礼就要出去，卿妩执住她的手，冰凉的厉害。卿妩唤了她几声，她也不讲话。卿妩一急，就要下床去，见她眼睛红肿，欲语还休。卿妩急得一把扯下她的面纱。蒹葭急着抹脸，卿妩定定瞧着她，她便也忍不住了，扑在卿妩脚下大哭。

    “奴婢知错了，是奴婢多嘴，害得主子凤体有违”卿妩再也忍不住，抚着她的脸。卿妩仔细去看，这是怎样狠心的人：蒹葭的脸上密密麻麻漾出血珠来，像是刚受了刑，嘴角还依稀有线头。谁用针扎了她，溃烂的伤口在口腔里，她一讲话生疼得吸气。卿妩颤着手拉起她，转觉霓裳也未讲话，肩处微微抽动，便觉得不好，卿妩硬扳过她身子来看。

    霓裳嘴上虽说未有线头，嘴角却像被人用手撕开一样，浓水糊得唇上干裂，她一讲话就是一汪眼泪，惊悚之感袭来。卿妩立时惊得站起大喝一声：“是谁？”。蒹葭扯着她的旗装摇头，不敢说话。

    卿妩大笑一声，嘲讽地笑起来：“除了皇帝，谁还会如此？！难道我万琉哈卿妩的夫君当真要逼得我家破人亡，众叛亲离才甘心？！”二人忙扯她示意隔墙有耳，卿妩全然不顾，一把抚开了二人的人。

    恰巧，皇帝人未到而声先至“大胆！”

    卿妩微愣，转过身去看着皇帝，她倔强地盯着来人，不肯屈膝作礼。“万琉哈卿妩，你犯甚么疯病！”皇帝看见两个婢子在一旁瑟瑟发抖，撩袍踢在霓裳胸口，蒹葭去扶也被一脚踢开。

    “你二人还敢胡讲！皇贵妃罚得不够可是？”皇帝冷呵一声，转身对着卿妩。

    卿妩才知错怪皇帝，想要道歉，却猛地又想到一事。

    “敢问皇上，臣妾的父亲身为言官为何要上战场？家父年事已高，怎禁得住沙场风霜！”皇帝回过身子，不看卿妩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何况塔勒是自请上战，干朕何事？！”

    “好笑，家父一介朽夫，手无缚鸡之力，岂会自不量力，自个儿请命？！”卿妩脸上显现出一种微妙的神情，神情中透着质疑和嘲讽，而她这样的神情恰恰激怒了九五之尊。

    皇帝已有怒气，单手捏住卿妩双颊“你莫逼朕，信不信由你。”

    “皇上就是这样‘厚待’镶黄旗的老臣，岂非寒了天下人的心！？”亦寒了我万琉哈卿妩的一片真心。

    卿妩没有把后半句说出口，只是冷笑着盯着皇帝，不依不饶。

    “镶黄旗？！若是战乱，有时连亲王皇上也要亲上战场，怎的，别人家的阿玛死得，你的阿玛死不得？”

    一句镶黄旗戳中了皇帝痛处，一时怒得不能自已，掌掴了卿妩一掌。

    卿妩乍时愣住了。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在质问君王，挑战他的底线吗？还是在送死？

    这个消息尚且不知真假，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了也未可知。

    卿妩自知理亏，捂着脸垂下头去。

    不语，不语。

    皇帝终是拂袖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