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问心（中）

    皇帝颇是好笑的去看她，卿妩紧紧地抿着嘴，两手不由自主要捉个什么在手来掩饰，只是一不小心扎在簪子上，她面色一白，“嘶”的一声缩手，从嗓眼里很是轻很是轻的支吾说道：“谢您。”

    羲扬两步过来要看她的手，卿妩将手背过去，又弓身像是要作礼，不住地说：“谢您”

    羲扬抬头去看，只见卿妩藏着手，很是费力地拜，坐在榻上极尽的折下身来。恍惚一抬头，满眼里蕴着泪水。

    他抓住卿妩的手腕，冷声吓唬说：“朕看。”

    卿妩不肯就范，羲扬又道：“旨意还未传到战场，朕想是来得及追回”

    卿妩只得乖顺的把手捧出来，大抵她又觉得尴尬的，垂着头，支支吾吾的应：“臣妾..已是大好了。”

    羲扬将那双小手捧开，小心翼翼解开其中一个指的指甲缝里全是乌黑的淤血，而指尖上密密麻麻的全是针眼，羲扬不忍再看。卿妩仔细辨认着他脸上似是而非的深情，却又像是怜惜，她却笑起来，满是嘲讽的笑：“皇上，您瞧，这可是您给予的恩宠，臣妾呀，甘之如饴！”

    她一味嘻嘻的笑着，眼里未干的泪水仍旧未曾拭去，她笑得花枝乱颤，直不起身来。但她越是笑，羲扬越是觉得心疼她。

    他看着卿妩，卿妩浑身都是刺儿，扎手。

    他难得没有发脾气，若不是他送卿妩去宗人府，卿妩也不必受无妄之灾，若不是他逼塔勒请缨，卿妩更不会阴阳怪气。

    他身为天子，天子从没有错，只是这一回，他难得的觉得悔不当初。

    卿妩冷冷地笑着，她抖着双手，抿着唇。眼窝深深，眼下还有乌青，发丝毫无光泽，套在旗装里像罩着一身宽大的麻袋。她死死盯着自己的手，哦一声，又笑着道：“皇上呀，卿妩这一双手，拜您所赐，谢您的大恩。”

    羲扬气得厉害，挑眉望去，仔细去看才发现卿妩瘦了足足一大圈。

    他想要揽一揽卿妩，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他怔了怔站起身来，踌躇了一会儿，两步就向外走，边走着从鼻子里不深不浅的发出一个哼的音来。

    卿妩没有说话，一句挽留都不曾，就直愣愣看着皇帝走出去了。

    她翻身睡下去，夜里浑身都疼。

    闭着眼，咬着牙。她每一闭眼就想起赫舍里氏在大殿上张牙舞爪的样子，她轻轻地笑了。皇贵妃娘娘，来日方长呀。今日我收的委屈，望您来日，十倍奉还。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小半个月就过去了。若说这小半个月出了什么事，必然得算上皇帝分了协理的权。

    六宫自皇帝登基，素来由赫舍里一人独大。

    承璟四年的春大封六宫，又进了赫舍里为皇贵妃，虽说有乌拉那拉牵制，难免骄纵跋扈，这回将协理的权分在了贵良二妃的手里，皇贵妃许多事反倒说不上了，渐渐也不爱出声。

    卿妩称病不出，巧了，皇贵妃也称病不出，一来二去的反倒成了宫里闲谈。

    卿妩听霓裳给说起来，把手里的东西随手丢在案上说道：“随他呢，皇贵妃脸面大，我等小角色如何动摇他？宫里有人管不住嘴，合该让人好治一顿厉害。”

    她由霓裳扶着要躺下去，猛地想起一件事来。于是转头问霓裳：“本宫出了事儿，蒹葭哪去了？”

    霓裳啐了一口，愤愤地说：“她那吃里爬外的东西，娘娘待她这样好，她反倒如此待你！果然是养不熟的狗！”

    卿妩掀眼望了望霓裳，轻轻地接道“：她在哪里，倘若不死，明日去看看她。”

    她的手柔柔地放下了帘慢，垂着眼睛，歪身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