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五月初五
“自然是不认识的，但我认识他腰间那块玉佩，那是当年玄宗帝亲赐给他的黄龙玉。玄宗当年对他是赞不绝口，只盼日日在一起研究曲乐！可惜！可叹！可恨！”韦应文表情十分丰富。 遥想当年风光无限的乐曲师，如今却只在江南一条无名的堤道边弹奏而已！ 黄龙玉……好熟悉的样子，李卉芷依稀想起以前好像撒过一个什么关于类似黄龙玉的谎似的。 “他到底是谁呀？！”李卉芷被他形容得吊足了胃口。 “大乐师李龟年！可惜，现在沦落在江南，唉……” 李龟年？糟了，凤凰传奇的乐曲又响起来了似的，李卉芷不用动脑就条件反射似的想起来了那首诗： 江南逢李龟年 歧王宅里寻常见， 崔九堂前几度闻。 正是江南好风景， 落花时节又逢君。 不过还好，她这次克制住了，只在肚子里转了一圈，并没有念出声来。这可是杜老爷将来才会写的诗，她现在就提前公布，想找死吗？ 原来刚才那位就是堂堂大乐师李龟年啊！这趟大唐之旅真没有白来，下次要记得多拉几个姐妹一起穿越！ 乐师走了，兴致也没了，大家都意兴阑珊，便商量着散了吧。 但是那边，陆羽怎么跟那位王气帅哥聊上了？那位王气帅哥不会真是搞基的吧？接受不了，真的暴殄天物啊！ 李卉芷一边惋惜，一边却想笑，那位王气帅哥听完音乐后，仍未发觉脸上被打了，肿了半边，鼻子流出来的两条血也浑然不觉，还跟陆爷聊什么聊得挺嗨！ 嘿，就不提醒你！ 茶摊散了，仍有余香，人们仍不愿离去。 韦应文今天总的来说还是高兴的，这种天然的与民同乐之景不是天天都能有，想不到给自己治下撞到了，这要传到朝中，必是一段佳话，也是他治地有方。 陆羽跟着韦应文回了县衙，他是他请来的客人，直到现在为止，终于轮到他向陆羽略尽地主之谊了。 今天李安倒有些收获，他跟韦大人很聊得来，两人对官场形势见解分析得很投缘。韦大人看李安谈吐不错，建议他快点考取功名，将来与自己一起为朝廷出力，看他说得挺真诚，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李卉芷却想，若是大哥考取了功名做了官，那诺大一家茶庄，岂不是落入自己手里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真成了货真价实的白富美了！想想也值得偷笑一下。 哇卡卡…… 回到李宅，俞老爷也来了。是李老爷叫人把他请过来的。李安两兄妹一回来的时候，就见俞老爷用颤抖的胖手轻轻的抚摸着陆羽写的那几个字，动作既轻又柔，生怕稍用力大了，这纸就化了。他已经这样摸了半个时辰了，却还是没有摸够，上面那几个字他念了又念，没想到李家竟然跟这样的人物有关系，人家还肯亲自赠字！还好前面的官司和解了，不然自己此刻岂不要悔死？ 再又听说陆羽是和韦大人一起来的，俞老爷就更吃惊了，自从自己的儿子跑了后，韦大人可再也没有登过自己的门，可昨天韦大人就是在李家住下的！ 一想到那场莫名其妙的官司，俞老爷冷汗直冒，一阵后怕。 自从这以后，李卉芷在李家的地位可以说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吃好喝好不说，不但李老爷对她加以重礼，就是夫人和嫂子也再不敢随口乱说什么了。当然，李安还是跟原来一样，温柔可亲。 李卉芷在李宅过上了天天混吃等日落的生活。 闲来无事，李卉芷也在思考，她因机缘巧合，参加了一次上流社会的青园诗会，若是按照以前的穿越先趋们的做法，必定是要尽量多显摆诗出来，以获得高于杜工部的名气出来。接着是巴结上哪位权贵，从此平步青去，爱情事业双丰收。然后再信手把安史之乱给平了，把西方四国也平了，把不听话的藩镇们也都除了，朝廷就会给予比郭子仪还要高的声望给他，从此儿孙一堆，过上连皇帝都羡慕的日子，再也不回现代。 但她不这么想，她始终是要回现代的，在这里呆几年完全是等自己的车祸治疗完全。她是观光客，不是来改变历史的，再说历史也根本不可能被改变，自己用不着做那种黄梁美梦，还是老老实实多看看，多玩玩才是正经！自己又不缺吃，又不缺花的…… 花？对，又说到花了，还是认认真真做一名合格尽责的花痴好了。 “一朝看尽长安花。”孟郊多豪气！他能一朝看尽长安花，自己花个三年五载看尽它，也不错！这才来几天的，就看到多少花了，四哥不错，韦大人也很帅，李安这个大哥也很好，只有陆羽就……，对了，还有那个王气十足的帅哥，真是千姿百态啊！乱花渐欲迷人眼，此行不虚，此行不虚也！ 说到孟郊，李卉芷挺替他抱屈的。人家堂堂大才子，生在了这种时代，是他自己愿意的吗？好不容易46岁考中了进士，心情放松一下，舒缓一下，写了一句“春风得意马蹄疾”，那些臭不要脸的史学文学专家们，咬住这句不放松，一边用着人家的佳句，一边说他“太过意得志满，由此可见，作者心胸并不够宽广”，真是够了！ 那些文学喷子们就爱这样，自己写不出来这样的好句，还乱指责人家，孟郊是人啊！不是泥捏的，是人就有喜悲，今天考中了，我就喜，昨天没考中，我就悲，这很正常好吗？是个人都会这样！不悲不喜才不正常。不要不把人家才子不当人！再说人家也只是跑跑马，观观花而已。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46岁中一个进士给我看看！范进那样的人多了去了！ 人家苏学者说的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但并不是不悲不喜，不增不减，好不好！ 就在一片无聊中，李卉芷自己与自己瞎找话题鬼扯，看着越来越高的太阳，照在了一株盛开的芍药上，她眼睛微眯，慢慢跟周公下棋去了。 小玉却是着急的一叹气，小姐啊，竟然这么不着急！离五月初五还有几天？昨天为了提醒她，还特意煮了粽子端过来。谁知她美美地吃完粽子后，只说了一句：“要到端午了吗？”就没别的了。 这个小姐的心真大！ 等大姑娘二姑娘回了娘家后，她就知道要着急了。 离端午还有两天，大姑娘和二姑娘就前后脚的回了娘家。两人好像比赛似的，一个比一个穿得漂亮，尤其是头上都插满了花。 李卉芷才知道原来自己还有亲戚呢！ 唐朝的仕女都追求富贵，贵妃爱牡丹，百姓便插芍药——反正看起来差不多！ 小玉偷偷告诉李卉芷，说起大姑娘，还真不同于一般人！大姑娘今年二十五岁，已出嫁九年，刚嫁过去的头几年，夫婿总是游手好闲，脾气也不好，大好的家业败得贻尽，家境一度捉襟见肘，连吃穿都怕是供应不上，每缝女儿节回娘家里，都是垂头丧气的，特别怕别人看不起她，因此说话反而总是尖酸刻薄，别人说什么她都认为是影射她，她便针相回敬。 但打从前两三年起，不知道行了什么运，现在回娘家是一次比一次阔，给母亲带回时节的礼也都是挑贵的，——一句话，和二姑娘比着来，且一定要比她更贵重才甘心！ 经历过一贫如洗的女人就是不一样，现在发达了，大姑娘只愁力气小，身上穿戴不了那么多贵重的东西，不然她有多少东西都要装扮上！只恨不得就在脸上写四个大字：我很有钱！ 李卉芷只要看一眼大姑娘，就能感觉得出来。但她更感慨的是，自己在现代就已经活了二十七年，不但没有孩子没有结婚，连个正经男朋友都没有！ 还是包办婚姻好啊，起码有保障。 两个jiejie都是夫人亲生的，现在阔了，回来照例要比拼一下给老娘带的礼物，夫人自是高兴得合不扰嘴。这段时间她过得实在是不顺，特别是老爷生病那些天，她以为老爷不行了，愁得连着几天都睡不好觉。现在总是好过些了，除了生意方面外，几乎也没什么好cao心的了——但生意方面，她其实也是完全cao不上心。 至于俞家公子什么时候才回来，娶老爷另外的那个女儿，她并不多放在心上。这段时间老爷一有时间就说她的好，夫人本来心里也颇承认的，但一再地说，又要自己对那丫头好一点，反而令她厌烦起来。她知道李卉芷有功，但是这么多年她一直是这样对她的，现在要改，浑身就不自在。当然，也不会总向以前一不高兴就大吼了。 大姑娘听说了李卉芷打官司的事，心里觉得她在这一件事上功劳也不小，听说她后来还被邀请参加了个什么诗会，也给家里长了面子，便也带了她的礼物。其实她也是想着法的多显摆。 于是在对待李卉芷的方面，二姑娘明显就落了下风了。 一堆女人在院子里坐着喝茶，吃点西瓜子，天南地北开始瞎扯。李卉芷作为姐妹，也得相陪。以前她是没这个殊荣，也没这个兴趣，但现在早就不同了。 听着听着，李卉芷才知道，原来这两姐妹回娘家，不止过端午节这么简单，因为还有一项更大的活动在等着她们——还有自己！ 那项活动叫做：斗草簪花！ 李卉芷好方…… 这好像是个女人专属的活动。 她隐约记起《红楼梦》里大概是写了这么个活动的，她一直以为这种活动只存在于小说与诗里，然而并不是！这项活动真真切切就存在于大唐里。也许不止大唐，从盘古开天辟地的时候就有了！ 怪不得小玉老拿那双幽怨的小眼神看着自己，原来她是怪自己没有早作准备！ 苍天哪，要怎么准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