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无量天刀

    “不合。”

    “不合。”

    “不合。”

    ……

    一柄柄飞剑轻轻摇晃，或古朴或清脆的声音从剑中发出，竟无一柄答应。

    “这是怎么回事？”韩胜疑惑地看着那些飞剑，清莱长老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他深深看了韩胜一眼，刚才用幻术将韩胜困在结界里，借机考验他是否有大智慧或大气运。但对方的反应出乎意料，尤其是即将坠地那一刻，韩胜爆发出的疯狂和力量，直接打碎他布下的迷幻结界。

    清莱静静道：“如果前辈们不同意，清莱准备实施天择。”

    如大风吹过，那些飞剑立刻停止晃动，嗡嗡作响。

    “天择是什么？”韩胜奇怪的问道。

    清莱长老轻声道：“既然进了万剑山，必须选中一把剑。天择就是你用尽全力向天抛块石头，离石头最近的剑便跟随于你。”

    “也就是说他们不愿意跟随我？”韩胜望着那无穷无尽的飞剑，突然笑了。

    他向那些飞剑微微施礼道：“前辈们，我能问为什么吗？”

    “暴躁！”

    “极端！”

    “桀骜！”

    “疯狂！”

    “危险！”

    ……

    一个个词汇从飞剑那里传出来，韩胜嘴角微微勾起，他直起身子淡淡道：“既然如此，你们就好好待着吧，我不选了。”

    “道玄！”清莱呵斥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韩胜笑容冰冷：“我的兵器，必须与我一心。与其和这些离心离德的飞剑在一块，还不如自己拳头可信，天上地下六合八荒，难道遇不上一件真正的兵器吗？”

    “嗡！”一道巨大的波动横扫万剑山，一时间所有的飞剑剧烈颤动，齐声喝道：“镇！”

    无数道剑光从天而降，由地而发。兵器的交击不绝于耳，强大的剑气四处纵横。

    韩胜被那道波动震得气血翻涌，甚至有暴走的迹象。他猛地望向西边，就在那里，他感应到一件狂傲至极的兵器，正如被缚的苍龙，在疯狂挣扎。

    “这才是我的兵器！”韩胜狂喜，他清楚的感应到对方的不甘狂怒和挣扎，与自己何其相似！

    清莱脸色一变，大喝道：“不准过去！”

    迟了一步，韩胜踏云飞射，直冲西方。清莱左手抬起，看到韩胜满脸喜色，又无奈放下，叹道：“罢了，此乃天意。是清松让他来的，一切自然也由清松处置。”

    在天上疾飞的韩胜清楚看到，这是一个苍凉的世界，分作东西两半。东边是万剑山，沧桑寂寥。西边则处处是断剑残片，死气沉沉。

    “这里是剑冢？”韩胜看着那些断裂锈蚀的飞剑，心头猜测。

    无数剑光在极西之地交错纵横，最中间的是一道通天彻地的巨大红光，红光被黝黑的锁链紧紧束缚，飞剑在光柱上劈砍穿刺，削弱红光。

    “停下！”韩胜大吼道：“我来找自己的兵器！”

    飞剑刹那间停下，红光迅速回收，转眼消失无踪。“呲啦啦啦，”一道刺耳的锁链撞击声从远处传来，韩胜伸出右手，一道极长的红光拖着锁链落入掌中。光芒消散，现出本体。

    这是一把通体血红的刀，长三尺三寸，宽三寸三分。刀锋极薄，被黑色锁链牢牢缠缚，在韩胜手里剧烈震动。

    “不祥！”

    “入魔！”

    “逆天！”

    飞剑们颤动着，一个个词汇从剑身传出。清莱叹气，向飞剑们躬身施礼道：“前辈们稍安勿躁，一切自有掌门决断。”

    韩胜握着那把刀，轻轻挥舞一记，狂暴的红光迸发出来，被黑色锁链强行镇压，一丝力量也没有散发出来。“这是什么刀？”他闭上眼睛，将意识投向血刀，却被锁链阻碍，始终不得入内。

    “这锁链好生厉害！”韩胜惊道，他还未用意识接触到血刀，便感到一股古朴浩大的气息从锁链传出，强行禁止任何力量碰触血刀。

    清莱长老不知何时出现，在韩胜背后问道：“道玄，这是你想选的兵器吗？”

    韩胜点头，他轻轻抚摸着血红的刀身，温热舒适。

    清莱叹气，再次问道：“你要想清楚，这把刀是崆峒一位入魔的前辈所化，你真的打算使用这把刀吗？”

    崆峒？韩胜目光紧缩，盯在血红的刀柄上，一般崆峒的兵器会在柄端做上标记，但这柄刀上什么都没有。

    清莱说道：“这把刀在这里已有十六万年，是被蜀山掌门亲自镇压在此，由万剑山看守。虽然它魔气已除，但我不建议你选这把刀，杀气太重，极易入魔。”

    韩胜微微一笑道：“谢长老指点，弟子心意已决，非此刀莫属。”

    “随你。”清莱淡淡道：“我这就去和掌门说一声，让他解除囚天锁。”

    “多谢长老。”韩胜施礼道。

    清莱离去后，韩胜轻轻抚摸着血刀，光滑无暇的刀身，照见韩胜面貌。与七年前并无多大变化，只是眉间的戾气和恨意少了许多。

    十六万年，崆峒刀客入魔，被蜀山掌门镇压，这一连串的线索连接起来，这把刀的名字呼之欲出，韩胜震惊地看着血刀，低声唤道：“你是，无量刀尊？”

    血刀轻微震动，片刻即停。

    果然是无量刀尊！韩胜深深吸气，努力平复下激动的心情，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历史传说中的人物。

    观天峰竹楼里很多关于无量刀尊的书。他是远古时代崆峒山第一高手，与蜀山第一高手毗雷剑仙决战于昆仑之巅。在天地五族的共同见证下，两人大战十天十夜。从昆仑山打到天柱山，从九州十三府打到海外碎玉岛，最终无量刀尊一招劈断毗雷仙剑，重伤毗雷剑仙。从此将崆峒威名推向巅峰，再也无人冒犯。

    但也正因如此，无量刀尊在崆峒的声势如日中天，没人记得崆峒掌门叫什么，他们只在乎刀尊威名。在随从们狂热的追捧中，无量刀尊性格走向极端，自以为天下无敌。在打遍崆峒无敌手后，他毅然前往峨眉挑战，千战千胜后狂笑着离去，让峨眉颜面扫地，从此数万年不与崆峒相见。

    据说本来无量刀尊是打算前往昆仑挑战，但随从们告诉他传说蜀山每一代掌门，在宗门里都是所向无敌，哪怕神王也不敢撄其锋芒。于是战意高昂的无量刀尊冲入蜀山，约战玄关掌门，从此再也没有出来过。

    据观战者们说，玄关掌门只出了三剑，无量刀尊就吐血倒下，被无数锁链缠绕拖入虚空。崆峒山没有来讨人，蜀山也没有归还，峨眉和昆仑保持沉默，无量刀尊就这样消失在历史长河里，变成微不足道的浪花。

    只是一些后人偶尔还会想起，那个号称“手提一把刀，砍遍九重霄”的男人；那个曾经凭一己之力，打败整座峨眉的男人；那个一度扭转剑修局面，让无数少年爱上大刀的男人；当无量刀尊倒下时，刀客的时代结束了。

    “听说你要选无量天刀？”清松掌门的声音在韩胜背后响起。

    韩胜急忙转身施礼道：“道玄见过掌门。”

    清松看着他抱在怀里的血刀，眼神复杂道：“看来此刀命中注定该归属于你了。”

    韩胜一怔，清松淡淡道：“清韵当年选剑时，也曾试着摸索这把刀，被烫伤右手，三个月后才痊愈。”

    “很烫吗？”韩胜下意识触摸刀身，依旧温暖舒适，并没有灼热的感觉。

    清松看着他的手指，粗长有力，掌心浑厚，是个握刀的料子。

    “拿走前我要和你说件事，”清松向锁链一指，刀身上的链条飞速消散，但刀柄上的链条反而逐渐缩小，如同丝线，牢牢束缚着柄端。

    “这把刀是远古时代无量刀尊所化，你是清韵弟子。应该知道无量刀尊属于东崆峒，修行功法正是将自己与兵器合二为一，从此修行再无关卡，突飞猛进。”

    “但是，没有关卡不代表没有魔障，因为没有挫折反而更容易偏执入魔，从此只顾自己不管他人死活。道玄，你既然选择这把刀，这把刀也认可了你。我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无论你在哪里，遇到什么，记住我这番话。魔道决不能入，想想太古那些魔王，你希望和他们一样吗？”

    韩胜沉默，他深深向清松施礼道：“掌门放心，我记住了。”

    清松静静看着韩胜，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把刀的力量太强，我帮你禁锢七成。无量刀尊的意识经过十六万年的洗刷，不知还残留多少，你记得和他沟通交流，学会刀法。这几天你就在山里好好练刀，等新秀大赛开启时我会叫你的。”

    “是。”韩胜点头。

    清松向旁边一挥手，光芒流转间，漆黑的空间通道出现。韩胜看向清松，清松点头，于是他大步走入，等再从空间通道出来时，已到了观天峰。

    清松看着逐渐消失的空间通道，轻声叹气。

    “掌门为何叹气？”清莱长老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清松淡淡道：“没什么，只是不想道玄重蹈空灵之体的覆辙。”

    清莱笑道：“掌门对弟子关爱有加，真是蜀山之福。”

    听到最后的“福”字，清松眉头动了动，说道：“我还有公务要做，先走一步。”

    清莱躬身施礼道：“恭送掌门！”

    清松再度打开空间通道，回到混元峰去。

    许久过后，清莱慢慢直起腰来，望着清松离去的方向，目光闪过一丝痛苦之色，他在心里无声地咆哮着：“清松！你还算个男人吗？”

    两百年来，清松掌门只来过缥缈峰三次，这正是第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