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世间情处何几许
漆黑的夜色笼罩着庞大的帝都，不知何时，纷扬的大雪变成了密集的暴雨，冲刷着帝都坚硬的青石板路，仿佛在用力地冲刷着这个肮脏的帝国。 一顶深蓝色的轿子在雨中疾驰，四个高大的轿夫健步如飞，仿佛那顶轿子根本没有重量。在轿子的周围，是二十余名身材高大的侍卫，每个人的腰际都跨着精钢明刀，虎目如炬，紧紧靠着轿子。 “住轿！” 突然，从轿子里传出一道清冷的声音。 “殿下，我们还没有到……” “先等等。” 轿子里的人年龄并不大，然而传出的声音却是如此的威严，让人忍不住地去服从。 雨水，无情地打在侍卫宽厚的肩膀上，然而所有的侍卫没有丝毫移动，更没有人去擦拭雨滴，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主子的吩咐。每个人漆黑如墨的眼睛如同石墨一样无神，麻木的身体如同假人一样将轿子护在中央，左手按在刀柄之上，时而紧握，时而松弛。 “殿下！” 一道轻轻的声音在轿外响起，然而却戛然而止。 “啪嗒、啪嗒、啪嗒……” 一声声细微的声音从昏暗的夜雨中响起，那是脚步落在雨水上产生的声音。 “锵！” 几乎所有的护卫在同一时间将腰间的钢刀抽出，“呼啦”一声将轿子围在了中央。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冰冷的声音从昏暗的雨中传来，一道模糊的人影从前方的雨中缓缓走出。 “上！” 没有理会神秘人的发问，轿子旁一名男子挥了一下手，旋即四名侍卫毫不犹豫地点足而出，朝着那道模糊的人影疾驰而去。 “唰！” 长剑出鞘，一道亮光划破夜色。 刚才还远在百步之外的他，此刻竟然已经迫近了蓝色轿子三十步外，而那，只是一瞬！ 四名带刀侍卫眼中瞳孔骤然一缩，然而自己矫健的动作却越来越缓，乃至于竟然指挥不动了自己的身体！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四个壮汉的身影几乎是同时倒地，殷红的鲜血染红了地面的积水。 “啪嗒、啪嗒、啪嗒……” 那人继续往前走着，丝毫没有将那些如虎狼般的侍卫放在眼里。 “杀！” 清脆的命令下达，又是四名侍卫同时举刀，没有丝毫犹豫。 “住手！” 轿子旁的一名蓝袍老者的声音喊道：“你们不是他的对手。”说着，那道蓝袍人缓缓地走了出去，冷冷地注视着远处的他。 “不知阁下这是何意？” “为他。” 男人遥遥指着蓝色的轿子。 闻言，蓝袍老者眉尖一挑：“阁下实力过人，放眼大陆恐怕都鲜有对手，但今晚老夫却不能让你动那人分毫。” 男人没有回答，任由汇聚而起的雨水顺着长发落下，再次举足。 “嘭！” 一股莫名的压力突然逼来，男人竟然发现自己难以再次落足了。 他缓缓抬头，看着面前的蓝袍侍卫正在伸出双手，在他的手掌处一股淡淡的蓝色能量涌出，在他们之间汇成一道结界！ “果然是海族人。” 男人笑了笑，右手缓缓摸向剑柄：“看来你们服用了‘元丹’化形成为中原人的模样，想必你们蛰伏于帝都已经许多年了吧。不过，死在我手上的海族高手也并非没有，而像你这样的……” “唰！” 一股浓郁的剑气涌出，只见蓝色结界顿时破裂，那名蓝袍侍者更是连退数十步，一口鲜血狂吐而出。 “你、你到底是谁？” 蓝袍侍卫捂着胸口，心中大喝道：“快、快、保护殿下！” 不待蓝袍人呼出，那些侍卫就早已将轿子紧紧地围在中间了。 “誓死捍卫殿下！” 齐刷刷地声音响起，十余名汉子手握钢刀冷冷地盯着远处的男人，没有丝毫畏惧。 不远处的男人脚步为之一顿，喃喃道：“难怪西岚会败，没想到清流帝国竟然有这样不畏死的武士！” “凌影兄不愧是当代剑神，这样精锐的护卫，竟然在你面前如同孩子一般没有抵抗之力。” 轿子里传来一阵声音，这时，那些清流汉子方才意识到，他们所对抗的那男人竟然是中原大陆传说中的当代剑神，凌影！ “莫夜……或者说，莫达尔洛，你出来吧，我的问题你今天必须回答。”凌影冷冷地将剑抽出，直指轿子，杀气逼人。 “呵呵呵！没想到凌影兄早已将在下的身份识破。” 蓝色的前轿帘缓缓掀开，搭在了两侧的挂钩上，轿内的人缓缓浮现在了凌影眼前。 冷俊，而幽深。 莫夜！ “本来我并认不出你，只是……你今日实在太大意了。”凌影将剑放回剑鞘，习惯性地取下酒壶，狠狠地灌了几口。 “哦？” 莫夜眉尖微挑，仿佛一个深色的幽灵般。 “你一个自幼生活中原大陆的人，怎么可能懂得‘精血印’这种符咒的施展方式？那时起，我就开始怀疑了，只是没想到……你竟然会做出今晚之事！” “今晚之事？”莫夜挑起眉尖，笑道：“你是说击杀钱妇人么？” “你既然已经与巧儿姑娘结成夫妻，又何必下此毒手！”凌影冷冷地望向莫夜，一扫往日的和煦。 坐在轿子里的莫达尔洛阴测测地笑道：“御亲王和慕御史怕事情暴露，惧怕钱妇人告御状所以派人杀了她，这件事情又与本殿下何关？” “败类！” 闻言，凌影剑眉一横，唰地一声拔剑而出，长剑如锋，斩破雨滴，直抵莫达尔洛咽喉处。 “杀了我,，秋落也会死！” 剑神的影子极快，轿子周边的侍卫根本来不及反应，一道虚幻的身影却早已突破重重包围，长剑直抵莫达尔洛咽喉，却因为那一句话陡然而止。 “呵呵呵，看来我果然没压错宝。” “当！” 莫达尔洛用指尖轻轻弹了一下那抵在自己咽喉处的剑，发出清脆的鸣响声。 “秋落的‘彻寒’，我可以治好她，而且是痊愈。” 莫达尔洛金色的眸子明亮而有神，令凌影无法拒绝。 “你拿什么保证？”凌影冷冷地问道，并未收剑。 “呵呵，剑神为何不把剑收起来听在下仔细说呢？”莫达尔洛笑呵呵地道：“要是凌影兄想杀我，我想在场的人应该都拦不住吧？” 闻言，凌影思虑片刻后将长剑收回鞘中，以他的剑术，这些人的确阻止不住。 “彻寒之毒在中原医书中确实无解，然而在我清流医书中却有。”凌影理了理衣衫，会想着古籍道：“天降两碧落，一山于陆南，一海于域东。而我海族则是域东碧落海的原住民，莫族更是海族皇室。” “那又如何？”凌影懒得去听他这么多。 “呵呵，凌影兄先不要着急嘛。”莫达尔洛笑道：“我海族常年受到海风吹拂，对风寒这一类的医术研究可谓通天彻地，这‘彻寒’自然也在解难之列。” “果真如此？”闻言，凌影打了个机灵，深邃的眼睛绽放出光芒。 看着凌影那炽热的眼神，莫达尔洛淡笑道：“不知凌影兄可曾听过‘九叶灵芝’这等神物？” “九叶灵芝？” 这等神物他岂能不知，九叶灵芝与冰山千年雪莲共称天下两大灵物，九叶灵芝可以增加人的修为，而千年雪莲更是会使人筋骨格外强壮。 “而我海族对抗寒风则是靠这九叶灵芝，故而不惧风寒所受。九叶灵芝与冰山千年雪莲皆为万物之灵，一千多年来，碧落海的九叶灵芝皆被海族皇室或者元老院所采摘。而中原大陆的千年雪莲则被皇室与尊府剑庄所采摘，然而众所周知，贵派可是从中拿走了十之九成。” “所以……你想用九叶灵芝跟我交换千年雪莲？”凌影扬起眉毛道。 “呵呵，千年雪莲虽然好，但不及你剑神一门一个人情。”莫夜呵呵笑道：“我只要你剑神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日后我清流大军攻入中原，你剑神一门不得出手！” 闻言，凌影哈哈大笑道：“莫非，莫达尔洛殿下真的认为清流人可以打进中原？” 莫达尔洛摩挲着下巴，没有理会剑神的轻蔑，只是笑道：“天下大势，非你我所左右，在下只是提出这个要求罢了。如果剑神拒绝，那莫达尔洛也会将此药送给剑圣，她可是我结义的meimei。” “呸！落儿才不会有你这样的哥哥。”凌影啐了一口道。 “呵呵呵。”如海风般的笑声响起，莫达尔洛“咻”的一声从袖袍内飞射而出一个匣子。 凌影单手接住盒子，疑惑地将盒子打开，里面安详地躺着九朵灵芝，晶莹剔透。 “我答应你，剑神一门不会出手！”凌影皱了皱眉：“尊府剑庄跳出三界外，不问大陆风云，这是历代剑神所必须遵守的约定，所以你的要求相当于白说，我凌影不占你的便宜，还是换一个吧。” 莫达尔洛呵呵笑道：“本就没有什么要求，只是想与剑神一门交个朋友罢了。” 凌影吹了吹根本不存在的胡子，然而却再次问道：“那钱妇人的事，你为什么要杀她。” “她？”莫达尔洛轻描淡写地道：“我只想要叶韵与以前的一切了断，心中只有我一人而已，所以，她必须要恨西岚人，因为只有这样她才可以安心地做我的妃子啊！” “没想到名冠天下的莫夜，竟然是如此歹毒的小人！”凌影冷笑道。 “小人？”莫达尔洛道：“我本就是海族人，为自己的祖国做事难道不对么？” 凌影不置可否，世间万物的善恶是非谁能说清道明？ “希望剑神大人莫要拆穿我的身份，今晚之后，您依旧是凌爷，而我，还是莫夜。” 凌影一声冷哼，没有理会莫达尔洛，手中拿着匣子转身点足而去，几个闪烁间便消失在了夜雨里。 …… “看来传言的邪派大战是真的啊！他真可以以一己之力斩杀那么多高手，伏尸上千。”望着凌影远去的背影，莫达尔洛回想着先前凌影的身手，不禁啧啧感慨道：“要是这样的人能够为我清流效力，那该多好。” “那殿下为什么不收买他？” “收买？”莫达尔洛一声冷哼：“这样的人，是用钱买不来的。可惜啊，这么好的身手，最终竟会葬身帝都……御亲王啊御亲王，你真是为我莫达尔洛除一心腹大患！” “身手是不错，就是有点傻！‘彻寒’之毒怎么可能痊愈，如此轻易地相信对手，依我看这剑神也不过如此。”听着主子的称赞，蓝袍人心中略有不爽，出声阴冷地笑道。 “呵呵，他可不傻，只是太爱她了。”莫夜看着深夜中早已不存在的人，失声喃喃。 雨，渐渐地停了，空荡荡的街道上了无一人。 一轮月色，如瀑如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