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痴儿女2

    太后长久不语。乾谧早就被奶娘抱到耳房里歇息。桑晚只好在那里老实地跪着，膝盖以下都已经酸麻了，难忍至极。她从来就吃不准皇帝的心思，一言一行都是试探罢了，可是如今，对于太后的想法，却是有那么一丝迹象可循的。

    无他，都是当母亲的心罢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的太后低沉道：“行了，先起来吧。”

    桑晚心里大松，赶紧起来立侍在一旁，目光流转，只停留在桌椅边的青石地板上，蜡油泛出的光晕，如这深宫中人一样，永远都带给人一种迷离质感。

    就如同太后，她说道：“哀家纵能看明白，奈何般若不明白？这孩子娇惯的厉害，心里实在是个左性儿的，她婚姻坎坷，哀家实在不忍心逼迫，你是她的小姐妹，可有法子劝她一劝吗？”

    桑晚叹道：“若依臣妾看，公主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死心罢了。让一个女子死心，往往不是用言语做到的。”

    太后听的点头，又问，“你的意思，又当如何？”

    桑晚浅浅一笑，谦卑道：“臣妾能有什么意思，不过是觉得，在长公主的婚事上，皇上的意思实在是最为重要了。于国法，君为臣主，于家法，父死从兄。”

    太后坐下，看了她一眼，道：“你果然聪明，这竟然也猜到了。”

    桑晚垂首，道：“太后谬赞了，臣妾若是聪明，就该早早为太后分忧解难，只是彼时，臣妾在皇上那里也说不上话，只得看着宁jiejiecao劳了。”

    她早就想到了，如果宁嫔不进言皇帝，接回长宁，太后何必如此给她脸面？而且但凡人情回报，都是有期限的，这些日子永和宫那边不就是冷下来了，若是太后真的疼惜宁嫔，四皇子，哪里会如此？

    太后神色纹丝不动，既不承认也未否认，似乎这在她的眼里只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莫扯别的，只说长宁的事。”

    “是，臣妾不才，愿为太后，长公主进言。提醒皇上，他的meimei，该打算终生了。”

    太后终于挑眉，道：“皇帝的性子，哀家都说不好。何况。长宁的事情，朝野中朵忌讳，你能保证做得到？”

    桑晚恭顺道：“臣妾不是神仙，当然不敢保证。但是臣妾相信事在人为，总不会教太后失望的。否则哪里对得起太后庇佑之恩。”

    太后淡淡一笑，道：“还记得当年哀家同你说的话吗？谁也救不了你一辈子，要想得到好处，就要做一个有用的人。”

    桑晚真挚看着太后，道：“臣妾谨记太后教诲。”

    等了一阵，不见般若洛氏回来，太后看看天色，对桑晚说:"眼看下午就要变天了，你也回吧。莫要入了寒气，月子里是不能不讲究的。"

    桑晚也确实是有些累了，老实答应了，太后又道:"阿唐去送送吧。"

    桑晚一怔，正殿离暖阁才几十步的脚程，又不是冰天雪地的，哪里需要人送但是看主仆两个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也不多说什么，从耳房叫出了奶娘，抱着乾谧告辞而去。

    唐姑姑虽然是太后身边的正一品尚宫，论及资历品级，那是要高桑晚一头的，桑晚也不敢托大，等出来二门，就道:"送到这里，也就行了，姑姑早些回去服侍太后才是要紧。"

    唐姑姑笑道:"娘娘不需客气，太后吩咐奴婢来送您和小殿下，奴婢就得送到，太后哪里还缺人伺候不成，那就是奴婢失职了。"

    桑晚笑道:"好了好了，那就偏劳姑姑了。按说姑姑伺候太后娘娘半辈子，就是皇上也将您当长辈，桑晚就是劳烦您，也是受之有愧的。"

    唐姑姑道:"娘娘这才是折杀奴婢了，奴才就是奴才，本来就是伺候主子的，哪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不过说句托大的，奴婢的确是看着皇上长大的，看着他如今为这些女人的事，烦成这个样子，真心不好受。"

    桑晚一怔，道:"皇上怎么了？"

    唐姑姑仿佛也是刚反应过来，略有几分尴尬地道:"哎呀，人老了就是唠叨，其实没有什么，娘娘别多想了。您看，暖阁已经到了，奴婢就不进去叨扰了，先行告退。"说罢福了一福，缓缓退下。

    桑晚叹了一口气，扶着香痕进屋，没有说话。香痕看出些不对，问道:"娘娘这么不问清楚，奴婢看她是话里有话。"

    桑晚叹道:"我问，人家能说吗？即使是说，也只是说些想让我知道的话而已。行了，去找竹枝过来吧。"

    不料，竹枝这次却是什么也没打听出来，沮丧着回来，道：“一个个都茫然的很，还有些个胆小的，一听问的是皇上，脸色都变了，说这都不是咱们后宫该知道的。”

    桑晚一听，明白自己找错了人，整个后宫都是眼看着皇帝的，可是后宫对于皇帝来说，只是很小的一块天地。

    朝野中，到底都是男人的世界。

    不过好在，第二日来请脉的冯天惟还是为她解惑了。

    冯天惟说：“其实是皇上大朝的时候，想要抬举豫弘王爷的生母，封她为皇太妃迁入皇陵。可是卫王爷咬着宫中典制礼法，说不合规矩。还指示了礼部的人为他的生母莫氏淑妃请封谥号，风声一传出来，连河阳郡王都吵着迎逢他的生母辛太妃出宫，事情就僵在这里。豫弘王那里，很是没脸。”

    莫氏淑妃是被先帝幽禁，悬梁自尽的。

    先帝深恨她谋害发妻，亲自下谕，莫氏自戕，有违天和，不加谥号，不入皇陵。

    此事彻底激化了先帝与卫王的矛盾，也让卫王与大位彻底无缘。

    但是这都是不能放在明处说的事情，何况，先帝没有废除淑妃名位，那她就永远是今上的庶母，皇帝还能一遍遍地说她失德，不配入皇陵吗？

    无怪乎那天他的脸色这么不好。

    桑晚叹道：“皇上虽然强硬，但是仁孝是我朝根本，也无怪乎能被这件事绊住？”只是她不大明白，唐姑姑干嘛要巴巴向她提及此事？这与般若有什么关系？

    桑晚有些纳闷，等到送走了冯天惟，终于忍不住同洛氏漏了一嘴。

    其实，桑晚就是憋的难受，根本就没指望洛氏能有什么见解。可是，洛氏却道：“太后必然是觉得，此事触及了她，又不方便开口，想借你的嘴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