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章台柳

    三月初五，天朗气清，南归的雨燕带来了nongnong的春意。

    皇帝晓谕六宫，淑媛许氏育嗣有功，册封为妃，封号曰仪。修缮丽夕阁为衍庆宫，赐居仪妃。

    同时，贵人秦氏，侍奉年久，行止端庄，晋封婕妤。

    传旨的内监带着明显讨好的笑意，道:"娘娘大喜，您是皇上登基以来，头一位册封的二品三妃。只是这礼服绶带还在赶，明儿一早前铁定给您送来，请娘娘不要见怪。"

    竹枝一听，就要急了，抢白道:"明天未时就要去含章台行礼了，若是礼服不合身，岂不是糟糕。"

    香痕瞪了她一眼，训斥道:"慌张什么内务府的大人们不比你稳妥，肯定是有准备有后手的，是不是啊，这位小公公。”

    笑的那叫一个和煦，话说的那叫一个理所当然。

    小内监哪里敢不答应，心里发苦，不是说许氏娘娘心软和善，不是与人争锋的主儿吗？

    可是他还没弄明白，没什么人是愿意被人当软柿子捏巴的，一时哑忍，也不过是时机未到罢了。

    桑晚从来就不是一个烂好人，后世史书记曰:淑仪性肃穆，不喜弄权，御下有度。

    因为册封大典也是六皇子的满月宴会，所以摆在含章台是再合适不过的，毕竟要招待内外命妇。等到了吉时，桑晚先上了品级大妆,六司中司仪司的姑姑为她束发，高耸的九鬟发髻繁杂而华丽，也多亏了桑晚发如流瀑才撑的起来，头发梳成，又加了八宝攥赤金簪，梅花碧玉钗，脸上贴的黄花都是带着淡淡桃花香的，总之妆成之后，桑晚垂镜自照，都忍不住自嘲道：“这浓妆艳抹的，保准母亲见了都认不出我来。”

    香痕笑道：“小姐肤凝若雪，的确不需要浓妆，只是周程就是这样，走过一遭也就好了。您嫌这样妃位大妆麻烦，只是不知道宫中多少女子，想求这麻烦还求不来呢。”

    桑晚看着她，明明是谈笑风声，颜色如常，可就是叫人觉得不太放心。

    那日皇帝离去后，桑晚本是想找她谈一谈，可是也不知是不是主仆做久了，心灵间会有感应。这妮子借口去伺候洛氏好几天不单独近桑晚的身。桑晚毕竟还要盯着西南毒漆的事情，没法子只得先放在一边。

    罢了罢了，且过了今日，以后总有机会说道说道。

    不一时，秦婕妤梳妆也已经完毕，她还不是一宫主位，服制装束均次桑晚一等。但是她毕竟不再是十五六岁的小丫头了，不再适宜浓烈，银红暗彩之下倒也看着庄重。

    桑晚看着她虽然面上平静，眉眼间到底是透着喜色的，也不禁感叹，果然谁也不是无欲无求的。

    等着两人结伴去了含章台，只见观礼的嫔妃已经到的差不多了，为首的自然是李氏贤妃，她穿了较为正式的青金色交翎宫妆，裙面上栩栩如生的鸾鸟像是栖息在台边生芽抽绿的柳树上一般，虚虚实实的交相辉映，倒是让人看不清她的面容了。

    按理说，该当是皇后坐于主位，等待晋位的宫妃三叩九拜，然后尚宫宣读圣旨，再听皇后教导。最后再有皇后领着嫔妃去参见太后，至此礼成。

    可以说，册封仪式还是很突出中宫地位的。

    以桑晚对她表姐的了解，既然册妃不可避免，她就应该早早到来，等着她们冷嘲热讽一顿才好。

    可是，大家一等再等，就是不见皇后的身影，眼看着册封吉时马上就要到了，贤妃终于一扬帕子站立起来，道：“来不及了，来人，去请示太后。”

    久未出言的杜贵人至此方道：“娘娘，这恐怕不合适吧？”

    桑晚这才看向她，只见她坐于末梢，一袭葱绿色束腰罗裙，显得弱不胜衣，此时娇怯怯的开口，只怕男人见了要加倍怜惜。

    不过可惜，李妃不是男人，是被她阴过一把的嫔妃。

    所以贤妃冷冷一笑，说出的话也越发厉害，道：“不合适？眼看着还有不到一刻钟吉时就过了，误了仪妃meimei和秦meimei的大喜，皇上怪罪下来，本宫是不是这样回答。还是你觉得天塌下来高个子顶着，反正砸不到你一个小小贵人的头上，存心要本宫担下责任。”

    这话就有点听头了，杜贵人赶忙肃身，垂泪道：“jiejie恕罪，meimei不敢有这样的念头。meimei再也不敢多话了，求您原谅我。”

    好一个梨花带雨，看来底子好了就是好，丰腴的时候爽朗如黄鹂，光彩照人，瘦下来也能当个小可怜，水做的美人儿。

    桑晚如是想，也难怪府里婢女上百，独她能得了皇帝青眼。

    贤妃可没有她这般看戏的心情，这贱蹄子屡屡和自己过不去，以前皇帝喜欢她，还不得不忍上一忍，现在明明都是个冷灶了，还敢往枪口上撞，当真以为她不敢整治一个小小贵人吗？

    她刚要开口，却听到有人传唱：“皇后娘娘驾到。”

    大部分人都松了一口气，如仪参拜。总算能按程序走了。

    不想皇后的脸色也不怎么好，只道：“人都来齐了是吧，那就开始吧。”

    一句也不解释刚才为什么迟来，一副我爱如何就如何，你们能奈我何的态度。

    桑晚觉得这里头一定有事，可是接着礼官奏乐，她被簇拥到前面开始行礼了，也一时无法分心多想。

    皇后冷言看着这一切，听着传旨官宣读圣旨，又享受完妃子们一轮又一轮的跪拜，最后才开口，生硬道：“仪妃许氏，婕妤秦氏，得天所授，承兆内帏，望今后修德自持，和睦宫帏，夙夜勿忘宫事。”

    桑晚领着秦湘雨再次下拜，恭敬答允，“承教于皇后，不胜欣喜。”

    此时，早有教习礼官送上桑晚的金册，金印。按照太祖皇帝时定下的规矩，只有嫔以上的妃子册封，才有金册，到了妃位再加金印，彰显其地位尊贵，得到皇室承认。是以，此次秦婕妤是没有金册的。

    桑晚看着小小的一方印章，心下也不知道什么感想。

    皇后下座，引领众嫔妃，徒步走向颐宁宫，上告太后。太后赐钗于桑晚，道：“哀家乐见者，后妃守礼，宫闱和睦，望今以后，勤谨侍上，绵延子嗣。天佑我朝，千秋万代。”

    皇后率众人纳头而拜，皆道：“天佑我朝，千秋万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