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乾坤始

    不料皇帝却道：“朕不是要你现在就忙这件事，宫女出宫赶在冬至前办妥就成。现有件更要紧的，要交给你来办。”

    桑晚有些奇怪，但是看着皇帝神色，她也只能说，“请陛下吩咐。”

    皇帝又吟了一口传说中桑晚一大早去为他采摘的荷叶茶，方道：“大哥去了。”

    桑晚一怔，半天才反应过来，皇帝说的，是曾经离大位只有一步之遥，先帝与废妃柳氏的长子，幽禁皇庄多年的废太子。

    是啊，如今连先帝都已经大行三年，他被人遗忘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连死，也是这样的悄无声息。

    皇帝到不奇怪桑晚的神色，连他得到消息握着笔的手都顿了好一顿。

    曾经在九天之上，俯视嘲笑他们这些蝼蚁的长兄，曾经争得你死我活却也最先在这场角逐中落败，被父皇亲自废黜再无半点希望的人，就这样死了。

    生死之逐，又非同母的骨rou，皇帝也不会觉得跟他还有什么情分，只是他这一死，念及以往的那些惊心动魄，才恍然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他们这一辈的人，开始自然死亡，而已皇祖，父皇寿元来算，他的人生似乎也已经过半。

    纵使人间帝王，面对生死，也有无奈感慨。

    桑晚看见皇帝神色晦暗不明，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但谨言慎行归谨言慎行，皇帝特地来跟她说这些，肯定不是希望她当个哑巴的，可就这弟兄俩图穷匕首的地步，节哀什么的却也不必再提，桑晚只说：“陛下，死者已矣。”

    皇帝默了一默，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他死了，丧仪怎么处置却没有成例，朕那些忠臣们略听着些风声，就已经吵翻天了。”

    桑晚没有多想，接了一句：“此事当问宗人令。”

    可她不知道，以这一句开口为起点，她长达七年的内院妇人生涯，开始转折。

    但当时，她还有些忐忑，开口地是不是有些早了。

    这位君王是个很难琢磨的人，他并不排斥女子的聪明，反而厌恶你唯唯诺诺，甚至在一些事情上允许你小小的违抗和坚持，但他内心自有一道天堑，是不能会叫人逾越的，更不用说内宅妇人。

    这个度，桑晚花了几年的时间，一直在摸索。

    后来心冷了，看的反而更加清楚。

    皇帝看了她一眼，未置可否，说：“三哥病了，说是已经不能下床了。”

    汉王在兄弟中齿序行三，为废太子同母弟。为此他很受牵连，不仅在先帝末年屡遭排斥，最后出嗣，过继给了太祖胞弟汉成王续后。

    因为已经是皇族远枝，兼之汉王一心求稳不肯出仕，所以他长子即使成婚，也没能得到王世子的爵位。

    此事汉王还没急，王妃先急了，她一生只育一子、汉王一向却偏宠宠姬所生的小儿子，若不及早定下名分，那是睡觉也不能安稳的，所谓利令智昏，竟有了为君王献美的一出戏，而且说唱的尤娇婵身段太好，竟然拉上皇帝不够，还叫只见了一面的靖王要娶她为王妃。

    这要不是有后来废后这样的大事儿压过了，绝对是辛辣十足的皇家绯闻。

    太后因此，恨不能生吃了汉王妃，她老人家一共就两个儿子啊！

    于是乎，半辈子都是笑里藏刀的太后，在自己的寿宴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告诉汉王夫妇以后不用来了。

    汉王吓得啊，据说还没出宫门呢，就给了媳妇一巴掌。

    要桑晚说，白瞎了汉王的皇族血统，太后越是这样，越是一时动不了你，这样蝇营狗苟的，平白叫人看轻。

    不过，汉王从此之后胆子是彻底吓破了，没事就要病上一病，得亏他也就个宗人令的闲置在身上，不然岂不误事。

    可宗人令再嫌，它也是有管辖的地方。

    本朝还没有太子废爵而未逐族的旧例，不问你问谁？

    桑晚实在是摸不透了，干脆说：“陛下，您刚才不是说，有别的事，要吩咐臣妾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