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夜会
这日天拾结束，天后早在华清池设了宴，珍馐佳肴皆是上品，正逢司木上仙维叶公子前些日子起了新酒，便让众仙饱了口福。微生陪坐在天后身侧闲聊，内容虽听不真切，却总是听见天后的笑声，微生频频抬头看斜下方的凌钰，而凌钰却心不在焉。维叶公子笑着和看过来的微生打招呼，微生被识破似的冲维叶公子笑笑便收回视线。 维叶公子将酒盏推到凌钰面前：“你都快和梓蔺一样了，从来五湖四海为家，在天界是呆不下去的。” 凌钰闻言失笑：“我哪敢像他那样。但凡天界有大事我还是会回来的。像这次天拾，我不就回来了。”说完饮了口酒，赞道：“你这酒是越酿越好了。司酒神该怪你抢了他的风头了。” 两人三言两语之间，宴席已过大半，司药上仙吵嚷出声，醉醺醺地走上前来给凌钰斟酒，一边说道：“凌钰公子啊，这万年的时间已过，你也该放下那白残花妖了，可想过与微生上仙再续前缘？嗝。” 维叶公子的笑僵在脸上，众仙也安静下来。维叶公子欲起身去拉司药上仙，凌钰拉住维叶的手臂，看了看天帝天后拭目以待的表情，还有微生期盼的眼神，他的手指在桌案上扣了几下，而后平顺地回答：“多谢司药上仙的关心，但是凌钰不想再耽误微生上仙了。” 微生的眼神黯淡下来，天后轻叹声气，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司药上仙还欲说话，凌钰站起来，向天帝天后垂首致歉：“臣突然觉得身体不适，想先告退了。” 天帝无奈地看着他，最后只得点了头。宴会的气氛就此崩盘。司药上仙不明就里地还要去拉凌钰，维叶公子赶紧挡住他，笑着将他带回到座上。 而凌钰的身影不消片刻便隐没在了白茫茫的云里。 “凌钰自打从虚境出来之后，很不喜欢别人提起从前的事情，是知道自己那时候真的做错了，所以只想这件事情能够过去。”维叶公子回身便向天帝解释凌钰不快的原因，天帝倒是不多说，凌钰虽曾犯过错，但仍旧是他最宠爱最得意的弟子，是他要交托天帝位置的不二人选。即便知道他还陷在过去的感情里不能自拔，也甘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 唐姬如今可算得上“日日花前常病酒”了，而且还“不辞镜里朱颜瘦”。失身董卓，又被貂蝉代笔写了诀别信给刘辩，每一日看憬集都是一种“我想死”的表情。 只有一句话：“妾本丝萝，应托乔木。” 貂蝉是个狠绝的女子在这封信里可见一斑。不知道刘辩看了该有多难受。凤清迟迟不来，憬集挠死他的心都有了。 董卓这几日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始终都不见人，也没有见过褚洋。转眼已是十月末，墙边栽种的梅花都已经含了花苞。憬集常在府中溜达，更多时候会在褚洋的房里去溜达，试图找出褚洋即使jian细的蛛丝马迹。 这日她正闲逛到墙根处，墙边梅香清幽，夜色正暗得迷人。一男一女在夜色中对话，憬集放轻脚步走过去，靠在梅树根部细细听着。 “那只猫究竟是什么身份？”这是奉先的声音，“貂蝉，你现在要见它又是何意？” “你认为一只猫会是什么身份？”貂蝉反问奉先，柔美的声音不带丝毫情绪。而后又说道：“我要趁着董卓不在将夫人带走，你别拦我。” 这话虽说得平淡，但这样的措辞，像是吃定了奉先一样。那日貂蝉来时憬集就发现到两人从前相识，并且奉先似乎对貂蝉心存情意。 憬集聚精会神地听着壁脚，这时候身边却又一人蹲下来，手指落在它的脑袋上，竟是郭嘉。昏暗的视线里，郭嘉对憬集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立即警惕地四下瞧瞧，郭嘉怎么又在这里了？奉先说过他呆在这里不安全的。 不过，许久未见，憬集还是蛮想他的。于是，她蹭到了郭嘉的脚边。 奉先长长地沉默着，貂蝉也不催促，憬集躲着的地方正好是两人视线的盲区，可憬集却将他们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 奉先面无表情地看着貂蝉，问她：“我若是非要阻止呢？” 貂蝉不假思索：“那我们旧日情意便一刀两断。” 奉先自嘲地笑笑，眼神仿佛牵扯出疼痛，赌气似的冷冷地抛下话：“如若你执意如此，那便随你。” 貂蝉见奉先转身，往前疾走了两步：“吕布！”声音低且有力度。憬集狠狠地打了个激灵，这才恍然大悟。 奉先的确是吕布的字，她竟然连这个都没有想起来。 “你知道外面的人现在都怎么说你吗？”奉先僵着身子站在那里，不发一言，貂蝉嘲弄地笑一声：“他们说你是三姓家奴！”奉先手指蜷曲，脚上仿佛灌了铅一般不能动弹，执拗地说：“我不需要他们来评判我。”声音轻得几不可闻。憬集郁郁地看了眼貂蝉，奉先寡言少语，但是并不代表他不知道这些事情，她直截了当地挑明“三姓家奴”，这不是把奉先的自尊往地上踩吗？！ 哎呀，真是坏女人哟。憬集仰头看郭嘉，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郭嘉的眉头轻轻拧着，似乎有些无可奈何。 貂蝉走到奉先的身前，奉先身形颀长，完全挡住了娇小的貂蝉。貂蝉抬起右手抚上奉先的左脸：“你看你脸上的伤疤，若不是你躲得快，你早就是董卓的刀下亡魂了。难道现在你还要呆在他的身边？” 看似几分真情又似几分假意。 她雪白的皓腕还在奉先脸颊边，憬集看上片刻，总觉得她手上少了些什么，一时却又想不起来。奉先将她的手拿下来，垂在身侧便松开。貂蝉横手挡在他的面前，奉先背对着憬集，憬集不知他是用怎样的眼神看貂蝉，脸上又是怎样的表情，致使貂蝉有些慌张了：“奉先，你以为董卓这次能拉拢曹cao吗？不会！董卓猖狂不了多久了，你再呆在他的身边只有死路一条。” 奉先抬手轻轻将貂蝉推开，大步流星地走了。紫黑色的背影带走一片梅花幽香，貂蝉没有回头去看他，呆站在那里像是木偶一般，久久没有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