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浮生若梦又一朝
笑罢,她将视线看向手中的香,也按祭拜大礼跪了下去,将香插进长几前的铜炉中,她双手合十,闭目念叨起来。 南衣在心中默默念叨,倘若是神灵让她重活一世,请好心的神灵一定要保佑她这一世能好好守护家族,守护兄长,在乱世之中博得一片安生。 南衣念完了她所谓的祭文,便站起身来。兄妹二人共同站在长案前,细心将祭文写好,又共同跪下,在案几下的瓷盆里将祭文燃烧,如此,一场生祭礼才完成。 她二人和伯叟一起走出内室,南衣的肚子就咕咕响了起来。诸葛白听到,不由得笑了起来。 南衣见状不好意思的摸摸肚子娇嗔道:“哥哥笑话我,南衣早上起来到如今可是都未曾进朝食呢。” 诸葛白闻言心疼的牵着她的手,一边走一边埋怨道:“meimei何以不食朝食就上山去,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我不是怕来不及阻止你们下。。。。。。”南衣脱口而出的回答,却在看到诸葛白若有所思的视线时戛然而止。 “伯叟,你同浅草说下去准备点吃食端到meimei房间。” 诸葛白虽然天性善良,但他本身就并非愚钝之人,相反他天资聪颖,素来在读书一道上就天分十足。他看着meimei的脸,想起刚才在山上时夫子看meimei的眼神奇怪,那送他们去后山的小童所说的话语也叫人不解,如今仔细一联想,他心中瞬间有了一种猜测。 只是那猜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所以他有些怀疑自己是否想错了。所以他就指示伯叟去准备饭食,也好去meimei的房间与她单独谈一谈。 伯叟走出去准备夕食后,诸葛白便牵着南衣的手朝她的闺房走去。南衣已经知道诸葛白的意思了,她有些心虚的跟在他身后,在心中组织着语言。只想着该如何用一个不太惊悚的方式告知诸葛白,她确实是提前知道了今日要山崩之事。 南衣的房间陈设十分简单,一张睡榻,一张靠窗放着能相对坐两人的矮榻,矮榻上放着一把琴。 前生南衣在跟随那人之前见识并不广博。这把琴虽然她从小习练,但她从不知道琴的珍贵。是在进了那人府中后,有一次那人偶然看到这把琴,竟让她割爱。 她当时一心痴迷情爱,又觉得他救治哥哥,无以为报,虽然不舍,也便答应了。后来没想到,那人找机会将琴献给谢氏,也是哪之后她才知道。一直放在她闺房中,这把十分不起眼的琴,竟然是有名的绿绮琴。 传闻中,绿绮琴举世无双,与齐桓公的号钟琴,楚庄的绕梁琴,蔡邕的焦尾琴,并称四大名器。 南衣在诸葛白不解的视线中端坐在窗榻前。她轻轻抚摸着绿绮琴,她从没想过四大名琴之一的绿绮,会在诸葛家。她前生没有珍惜的那些东西,其实是弥足珍贵。前世的自己,如今想来真的是有些可笑呢。 想到这里,她自嘲一笑看向诸葛白,她轻轻吸了口气,刚才看到绿绮,忽然想到内室中母亲的画像。前生那些诡异的线索一连接,她心中已经有了些小小的眉目。她也想到,该如何对诸葛白说明了。 古人素来最重鬼神,诸葛白看样子对母亲也十分钦慕,如果她假借过世母亲的嘴,想必诸葛白定然不会怀疑。 南衣眸光一闪,抬头却见诸葛白将矮几上放着的那碗已经冷掉的蒸糕拿起一块递给她。“虽然已经冷了,但味道想必尚可,meimei不如先填填肚子。” 南衣心中一暖,她接过那块已经冷掉的蒸糕,小心翼翼的凑近嘴边咬了一口。前世她虽然跟着那人没有名分,但其实并未曾在衣食住行上受苦,甚至比之许多小士族的小姐还来的精贵,也算是锦衣玉食了。这种蒸糕,她在那人府中是吃不到的。也就是因为这样,她还曾自以为是以为那人定然心中也是有她的,真真的肤浅至极。 此时这蒸糕有些甜腻的味道在嘴中分泌,南衣只觉得她比任何珍馐,都要来的美味。 见她吃的津津有味,诸葛白不禁有些心疼,忙倒了一杯茶水推了过去。 南衣意犹未尽的将蒸糕的最后一点塞进嘴里,还毫无形象的添了下手指,才端起诸葛白推过来的那杯茶咕咕喝了下去。茶早就冷了,可能连诸葛白都不知道,但南衣却没有介意,喝的一滴不剩。 “meimei。。。。。。” “哥哥,我昨晚梦到母亲了。” 诸葛白才要说什么,南衣却率先开了口。她移了移身子,端正的坐直了,神色郑重的看着诸葛白道:“我昨日梦到母亲,母亲要我千万在午时之前赶去桃花庵,阻止哥哥下山,说。。。。。。“她停了一下看着诸葛白,好似有些难以开口,才又压低了声音继续道:“母亲告诉我午时晋陵山脚下会发生石流。” “什么。”诸葛白闻言神色震惊。他瞪着眼睛,看着南衣,见她也同样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神色里是一片坦荡的赤诚,也并不像是再说玩笑话的意思。只是meimei说的话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见他没有开口,南衣便知道诸葛白已经信了几分。她偷偷在心里笑了下,清了清喉咙道:“哥哥,母亲说,天机原本不可泄露,但她实在担心哥哥,所以才托梦与我。我不知真假,但又不敢不信,今日才飞快的赶去了晋陵山,就唯恐哥哥出事。” 诸葛白只是听着,没有问询,面上也没有一丝表情,只是放在窗榻上紧握的拳头泄露了他此时心情的不平静。 南衣继续娓娓道来,“母亲还说她托梦之事,除了哥哥不可与不相干的人说。所以今日我才斗胆让那守门小童去阻止顾夫子下山。却也不敢说实话,只推脱说家中有一宝物,可预测地动山摇,如此那小童才相信的。” 诸葛白心中惊涛骇浪,心道,原来如此,他还心觉今日的meimei十分奇怪,又一直耐着性子没问meimei如何会知道今日山中将会发生何事,才去阻拦他们。现在听她这样一说,也就解释的通了。 想来定是母亲在天有灵,不忍心看他出事后meimei孤身一人,才托梦给meimei。想必女子阴柔体质,便于鬼魂近身。只想到这里诸葛白才有了些反应。他抬起头,神色郑重道:“原来是这样啊,我还倒meimei今日怎么如此奇怪呢。“
南衣心中一松,暗道自己果然没有想错,哥哥虽然看起来有些诧异,但也很快相信母亲托梦之事。 “只是,倘若我们家中有宝物的事情传出去,被那些贵人知道,我们可就家无宁日了。”南衣假装有些担忧的看着诸葛白,将话题引开,不让他再多想托梦之事。 诸葛白闻言,笑了一下,“meimei如今是越发的聪明了,不过meimei放心好了,父亲很快就会回来的。” 南衣可没有诸葛白的乐观,前世直到她追随那人进了豫章郡公府,父亲都没有回来。还不知道是不是父亲游历到何处遭了什么意外。但是这些话,现在她是万万不敢告诉诸葛白的。如今她眼前要做的,还是在中元节后如何面对堂叔祖父亲一家的逼迫。 她是知道堂叔祖叔一家的阴险之处,但是哥哥并不知道,万一哥哥被他们说动,将家中唯一的铺子交给堂叔祖父一家打理。那她与哥哥的日子,不就又要重复前世的艰辛了么。 想到这一切,南衣只觉得,重生这条艰辛的路,路漫漫其修远兮,但是她却并不会放弃。 “郎君,女郎,夕食已经做好了。” 房门外传来浅草和伯叟的声音,诸葛白拍了拍南衣的手示意她别担心先吃饭,便吩咐浅草将夕食端了进来。 “伯叟,你和浅草进了夕食么。”南衣问询道。 “婢子一直忧心郎君和女郎,和伯叟并未曾进夕食。”浅草老实的回答道,她是个实诚的,并不会撒谎。 南衣知道浅草和伯叟都是很忠心的奴仆。前世即便父亲没有回来,他二人也是任劳任怨的留在诸葛家,照顾他与哥哥。在她离开诸葛家,跟随那人去了豫章郡公府后,照顾哥哥的也是她二人。所以南衣对他们十分感谢,也便没有把他们当仆役看。 “那你们就与我跟哥哥一同进夕食吧。”想到她二人的忠心,南衣笑着说道。 “婢子不敢,婢子怎能与郎君和女郎同桌。”大家族的婢女是没有丝毫地位的,更不谈与主子同坐一桌进食的。诸葛氏虽然是寒族,但诸葛明在家中的时候一直以士族的礼仪来教导他们兄妹二人。浅草虽然只是奴婢,但她素来好学,也是知晓这些事情的。 就连伯叟也摇了摇头道;“老奴可不能逾越。” 南衣嘟着嘴不依,假装生气道:“哥哥,你看,我说的话伯叟和浅草都不听,想必是我这个女郎没有分量,还是哥哥你来说吧。”说完她撒娇似的扯了扯诸葛白的衣袖。 其实她叫伯叟他们一起进食也是有私心的,一是为了更好的笼络他们。二是她想在饭桌上伯叟没有防备的时候。套出他们母亲的身份。伯叟是诸葛家的老仆了,在父亲年轻的时候还是书童,想必他定然是知晓这些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