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我也恨那个女人
晏北权很清楚楚孝烨话里的意思，楚孝烨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特地让他将女孩儿带来，得一个女孩的亲口回答。 这是他恳求晏北权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龙衍康以前对他不薄，他不能让龙家女儿受委屈。 “有了这个肯定的回答，就是死了，见到了龙家人，我也有交代了！对你姑姑我也有交代了！世杰长大了，都有自己的家了——”感叹着，楚孝烨眼底泛出一丝红。 “我好像看见你姑姑在对我招手了——她还是那么的美，像个仙女。穿着碧色的衣裙，风姿脱俗——”像是对别人说的，更像是对自己说的。楚孝烨眼角湿润，眸地深处尽是笑意…… —— “龙小姐——”看着站在后院拱门外的女孩儿，楚晏白轻声出口。 “楚大少爷……”女孩儿双手置于身前，微微俯了俯身子。 楚晏白制止住她，嗤笑着开口。“哪有这么多礼节！世杰唤我一声表哥，你也跟着他就好。这督军夫人，少爷小姐的，听得麻烦！”楚晏白语气不羁，却带着温润。如一个谦谦君子，知书达理。 龙瑾瑜微微一笑，没有出声搭腔。在不熟悉的地方，尤其是这种充满勾心斗角的深宅大院中，她还是记得谨小慎微这四个字的。 “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世杰表弟呢？”扫了一眼女孩儿身后，楚晏白发现并没有看到晏北权权的身影。 “楚…姑父说有几句与他说，就让我先出来了……”轻婉的声音低低的，却是一字一句听在耳中十分清晰。 “哎！他们呐就喜欢这样，别看这爷俩视对方跟仇人似得，其实彼此欣赏着彼此的为人——”楚晏白款款而谈，那样子谦谦如玉，沉稳内敛。与生俱来的老成比他看上去的年龄成熟上许多。 “前日还与家父去给外婆祝寿，却不想如今家父已是难以行走！真是世事如棋——”楚晏白摇头感叹！ 晏老夫人大寿时，楚孝烨还能勉强撑着出门。回来之后，便卧床不起，身体一日比一日差。 听他说起，龙瑾瑜眉心微蹙顺着他的话问道:“不知道姑父可是有什么老毛病，为何病的如此突然？”楚孝烨病的突然，短短几天，人瘦了大半。本来精神的人，现在面色发黄，双眼无力无神。龙瑾瑜是学医的，对着些自是关心的，每一个病人都能牵扯起做医生的心。 听着女孩儿的问题，楚晏白唇线轻抿，沉思片刻才说起楚孝烨的情况。 “父亲的腿疾是早年在码头做苦力留下的，后来有了条件，他也不止请过一个大夫给看过。西医、中医，刺激、针灸都试了都不见效。” “后来经过舅父的介绍，认识了江南仁医，并得到仁医开的良药——”说到这里，他突然神色冷峻起来，一双仿佛会说话般的眸子浮起浅浅的寒意。 与之一起凌厉起来的，除了那双温柔似风的眼眸，还有越发低沉的声音…… “那次父亲治疗腿疾的药用完了，就又到舅父家中去拿药。谁想正遇上晏府被屠府——” “整个晏府沉浸在惨叫，哭喊，血rou横飞中。当时父亲看见，一个蒙面人拿着刀子正在砍舅母，他想去救，可是楚家人世代为商，手无缚鸡之力——” “当然，没有过这种经历自是体验不到那种恐怖的，父亲当时被吓坏了，一路仓皇失措逃出了晏府……”越说越激动，楚晏白拳心紧握，鬓角青筋暴露，浑身微微颤抖着。 “后来呢……？”看着他英俊的面容纠结到了一起，龙瑾瑜小心翼翼出声问道。 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极力压制住那一丝痛苦和慌乱，楚晏白继续道:“后来，当我父亲反应过来，赶去救人的时候，除了当时在乡下的外婆和世杰，晏府一百一十四口人，无一幸免——”一百一十四口，活生生的人命，就在顷刻之间消失殆尽。 整个江南晏府如被血洗过一般，从前厅到偏厅，从前院至后院躺着一具具惨不忍睹冰冷的尸体。被吓坏了的楚孝烨用仅存的一点理智，找遍了晏府上下。最后在也只找到了，已经变成废人一个的晏世坤！ 从他那里，龙瑾瑜知道了。 当时晏老夫人去了乡下老家，带着她最不得见的四少爷。所以才躲过这一劫，因为父亲被吓跑了，所以晏家从此并不待见楚孝烨这个女婿！ “时间不短了，我们回去吧！”知道自己今天的话说的有点多，楚晏白淡淡一笑，眼中那一抹神伤极浅。 “嗯……”轻声应着，两个人回到后院之中。想来楚孝烨与晏北权的悄悄话也该说完了！ 来至楚孝烨所在之处，晏北权与躺椅上的人，正谈的甚欢。晏北权语气低沉，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让人几乎看不出来。 而楚孝烨更是笑意很深，看到走进来的女孩儿与儿子，楚孝烨从摇椅上挪了挪身子。 “爹……”楚晏白见此，赶紧两步走上前。 “无碍，我只是老坐着都坐烦了！哎！”腿疾一直是他的痛，每逢午夜，疼痛都会让其难以入睡。 这种情况一直纠缠了楚孝烨几十年，龙衍康去世之后更为严重。 “楚...姑父你还是小心点，让...让大少爷扶着最好......”女孩儿清婉出声，眉眼之间流露着关心的神情。 “好——”对女孩儿的善良，楚孝烨很高兴。甚至是很欣赏，更是欣慰。妻子离世之前放心不下的除了自己的三个儿女，就是晏北权，特地交代自己要好好照顾他！ 只是，晏北权对他一直抱有恨意，恨他的见死不救，恨他的胆小怕事。所以楚晏两家的关系近几年很不好，除了逢年过节的家宴，两家人几乎不照面。 如今看着晏北权成家立业，不但是北江十二省主帅，更娶了一个温婉懂事的妻子，他这个做姑父的也算放心了！ 从椅子上起身，晏北权缓步走到女孩儿身边，大手揽着她，将她圈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好像远一点就会见不到她一般。 虽然这段时间，已经习惯了他这个动作，但是当着外人的面，她还是会不自觉的想逃开。 看着两个人甜蜜的样子，楚孝烨满意的笑着点头，轻叹道：“看看这小两口，哎！感情这么好，让我不禁想起了我年轻的时候，秀儿……你看见了么？世杰成家了，你也该安心了！”眸光仰望着天，楚孝烨声音有些哽咽。布着皱纹的手紧紧抓着摇椅上的扶手，肩膀微微抖动着。 “一别经年，你在天上可好？记得你生前最爱热闹，现在可是独自一人？不久之后我便来陪你，别怕等我……”笑着说出来后的话，让人听了却不由得流出眼泪。 看得出来，楚孝烨与晏北权的姑姑感情很好。有什么比最爱的另一半先走一步更痛的？这种痛不需要亲眼见证，只要这么听着就心酸酸的！ “世杰是个好孩子，丫头你跟着他不会受委屈。以后好好过日子，有些事不要去追究，永远不要——姑父希望你们能幸福的生活——”他话里有话，龙瑾瑜一时未听明白。 晏北权却清楚，他说的是指晏家和龙家的往事。不管他为什么不让追究，晏北权现在都不想去想那些事。 几个人没注意，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一边有一个人将一切看在眼里。 楚晏蓝无意经过，听见这里有晏北权的声音才停下脚步。没想到让她听到的话却是心中一冷。面对着父亲对晏北权与龙瑾瑜的祝福，她的心里只有恨。胜雪的柔荑紧握成拳，楚晏蓝强忍住冲出去的冲动，压制着夺眶而出的泪水，跑出了家门。 任凭贴身侍女在身后怎么呼喊，她都不曾停下脚步，仿佛此时只有逃离那里才能让她少点痛苦——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都是祝福她的？我不甘...我不甘...我不甘...龙瑾瑜我不甘心......”不知自己是怎么跑到湖边的，楚晏蓝大吼着。任着泪水流出，在脸上肆意流淌。 时间一点点过去，良久她才恢复些许理智，抬手抹了把泪水，渲染上一丝猩红的眼眸中尽是冰冷和狠戾。 ——啪——啪—— 鼓掌声从身后突兀地响起，楚晏蓝猛地回头，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滑到湖中，幸好来人眼明手快及时扶住了她。 “小心，这里水可深，掉下去没人救得了——”扶着她的人虽然是一身笔直西装，但是面容姣好，眸光妩媚，一眼就看得出是个女子。而且，这个女子楚晏蓝并不陌生，她就是在晏府老宅被晏北权当面揭穿身份的，扶桑特使，‘宫本雪子’。 她怎么会在这里？这是楚晏蓝脑海浮出的第一句话，宫本雪子的突然出现让她意外。但是意外之后，貌似也明白了她出现的目的。 手猛地松开，宫本雪子刚刚的温柔在瞬间消失，随之而来的只有冰冷的狠厉。 女子一身墨色西装同色系的礼帽压得很低，纤细的玉指在楚晏蓝娇嫩的脸蛋上划过，带着冰凉的感觉。 被她的动作吓得不敢轻举妄动，楚晏蓝只能老老实实站着，余光侧视着宫本雪子，不知她下一步会做出什么！ “别怕，你我又不是第一天合作了，那么怕我做什么？以后我们还要长期合作呢——” 说着，女子嗤地笑出声。那笑容很浅，很冷，尽管是七八月的天气，依然让人感到一阵阴冷！ “你来找我做什么？”被她摸着脸颊，楚晏蓝小心翼翼开口。 “做什么？当然是做事了！而且，还是大事——哈哈哈——我是来为你出气的，你不是恨龙瑾瑜么？我也恨那个女人——”宫本雪子的话冰冷无度，话语落尽之前她的手猛地用力，划过楚晏蓝那稚嫩的娃娃脸。 “啊——”钻心的痛让她惊呼出声，柔荑抚上脸颊，竟有一丝殷红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