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相惜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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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北极圈永夜的极光，欧若拉沉睡的脸庞…遗忘在深海里，孤独、浅唱的歌谣…冰封了谁的誓言…… （16） 第二天下午放学的时候，薇薇跑到鲜花店里，买了一束父亲最爱的百合花。她付了钱，然后走到站台，搭上开往医院的公交车。 公交车缓缓地在公路上行驶着，薇薇安静地坐在车子上，看着窗外的街景，脑海里突然想起了许多尘封的往事。心扉像敞开了一扇窗，记忆犹如铺展在窗外的风景，一直延伸到苍茫的天边。 公交车在医院门口的站台停下，薇薇下了车，抱着一束花香沁人心脾的百合，走进了医院。 推开门，薇薇意外地发现母亲来了，她静静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躺在病床上犹如熟睡的父亲，表情是掺杂着多种情绪的黯然。眼眶是红的，正默默地流着泪，看到有人走进来了，赶紧低下头，擦掉脸颊的泪痕。 午后的病房里，此时格外的静谧，安静得能清晰地听到父亲悠长的呼吸声。悬挂在西边的夕阳，透过大大的落地窗，静静地洒落在父亲和母亲身上，有种份外的祥和的温馨与宁静。 那一幕，突然触动了薇薇深埋在心里的记忆，那种感觉是那么地熟悉又遥远，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似乎从来未曾远去。 她记得也是在这样的一个午后，父亲发着烧，躺在床上。母亲托着一个盛着汤药的瓷碗，拿着药勺，一点点地喂父亲喝药。薇薇难得安静地站在母亲身旁，没有捣蛋，也没有调皮，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父亲嫌药太苦了，喝了一点，就蹙着眉，摇头表示不想喝了。 薇薇连忙哄道：“爸！你要乖哦！老师说，肯吃药的孩子，才是乖孩子！……” 那一刻，爸妈都笑了，母亲在她的脸颊亲了一下，摸着她的脑袋，嘴角噙着淡淡幸福的笑容…… “妈！你来了多久了？”薇薇走过去，给枕边的花瓶换了新水，然后拆开包裹着的塑料薄膜，把百合插进瓶子里，房间里顿时溢满清香。 “来了一阵子了！既然你来了，就先照看一下你爸吧！她们应该快过来了！……我晚上还要加班，先走了……”母亲突然拿好自己的挎包，站起身来，对她说道。 薇薇愣了一下，她没想到母亲这么急着离去，只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母亲瞥了一眼父亲，然后转过身，匆匆地和她擦肩而过，那一瞬间，薇薇看到母亲眼角飘落的泪花，在空中划过一道晶莹的弧线，然后砸落在地面粉碎了。 母亲走到门旁，拉开门，身影一下子就消失了，只剩下一道房门，寂寞地摇曳空气中，轻轻诉说着过往的忧伤。 空荡荡的病房里，只剩下她和父亲…… 薇薇走过头，轻轻地把门关好，转过身的那刻，她突然看到了父亲的眼角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薇薇立马就明白了，父亲刚才在装睡，他面对母亲，选择了回避。 “爸！你为什么要逃避？” 父亲没有回答她，只是继续闭着眼，沉睡着，仿佛刚刚没有醒来过。但他流淌在脸颊的泪水，却出卖了他内心的不平静，像风平浪静的海面下，海底却是波涛汹涌的挣扎。 薇薇没有再问父亲为什么，只是扯了张餐巾纸，轻轻地擦掉父亲的泪水。纸巾一下子吸干了水分，沉淀着泪水与悲伤，一下子被遗弃在角落里…… 她抬起头，怔怔地望着窗外的夕阳，心里是莫名的悲伤。如果时光能够倒回，那该多好，那样，他们或许还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家…… 不一会儿，房门被推开了，薇薇转过身，就看到张阿姨左手牵着朵朵，右手提了一袋子的盒饭，走了进来。后面跟着那个老妇人，是朵朵的外婆，提着一个饭盒走进来。 张阿姨看到坐在病房里的是薇薇，而不是母亲，眼眸里闪过一丝惊愕。不过她瞬间就恢复过来了，把盒饭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牵着朵朵走过来，对她说道：“小薇！不好意思！在公司里忙碌了一阵，所以来得有点迟了。谢谢你能过来照看一下你爸……” “没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薇薇淡淡地回应了她一句。 “你还没吃饭吧！过来一起吃吧！我特地多买了两个，不怕不够的！……” 薇薇刚想拒绝，说点什么的时候，就被她牵到了饭桌旁。 桌子上摆放着几个可口的菜肴，散发着浓郁的菜香，而且好像都是她喜欢吃的。她刚坐下，幼小的朵朵就递给她一双筷子，清澈的大眼睛看着她，说道：“jiejie！我们一起吃吧！……” 薇薇看着天真无邪的朵朵，她能清晰地感觉她们之间，那种血浓于水的羁绊。她突然觉得眼睛有点发烫，眼眶不知何时溢出了泪水。这感觉，久违了！她记不得有多久，没有感受到亲情的温暖了。 薇薇接过朵朵递过来的筷子，擦掉眼角的泪水，轻轻地点着头，说了一声道：“嗯！……” 窗外的天幕渐渐暗下去了，街角泛白的路灯，迷蒙地映照着周围模糊的街景。安静的病房里，橘黄色的室灯洒下一片柔和的光芒，静静地照亮了整个屋子。 简易的餐桌旁，是轻微的就餐声。薇薇捧着饭盒，嘴里轻轻地咀嚼着，像只吐泡泡的鱼，视线却不自主地停在病床上的那个方向。 那里，那个女人像喂小孩似的，一只手托着碗，另一只手拿着汤匙，瓢着汤汁，轻轻地在嘴旁吹冷了，慢慢地送进父亲的嘴里。 这场面何曾相似啊！一如当年母亲那样喂着父亲。可是她知道一切都过去了，她永远地失去了童年的幸福，失去了那个快乐温馨的家。搁浅在心底的记忆里，只有悲伤，只有难过…… 吃完饭后，薇薇帮忙着收拾餐具。她和张阿姨把所有的一次性饭盒、筷子，一股脑地丢进塑料袋，擦干净桌子，然后提着袋子，往垃圾桶的方向走去。 路上，薇薇看着她憔悴的侧脸，沉默了哀伤，沉默了欢笑。眼眸里的神情，像秋天里萧瑟的白桦树，洒落了一地斑斓的忧伤…… 水龙头“咝咝”喷洒着自来水的洗手间里，薇薇思量了许久，才鼓起勇气，向张阿姨问道：“阿姨！能问一下，我爸究竟得了什么病吗？” 女人瞬间呆住了，她怔怔地站在那里，像一具失魂的木偶。泪水一下子涌出了眼眶，像断了线的珍珠般，不停地往下掉…… “他是……”女人一句话还没说完，便依在墙壁上，捂着嘴，哭得泣不成声。身子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下子顺着墙壁滑落下来，软瘫在地面上。空荡荡的走廊里，不停地回响着她悲悸的哭泣声，像午夜里悲泣的幽魂…… 薇薇的泪水，一下子也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她扭转身，轻轻地拭擦着脸上的泪痕，然后悄悄地走开了。 她没有再问什么，因为一切都没有意义了，心里像飘落着凄凉的雨，伤心、无助、难过……一个人走到寂静的阳台，默默地看着上海的夜，泪水止不住地流淌…… 等到眼泪干了，她便擦掉泪痕，走回病房。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个人安静地坐在那里，望着父亲和朵朵在病床旁聊天、欢笑…… 医院定时检查的时候，主治医生把病历本放在一旁，胸前挂着听筒，手里提着几瓶药水走过来，示意他们出去。 薇薇走出病房时，随手翻了一下病历本，就看到父亲的诊断结果那里，像一道恶毒的诅咒一样，静静地写着“肝癌晚期”几个字样。 那一瞬间，仿佛一道晴天霹雳一样，劈在了她的头上，她整个人都呆住了，泪水一瞬间爬满了脸颊。她走上前，一下子抓着主治医生的手，语无伦次地哭喊着：“医生！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张阿姨的泪水一下子又流出来了，她跑过去，拉着薇薇，哭泣着劝道：“小薇！你别这样！小薇！……” 薇薇一下子甩开了她的手，哭泣着跑出了病房，跑出了走道，跑出了医院。耳畔是凛冽的寒风，空气里急促的呼吸声，让她喘不过气…… 人来车往的虹桥上，薇薇依着栏杆，默默地流着泪。她静静地望着天空，不明白幸福为什么总是那么短暂？像飘落在手心里的雪花，还来不及感受它的体贴与温暖，就看着它静静地在视线里融化。 上海的夜，在漆黑的夜幕下，璀璨而美丽。而她的心，却像藏在阴影里的幽魂，心酸而孤独。 一个人走在喧闹的虹桥上，心里默默地流着泪。上海璀璨夺目的霓虹和川流不息的车流，像海岸席卷的潮水，迅速地淹没了她的泪水，她的伤心，她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