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一曲如梦
这时，突然有清浅的脚步声自楼道上走来，脚步沉缓有度，不紧不慢，想来这人也是严谨有度。这个念头刚在黎兮兮脑海中闪过，一道欣长的身影便走入房内。 男子身着藏青色的长袍，深色的长靴。雪白的领口和袖间，纹绣着青翠欲滴的竹叶。一头墨发用金玉冠束的整齐，纹丝不乱。那窄瘦的腰间，精致的玉带上挂着一枚精致的白玉笛，用红色丝线做成的璎珞流苏，随着男子的脚步，飘逸灵动。 男子面容儒雅俊秀，面上莹光温润，只是眼角细长的鱼尾，透露了男子的年纪。一双睿智深沉的黑眸扫过地上昏迷的侍女及琴瑟，才落到黎兮兮身上。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艳，秀而不媚、清而不寒、温婉俏丽，楚楚动人。男子心底暗叹，想起后院那张失去灵魂的精致容颜，更觉的与眼前的女子有着云泥之别。他注视的目光有些久，却不会令人不喜，那双温润儒雅的眸中是对完美的事物的欣赏，没有丝毫亵渎。 男子没有说话，只是信步走来，却令琴瑟姑娘脸色变了数遍，纤弱的躯忍不住颤抖。 黎兮兮眸色变幻，她竞感受不到男子身上的修为，若不是修为在自己之上，便是用了隐藏修为的法宝。 “鄙人秦如梦，琴瑟楼楼主，敢问道友尊驾何处。”秦如梦谦虚有礼，眼角带笑，走至桌前。 “孤门小派，不值一提。今日我慕名而来，只想听琴瑟姑娘一曲，谁知这些婢女突兀的冲了进来，聒噪不堪，甚扰雅兴。”黎兮兮端起茶水轻轻沾唇，觉得有些凉意，又轻轻放下，才到：“不过听了琴瑟姑娘一曲，说句由心的话，实在是觉得这千枚灵石花的有些不值。” 秦如梦眉宇微微颦起，黎兮兮接二连三的提到琴瑟姑娘，让秦如梦陡然想起一件不好的事情。他漆黑的眸光陡然瞥向眉目怯弱的女子，一双睿智的双眸尽显犀利。 “琴瑟。”声音低沉，仿若笙箫喑哑。 女子颤颤的抬眸，局促害怕的目光微红，水色的眸子楚楚可怜的看着秦如梦，可却实在控制不住，牙齿微微打颤应了一声。 “带下去，关入暗室。”秦如梦话音刚落，便有两道黑影闪入室内，一人前去钳制琴瑟，一人将地上昏迷的侍女，都提了出去。 “不要，楼主，我错了，不要啊，啊！”女子狼狈的哭喊，吓的花容失色。暗牢那种恐怖的地方，进去还能出来吗！ 不顾女子哭喊，黑衣人面冷无情将琴瑟打晕，迅速离开。 黎兮兮眨了眨清澈的双眸，与如意童子对视一眼，嘴角微翘。 “主人，他们怎么将琴瑟姑娘打昏了？”如意童子疑惑，暗中询问黎兮兮。 “可能是她长得很欠揍吧，你不觉得吗？”黎兮兮反问，明眸里真诚无比。 “是，是吧！”是吗？ “既然琴瑟姑娘的琴曲道友觉得不值千金，不若鄙人弹奏一曲，以尝道友损失，亦希望道友品鉴一番，这千金是否花值得。”秦如梦话音刚落，长袖轻甩，四面锦窗无风自开，兽炉馨香尽消。 清新的空气传遍屋内，一扫初时沉闷。 黎兮兮挑眉，暗想：“这楼主还有些意思。”便微微颔首，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秦如梦当是大家风范，闲庭信步，静临窗前，取下腰间的玉萧，眸光沉静。 玉萧白若羊脂，衬着大红色的流苏，格外具有冲击力。 灵力涌出，玉萧幻作正常竹箫大小，置于唇边，呜咽的曲调缓缓流淌而出。 那些变幻的音符，如同清澈明净的流水潺潺流动，它们来自深谷幽山，静静地流淌着，淌过人生的皱折，淌过岁月的颠沛。 越到尾声，轻音越急，似乎为那些奇妙的音符注入了生机，化作温和的柔光，滋润疲惫的身心，为早已干渴疲惫的心脏注入生机。 一曲箫声，经过低谷、欢快、明艳、失落、疲惫，再到再次振作起来，焕发生机。 这已经不只是一支曲子，而是一段跌宕起伏的人生，那些感悟，那些不舍、那些心酸，沉寂在箫声里的所有的情感，都让人若有所得，醒来后却若有所失。 黎兮兮睁开双眸，白嫩的指尖拭去眼角的一滴泪水，略显复杂心情看向秦如梦。 不是因为秦如梦而复杂，而是因为他的箫声，当真有有前尘一梦，洗尽铅华之态。感受变得温润的灵力，在星钻中自由穿梭，黎兮兮知道，这一曲箫声，当真是值了。 “听君一曲箫音，便不往我慕名而来。”黎兮兮语含赞赏，明眸潋滟。 “道友客气了。”秦如梦怜惜的将玉萧挂在腰间，那玉萧又变成指节大小，温润细腻。 秦如梦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走到桌前坐下，为黎兮兮添了一杯热茶，才道：“鄙人见道友面生的很，可是近日才到这流岚镇。” “我至流岚镇已有些时日，只是今日才得空外出。没想到，竟有运气听到这一曲妙音，满以此杯茶水，敬君曲中情深。”黎兮兮举着茶盏，分外豪迈，一口饮尽。 秦如梦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端起一旁未用的茶盏，轻抿饮尽。 黎兮兮看着窗外的斜阳，眸光悠然，想到家中那受尽折磨的小凤凰，心底泛起了一丝薄弱的同情。想罢，黎兮兮自储物袋中掏出一枚精美的玉盒，上面金丝符文闪烁，精美华贵。封印在里面的物品，丝毫没有灵气溢出。 将玉盒递至秦如梦面前，便抿唇笑道：“千金一曲，未免侮辱了曲中雅意。谨以此物赠君，聊表寸心。”说完，黎兮兮微微颔首，带着如意童子走出房内。 秦如梦看着桌上的玉盒，和洒脱的黎兮兮，眼神微微有些怔楞。千金一曲，也只是虚名而已。那些真正出得千金的人，又哪个会瞧得起这些曲子，一切不过是为了博天命而已。真性情的人又有几何。 略有些珍惜的打开玉盒，想着那惊艳的少女，稍稍有些期待，不知这里面是何种东西。 玉盒刚刚掀开，便有烟气氤氲的紫色光芒弥漫而出，带着一股清灵的香气，分外清新香甜。秦如梦定睛看去，心中震撼。只见一株紫色细竹躺在其中，竹身修长，灵光萦绕。竹子上叶子很少，孤零零的几片挂在枝条上，呈浓绿的碧玉色，其上还挂着几颗晶莹的露珠。 “这是，紫雷竹？”秦如梦轻轻抚摸着竹叶，感觉手指间传来的微微麻木的疼感，还有些难以置信，这真的就是地阶中品的紫雷竹。 竹上有孤零零的玉叶，一片叶子代表着一百年，而这颗竹子有十几片了，竟然是千年紫雷竹，地阶中品！价值已经不能用灵石来衡量了。可只是一句萧音，那少女竟留下如此珍贵的宝物，实在是让秦如梦受之有愧。 这，究竟是何意啊？秦如梦早已不是涉世未深的少年，哪里还会相信真的是自己萧音打动了少女，便换来如此贵重的宝物。一时间，睿智深沉的秦楼主，也不由纠结万分。 黎兮兮同如意童子刚走下大堂，便听到众人的议论声。 只见一名矮胖的修士，满脸横rou的扯着身旁虚弱的美娇娘，气哼哼的道：”快告诉我，刚才吹箫的人是谁，这箫声实在是太动人了，比那琴瑟姑娘的琴曲还好听。” “仙师，这，奴家真的不知道啊。”美娇娘挂着两行清泪，显然是被矮胖的修士给吓到了。心中也在暗自腹议，这箫声是谁弹的，是楼内的人？那会是谁呢？若是楼外的人？又是有何用意呢？ “萧萧仙子，你出来呀，我出一万下品灵石，换你一首萧曲。”有人不信琴瑟楼给出的解释，坚定的认为这一定是琴瑟楼新培养出来的姑娘，只是现在还在深藏着。并为此，有些浪荡子还为那吹箫的主人，起了个雅称，唤作萧萧仙子，享尽盛名。 一时间，整个琴瑟楼，皆因这一曲萧声沸腾了，而起事者，早已深藏功与名。 待秦如梦听到这个消息及称号的时候，脸色便彻底黑了下来。他虽然开办了琴瑟楼，但自己本身又不是卖艺的，听了后心里当然不太舒服。 而如果秦如梦不舒服，便也会让别人不舒服。 他走到小楼的后院，进入一间封闭的暗室中。 暗室封闭，没有一丝亮光，被关入里面的人，没有吃的，没有喝的，只有黑暗作伴，时间一久，便会连精神也出了问题。不过，今日刚关进来的女子，显然还没有崩溃。 在看见秦如梦走入后，就像在黑暗中看见唯一的光芒，女子处处可怜的跪俯在男子脚边，哀戚哽咽，泪水涟涟。 秦如梦微微弯下身侧，轻轻勾起那一张雪白的容颜，看着那水色的双眸，眼中闪过一丝厌弃，不过语气依旧温润。“以你的姿色，还想做琴瑟姑娘，我是该说你不知所谓，还是勇气可嘉呢？” 女子一怔，眼底闪过惊恐，口中颤颤道：“楼主，我错了，我再也不冒充琴瑟姑娘了，这都是她逼我的，我是无辜的，真的。 哭喊哀求显然没有用处，男子嫌弃放开女子的容颜，浅浅低声的话语，仿若鬼魅。“不管，你愿，抑或不愿，这辈子，你就葬在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