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难报的医疗费
祝国峰的家，在首都京北市的北郊柔怀区红旗镇，这个镇子距离市中心有70多公里远，算是很偏远的郊区了。 19年前，在祝国峰出生那年的夏天，国内影视圈的大哥大，中华影视集团，在这座山清水秀的远郊城镇中建成了北方最大的影视基地中影基地。自那以后，红旗镇便成了一座热闹的电影镇。 发展到今天，红旗镇已形成一片以中影基地周边5公里范围为集聚产业发展核心区的，总辐射面积超过30平方公里的现代化影视生产基地。 每年都有上百部电影电视剧出自这片影视基地，其数量规模，仅次于位于南方吴镇的国内最大的横天影视基地。 红旗镇的本地人，特别是靠近中影基地的一些村庄的村民，营生的行当大部分都和影视基地有关。 这其中有开小饭馆给影视城里剧组送便当的，有开旅馆供剧组人员居住的，还有开农家院招揽来中影基地旅游的顾客的。 当然也有不少当地人，直接就是剧组的本地工作人员，做个筹备或剧务什么的，给剧组帮手。 却很少有当地人会像祝国峰这样，热衷于表演而去做群演。因为当群众演员又累挣钱又少，当地人都不愿意干，要干他们也当“群头”——也就是管着群众演员的头目。 祝国峰的三叔祝家强，就是当地一个小有名气的群头。 祝家强手下有几百票群演，经常给大型的剧组组织群众演员，算是这边群头中的佼佼者。 祝国峰高一未成年时，便总能蹭进影视基地当兼职演员，靠的就是他三叔的关系。 自打九岁那年父母走了后，祝国峰就一直跟着爷爷奶奶和三叔过。 后来没多久，他爷爷奶奶也没了，就剩了他们叔侄俩相依为命。 这么多年一起熬过来，这对叔侄的感情堪比父子。 今年虚岁45的祝家强，腿上有残疾，一直未娶。 想当年，腿还没残时，祝家强在红旗镇的武行里也算一把好手。 十八年前，在拍特技戏时，他发生了严重的事故，左边骨盆坠地时摔碎了，连带中枢神经受损，之后整条左腿就不听使唤了，只能靠铁拐走路。 他的那话儿也不再听话，直不起来了，没法再行房事。 为了有尊严的活，祝家强就一直没娶妻。 未来，祝家强也没有娶妻的计划，身边有个祝国峰这么个侄儿陪着，给他养老送终，祝家强也算是知足了。 这次祝国峰被景墙砸断了腿，还砸坏了脑子，给祝家强心疼的不行，也气的不行！ 祝家强自己就是因为拍戏时留的残疾，他很担心祝国峰也留残疾，所以出事后，他一直让祝国峰在镇医院里接受最好的治疗康复治疗，绝对不能给祝国峰留后遗症。 祝国峰在医院躺这一个礼拜，花的医疗费已经超过了两万块，这钱按理说该是《谍战》的剧组来付。 但《谍战》剧组在出事当天只付了祝国峰住院的3000块钱押金，后来就没再出过一分的医疗费。这让祝家强很不爽，他说什么也要向剧组讨个说法。 这天下午，祝家强便拄着铁拐，拿着一沓子医疗费单子，找到了《谍战》剧组管演员的副导演罗彪，要罗彪给个说法。 出事当天，罗彪曾拍着胸脯跟祝家强保证，祝国峰的医疗费剧组全报，还会按每天100块钱的误工费给祝国峰补偿一个月的薪水，算是赔偿。 正是因为罗彪的这个承诺，当天大发雷霆的祝家强才没带人大闹剧组。 现在可好，罗彪的承诺全都成了狗屁！别说误工补偿金了，就连祝国峰的医疗费剧组都不给出，这让祝家强怒不可遏！ “啪！” 将祝国峰的医疗单子拍到了罗彪的办公桌上，祝家强绷着脸对罗彪道：“彪子，咱们合作也有年头了，今天你丫甭跟我这装孙子，咱们捅开天窗说亮话，我侄子这医疗费你们到底给不给报！如果给报，什么时候报！你给我说个准日子！” “强哥，强哥，有话好说，咱别动气。”罗彪笑脸相迎，卖着乖给祝家强劝坐下了。 祝家强瞪眼道：“我他妈能不动气么！搁你侄子被砸成那样，你不生气？” 感觉到了祝家强今天的火气有点盛，罗彪赶紧去到一边给祝家强沏茶倒水，之后端着茶来到桌边，装可怜道：“强哥，说真的，咱们大侄子这事，我比你还他妈生气，我已经跟我们制片主任请示好几次了……” 祝家强打断罗彪：“你少跟我说这些废话！我就问你，你们剧组到底赔不赔钱！” “赔！赔！肯定赔啊！但强哥，你先别急，先喝茶，听我说道说道这事。” “还说道什么！我侄子是给你们拍戏时砸折的腿，算是工伤，你们赔钱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是是是，这钱我们肯定是要赔的，但是强哥，你也知道，《谍战》这部戏拍了两个多月了，还没拍完三分之二呢，进度严重滞后了，各项开支都超大了。” “我去你妈的！”祝家强拍桌子了：“超不超支那是你们的事！我侄子的腿是你们砸断的，你们就得赔！” “强哥，咱能别老骂人吗？”罗彪被祝家强骂的有点烦躁，这要是放别的群头，敢跟他这么叫嚣，他早就给丫轰出去了！但祝家强不一样，这位铁拐仁兄，在红旗镇的道儿上有一定的影响力，如果得罪他了，他们以后来这边拍戏就不那么顺当了。 罗彪和祝家强合作也有五六年了，俩人不算深交，但称得上是酒rou朋友。这几年罗彪随剧组来红旗镇拍戏，都是找祝家强组织群演，他跟祝家强一起分群演工资里面的水头。 从某种意义上讲，两人算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如果真撕破脸，对谁都不好，所以罗彪只能吞下这口被骂的窝囊气，干笑着给祝家强递了根烟，主动给祝家强点上了，然后继续跟祝家强装可怜：“强哥，我要是剧组管钱的，cao！那二话不说，弟弟立马儿给你拍十个赔咱们大侄子！但我是么？我不是啊，我也有我的苦衷。这几天我真没少和我们主任念叨这事，他听说有人腿断了，一张嘴就给五千的赔偿金。” “五千？我侄子光医疗费就花了两万多了！这还没完呢，你们就给五千，你妈b！打法要饭的呢！”祝家强这回是真火了，脸红脖子粗，就差抡拐甩丫罗彪了。 “强哥，你别急啊，你听我把话说完。” “还他妈说什么！你就会跟我打马虎眼！你们制片主任在哪，麻辣b的，我找杂cao的去！我当面和他说！他要不给，我就撅了丫的！……咚！”用铁拐狠狠的杵了下地，祝家强站起来要走。 “强哥！咱能别总这么暴脾气吗！我们主任没在基地，就算在，你找他结果可能更差！你先坐下，听我往后说，我们不是只陪五千！”罗彪急着脸给祝家强又劝坐下了。 “你甭跟我这玩里格儿楞！误工费我不讹你们，但我侄子这医疗费，你们剧组必须全额赔付！少一分都不行！”见罗彪就是不松嘴说全赔，祝家强必须表明态度，绝不退让！ “咱们大侄子的医疗费，我们肯定赔，这事没的商量，我知道。但你能不能多容我们几天？现在剧组拍戏超支的厉害，我们手头也没钱啊。” “彪子，我今天找你，是和你来讲理的，不是跟你丫逗闷子来的！几百人的剧组，你告诉我两万块钱拿不出来，你丫当我弱智儿童耍呐！” “真的，强哥，现在剧组特困难，你没看最近几天，咱剧组的盒饭荤菜从俩鸡翅变成一个鸡翅根了么，再过几天，可能连鸡翅根都吃不上了。” 祝家强急了：“你们别跟我玩这套！我手下那80多个跟组的群演这个月工资还没结呢！你到时候别跟我说没钱！要没钱，我可抢你们机器！” “到结工资那天肯定有钱！这你放心强哥。我们制片最近一直在外面跑四处找钱呢，肯定差不了咱群演的工资。” “我放什么心啊！工资能结，我侄子的医疗费不给报？你们这不成心的吗！” 祝家强还在咬着祝国峰的医疗费不放，但口气已经不像刚才那么冲了，毕竟他也有担忧，万一罗彪他们剧组来阴的，最后拍一半戏人跑了，不给他们跟组的群演结工资，那他可就陪大了，那些群演非得上他们家吃饭去不可！ 罗彪感受到了祝家强气场的变化，偷偷冷笑，抿口茶，微微端出了点副导演的架子，讲说：“强哥，咱们大侄子的医疗费剧组肯定赔。但现在还赔不了那么多，我们制片主任说只陪五千，但我一直跟他磨，给咱们大侄子的医疗费磨出一万来。这不，钱都在这呢，你看看，刨去之前付的那三千住院押金，这是剩下的七千，你点点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