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开始的开始
莫霏雨听着这首曲子，倒是对这天下有了几分感受。当年的祖师爷，不知走过多少地方，才能创造出这么大气磅礴的曲子，让人心生震撼！ 云风澜此刻的表情却有些奇怪，他眼中隐去万般变化，最终只剩下一种。 “你说，祖师爷当初在谱曲的时候，会想些什么？” 莫霏雨从思考中回神，漆黑的眸子望着云风澜，面带不解。 “天下如此壮阔，他可是天道的代言人，会不会在某些时候，想过得到天下？” 莫霏雨心跳如鼓：“不可能！” “你不这样认为吗？也是，你毕竟也是天算，但心怀天下之人，又有哪几个不眼馋权力，更何况，当时国师的权力甚至超过了帝王，后代的皇帝才会对国师的权力做了限制。” “权力是个美丽的诱惑，当时国师权力如此之大，要说没有祖师爷的功劳，我是不相信的！” 莫霏雨没有说话，她相信祖师爷并不是迷恋权力之人，只是现在明显说不通。 “不知道那手札是不是还在你这里？” “你想看就拿去吧。” 莫霏雨翻了翻，里面都是描写山河的句子，若按云风澜的理解，不是说不通，但祖师爷当初如果想要皇位，又为何选择放弃？他的理解应该是错的。不过云风澜似乎是不认同她的观点。 这件事最终无疾而果，转眼间，离别的时间快到了，山庄里的氛围有了些许变化。 莫一教导他们的时候常常有些心不在焉，莫擎空倒是不怎么反常，只是喝酒的次数增加了许多。莫霏雨天天来墨竹居听琴，但是这期间并没有多说一句话，或许是心中还有些情绪，她把手札交给了莫擎空，莫擎空听说是祖师爷的曲谱，便自告奋勇的弹奏了一次。 莫霏雨再一次听到了奇妙的琴声，天下的景色，似乎都在这里。但是两个人弹奏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云风澜弹奏的比莫擎空要好一点，但莫擎空弹得似乎才是祖师爷想要表达的意思，二者非常契合。 莫擎空此刻直呼妙哉，都说情由心生，所以是两人的心境 不同吗？ 莫擎空转头看向莫霏雨，就像看一堆金子，猥琐的笑:“徒儿，你是怎么找到这个的？” 一张猥琐的脸在自己面前放大，莫霏雨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感莫一的教导，现在她还能不动声色:“云风澜找到的。” 莫擎空拍掌，故作遗憾:“太可惜了，这居然不是你找到的，不过你找到了也没有用，看不懂琴谱。” 莫霏雨面无表情:“师父，注意形象。” 莫擎空立马恢复高人形象，如果不看他的着装的话到还真是个世外高人。“咳咳”，莫擎空咳了两下，”这东西你收好，将来有大用的，不过先不要告诉任何人。” 莫霏雨点头。 莫擎空双手捧着琴谱，暗暗赞叹，真不愧是祖师爷啊！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的过去，谁也阻止不了离别。 那一天，云风澜十三岁，莫霏雨十一岁，两个人都是半大孩子，但也是相伴三年，所以，对于云风澜的离开，莫霏雨心中还是有些涩涩的，但她没有说什么，因为他们都知道，再过几年，莫霏雨也会进京。 两个人虽然才初长成，但都已经可以见到以后的风华绝代。云风澜因为这几年的教导，已经不复当初的狂傲，而是气质内敛，就像青涩的果子，正在逐渐成熟。 莫霏雨在皇后死去之后再也没有穿过女装，而且京中也已经知道下一任国师的人选，这些年也派了几个人过来，所以现在举手投足皆是男儿风范，若不是从小和她一起长大，恐怕云风澜也看不出来这是一个女孩。但容貌上的缺陷不能补足，不过由于从小当男子教导，所以浑身自有一股英气，虽说容貌昳丽，也只会让人觉得生的过于美貌罢了。 莫霏雨在山庄门前送别，看着和自己一般高的少年，恍然间原来已经过去了那么长时间，不知何时，他们都长大了一些，不是当初的懵懂稚童。 眼前少年一身白衣，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就没有见他换过，莫擎空还曾打趣是不是要做话本中的白衣公子，可是他只是微微一笑，说出来的话残忍又悲伤：“这是我给父王母后戴的孝，我不会忘记自己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 当初莫擎空听这话的时候有了片刻的震愣，然后便一脸复杂对莫霏雨说：“他心里已经有了魔障。” 霏雨当时只是不以为然，魔障吗？她刚好也有，不巧的是，她和云风澜的魔障似乎都差不多，她在娘走了之后，就是一身蓝衣，蓝色是天空的颜色，这样是不是就可以离娘亲近一点？ 每一个人心里都有化不开的结，莫擎空目光深邃，当初为了顾采蘋，他也曾有过心结，不过现在又有什么呢？一切都过去了，等他们长大了就好了。 云风澜来时是两个人，可这次回去时只有一个人，所有的人都在门前送他离开。 看着这些朝夕相伴的人，他一个个地告别，不知道这一次离开之后还会不会再回来，但是下一次再来，自己心中就没有当初来时的那么单纯了，京城是一个大染缸，可自己却必须回到那里。 这里他住了三年，没有什么烦恼，没有勾心斗角，虽然有时候会和那丫头吵两句，但心中还是把她当做meimei的，这里的所有人都是不可或缺的存在，都是重要的人啊！ 莫一不善言辞，但这次他还是拿来了一个亲自雕刻的小木人当作离别的礼物，至于莫二，他给了京城三年来的所有消息，其他暗卫也都林林总总给了许多。 莫擎空的礼物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是将他一直在弹的琴——绿倚送给了他。莫擎空见他满心喜悦，只是满不在乎的说：“本来想给我小徒弟，哪知她一直学不会。”莫霏雨在没人注意的地方，耳尖变红了。 莫霏雨拿出自己的礼物时，面瘫脸有些扭捏，莫擎空难得见到徒弟这种表情，心下来趣，便催了催。莫霏雨拿出来的时候有些不自在，那是一幅画，画上的两个小孩坐在满是蔷薇的院子，很开心的样子。 云风澜展开画的时候只觉得心下有些触动，那些美好的时间总是那么短暂，这次回京，恐怕很难有如此开心的时候了。想到这里，朝莫霏雨微微点头：“谢谢你，这份礼物我很喜欢。” 莫霏雨也会以一笑，三年来，他们已经不需要对方说出来，就已经知道对方的意思了，最熟悉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一直陪着你的人。 离别不需要太多话语，时间到了，该走了。 和来时的牛车不一样，这次莫擎空还是没有特地为难，给了他一辆马车，那辆牛车早就被莫擎空送给了临近村子的老人，说起来，当初他还坑了云王府多少家产，这时候倒是都还回来了，云风澜心下想着这老头也不是那么讨厌，只不过当初就只盯着他母妃，还真是让人来气。 心境变了，就不是当初的那个人了，这一次回京，他一定要让那个人失去一切。 不过，转向莫霏雨，两人相视一笑，这一次不是诀别，我们一定会再相见。挥一挥手，离开了这个居住三年的地方。 世界上还有一个人是与他血脉相连的，真好。 莫霏雨一直看着他的马车离去，直到再也看不见，才被自家师父叫了回去。 莫擎空还是老样子，不甚在意地喝了喝酒，脸上还有一些酒后的潮红：“既然那么在意那个小子，为什么不说让他多留几年？” 莫霏雨声音冷淡，步伐坚定：“他有他要做的事，我不会去阻止。” 莫擎空笑开了，似觉有趣：“一个两个的都还只是小娃娃，整天死气沉沉的像一个小大人，这可不好。”末了又喝一口酒，摇头晃脑的走了回去，还津津乐道：“嗯，不好，不好。” 莫霏雨没有直接回蔷薇园，而是脚随心动，稍一转身，先去了墨竹居。 这里似乎从未变过，但少了一个人，一切都变了。 太安静了，太空旷了。只有一个人的墨竹居，还是太空了一点，连自己的心都变得空了。这几年，那一个少年每天都会在竹下弹琴，尽管她从来都只是在远处听着，但是她知道，他是弹给她听的。 不知为何，明明学什么都会，可是她就是学不会弹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天生就缺了一些天赋，不过这样也好，如果她会弹琴，说不定就听不到这样美好的琴声了。 不管世间会弹琴的人有多少，她一直都认为没有人会比得过他，大概是先入为主吧。 一步一步走到石桌前，记得当初他就是在这里弹琴，白衣的少年，悠荡的琴声，还有幽静的墨竹，真是世间难得的美景。 细细摩挲着石桌，感受着凹凸不平的表面，内心好像有什么情感要溢出来。这便是悲伤吗？不知何时，少女眼里有了泪水。真的很想让他留下啊！ 擦了擦眼泪，头也不回的离开，这院子还是封了吧，反正以后也不会有人来住了。 回到蔷薇园，已经有一些蔷薇花凋落。花开不败，那只是一个梦，所有的花都会有凋谢的时候，不过来年它们会重新盛开，就像没有凋谢过一样。 蔷薇园的少女依然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对京城的消息也没有过多关注，只是有时候会忍不住朝旁边的院子看一看。墨竹居三个大字依然挂在院子的门前，只不过有些腐朽。这些年大家都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只是她长大了，莫一他们多了几痕皱纹。恍然间，又一个三年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