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你怕死吗
本来贼人在围攻那两个青年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从山坡下行上来的玄奘师徒，结果玄奘大喊一声，才被贼人发觉。贼首一声令下，十多个贼人呐喊着向师徒二人冲杀下来。 心意急丢了手中马缰，上前伸手拽住玄奘的衣袖喊道：“师父，命若不保，又如何求经明道？” 见师父对自己的话充耳不闻；对冲杀下来的贼人更是视而不见，只顾牵马上行，心意慌忙撒手丢了玄奘衣袖，掉头向山下跑去，一边跑，一边还回头喊道：“师父，怪不得弟子了，弟子不想枉送性命。你一心求经，立志救赎众生，会有佛祖保佑你的。” 心意身强体壮，又精通武艺，迈开大步一溜烟似地跑下山坡，很快钻进树林中没有了踪影。 联想不久之前，心意面对程咬金的大队骑兵，为了救助师父，他能挺身而出，而眼下面对这十几个贼人，他却丢下师父，自顾逃命去了，不知这一段日子，心意心中有了什么触动，才会做出前后叛若两人的举动来。 玄奘似乎不知心意已经不在自己身边，只管大步迎着冲下来的强盗向上走去…… 贼人围住了玄奘，络腮胡打量着面不改色的玄奘，“铮”的一声鸣响，用手在刀背上弹了一下，诧异不解地喝问道：“和尚，看我们在山上杀人，你不知逃跑，反而大呼小叫地主动送上前来，却是为何？” 面对如此凶残的贼首，玄奘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口颂佛号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人生于世，早死，晚死，迟早都要死，只不过死的原因、地点和方式不同而已。我身为佛门弟子，早已看破生死，为什么还要怕死？” 玄奘说完，目光炯炯地盯着络腮胡子，看不出丝毫怯意。 络腮胡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围着玄奘转了一圈，最后立于玄奘面前，把手中钢刀在玄奘脖颈处比划了一下，猛然大喝道：“和尚，你难道真不怕死吗？” 玄奘不答，却平静地向络腮胡反问道：“你怕死吗？” 络腮胡闻言又是一愣，随即叫道：“废话！怕死老子就不做强盗了！” “杀人偿命，你们自掘坟墓，身为强盗都不怕死，我一个看破红尘的出家人，为什么还要惜生？”玄奘此言一出，十多个强盗不由得面面相觑起来。 玄奘见强盗们不语，便用目光扫了群贼一眼，继续问道：“你们劫财害命又是为了什么？” 群贼中有人应道：“当然是为了能够过上好日子，快快乐乐地生活。” 玄奘紧追不舍，接着问道：“眼下你们的日子真的过得无忧无虑，真的过得快乐吗？” 众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络腮胡说道：“当然快乐了。我们大块吃rou，大碗喝酒，比起你们做和尚的吃斋寡欲，不知道要快活多少倍。哈哈哈！” 玄奘迎着络腮胡的目光，从容说道：“钱财只有在使用时，才能称之为‘钱财’。你们杀人越货，天理不容，劫了钱财又有何用？” 群贼愕然，对玄奘之问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玄奘却环视着群贼，不待贼人反应，急又紧接着问道：“你们敢去城里逛庙会吗？你们能带着这些抢来的钱财光明正大的回家吗？你们杀了人，夜里不做恶梦吗？路遇官府的人，你们能和贫僧一样面不改色地迎面而过吗？当你们年老体衰，手无缚鸡之力，那时你们还快乐吗？” 玄奘见不少贼人闻言动容，急又指着那个被青年后生斩断胳膊，面如白纸，正在由同伴包扎断臂的贼人说道：“当你们与别人搏斗，被砍断手脚，行动不便的时候，你们也快乐吗？” 玄奘一口气向贼人问了这许多问题，群贼一时半刻哪能反应、回答过来，竟被大义凌然，从容不迫的玄奘法师给镇住了。 见群贼茫然不语，玄奘更是斩钉截铁地对群贼断定道：“你们劫财害命，罪孽深重，哪里可能会快乐。你们不敢去逛庙会，因为害怕被人认出你们是强盗；你们更不敢光明正大的回家，因为你们知道你们的罪行将要祸连亲人；你们生活在恐惧之中，深夜犬吠，半夜敲门，都会让你们心惊rou跳，因为你们犯了大唐律法，担心哪一天会被官府抓住杀头！” 看到不少贼人面容中闪过惶恐之色，玄奘更是大声说道：“你们怕到人多的地方去，更怕见到官府的人，甚至别人多看了你们一眼，你们都会心慌意乱，怀疑别人知道你们是杀人越货的劫匪。” 玄奘说到这里，努力使自己的语气缓和下来，看着面前的这伙贼人，语重心长地接着说道：“当你们年老体弱，不能再劫道了，你们又到哪里去安度晚年？当你们身体伤残，行动不便，那时又有谁会管你们死活？” “阿弥陀佛，贫僧虽是个和尚，可是贫僧快乐。”玄奘接着说道，“贫僧与你们不同，可以云游四海，自由来去；可以躺在城门口晒太阳，打盹，和守城的官兵谈天说地。你们能吗？你们不能！因为你们是杀人越货的强盗！” 玄奘情真意切、慷慨激昂的这一番话，一下子说到了不少贼人的心里，把群贼说的一脸迷茫，有几个贼人竟面露悔意，点头不止。当然也有冥顽不化的，那个杀了和尚和农夫的“一撮毛”，看着哑口无言的群贼，忙举刀向玄奘叫道：“我们抢劫杀人，又没有人知道我们是谁，我们有什么可害怕的？” 贼首络腮胡点了点头，也瞪着玄奘叫道：“抢来的银子上又没有‘贼’字，为什么不敢花？再说，脑袋掉了碗大的疤，我们有什么可害怕的。” “哈哈哈……”络腮胡爽朗地大笑着，笑罢，看着群贼，豁达地调侃道：“兄弟们，如果有一天我老无所依，就把我埋在……这春天的树林里。哈哈哈……嗬嗬嗬……呜呜呜……”只这一瞬间，络腮胡子竟如变了一个人似的，语气中竟充满了伤感，笑声中透着哭腔。 “阿弥陀佛，”玄奘看出贼首的心已乱，忙又口颂佛号道，“孽海茫茫，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如若执迷不悟，生不快乐，死难解脱，何苦哉？” “生不快乐，死难解脱，何苦哉？”络腮胡喃喃地重复着玄奘的话，神情竟是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