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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祖母

    傅宁刚回府,按照规矩怎么说都得拜见一下府里的老太太,也算是尽尽晚辈的孝道。

    清然在府门外本就生着一肚子气,到了老太太这儿,唯恐遇见什么恶心事儿,她再炸了锅闯出什么祸事来,索性让她先去了刘姨娘那儿,只带着处事沉稳的白夏给老太太请安。

    “呦,宁姐儿回来了,老太太午睡着呢,刚歇下还没一炷香的功夫,这个时辰叫起,怕是……”

    松鹤院里伺候老太太的刘嬷嬷眼瞅着要出院子,见着二小姐回来了,走上前去,状似亲近的说到,为难的神情,恨不得将两撇向下耷拉的眉毛挤在一起。

    按说钟鸣鼎食之家是最讲究尊卑规矩的,少爷小姐未行嫁娶之礼前,亲近的长辈多以“哥儿”“姐儿”来称呼着,傅宁再不受待见,也是相府里正儿八经的嫡小姐,甚至可以说声府里最正统的嫡小姐。

    上了年纪的婆子们也这么称呼,无疑是不把这刚回府的小姐放在主子的位置上。若是敢这么称呼三小姐,叫一声韵姐儿,且不说夫人如何,三小姐就能拆了她那半把老骨头。

    只是傅宁是谁,听到这话儿,却也不恼。登了天了,也不过是个与主子有些情分的下人,犯不着与这婆子置气。

    “既是如此,午时过了再来请安吧,也给祖母说道说道,白天再不能这般,晚间可就睡不着了。”说完转身欲走,只留下一抹清丽的身影,旁边的一旁的刘婆子有些急了,几步跑到傅宁面前,连忙扯住她的衣袖,死气白咧的陪着一脸笑儿“二小姐等等吧,老奴去看看,没准儿老太太醒着呢,也就不用劳烦您再跑一趟”

    说完这句话,脚下生风的进了主屋,好像后面有东西撵她一般。

    就连一旁的沉稳的白夏见此情景,都有些气不过了。好好的小姐,连个下人都来糟蹋一把。“小姐,咱们……”

    话未说完,傅宁便摇头示意,“无碍”

    说完又对着白夏笑言道“今个儿幸好没带着清然,不然这松鹤院里,可不平静呢”

    白夏被她的话逗得一笑,也知小姐说话儿宽慰她,也跟着调笑道“小姐英明”。

    ……

    老太太的年纪愈发大了,晚间的觉早已不是前些年,睡得愈发的少了,即使夏日困乏的厉害,多半也会小眯一会儿,不会超过两柱香功夫的。现如今也不过三月的天气,天刚回了春儿,颇有暖意却又不躁热,正是一年难得的好时节气。

    深宅大院捧高踩低的向来不少,刘婆子原想借着老太太的手,折腾一下刚回府的傅宁,晌午的时候,好好晒晒大日头。孝道压下来,你敢不从?索性也算是对傅莫氏的报复,当年自己儿子不过是拿了了五十两钱财应急,就被赶出了相府,父债子偿,这母债,当然得女偿。

    反正老爷一向不过问内宅的事儿,老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至于夫人,就更是视她为眼中钉,绝不会为她作主的。没想到傅宁根本不买账,刘婆子不敢冒险,万一下午请安的时候说漏了嘴,她可讨不着好。这才紧赶慢赶的向老太太回禀。

    说到傅宁的这位祖母,年纪轻轻的丈夫出海打鱼再没回来,孀居的寡妇拉扯着半大的儿子,前半辈子备尝世人冷眼,艰辛度日,怎料唯一的儿子一朝进士及第,飞上枝头,后来又与世家大族浔阳莫氏结了亲家,成为丞相府人人羡慕的老太太。

    “二小姐,老太太请您进去呢。”洒扫的丫头走了出来,躬身传话儿,十三四岁的年纪有些好奇,传言貌若无盐的二小姐到底长成何般模样,轻侧着头,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的瞥一眼。

    那面纱仍旧戴着,只朦朦胧胧的一个模糊的映像。

    这厢小丫头还在苦恼着没看清楚,傅宁已经领着白夏进了松鹤院的主屋,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外间伺候的二等丫鬟领进了屋里。

    老太太此时在炕上坐着,穿着一身深紫色流苏云锦织花衣裳,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戴着金色菊花图案的抹额,手上挂了几个红玉镯子,看着十分光彩照人。旁边的小丫头跪在炕上,低头替她捶着腿。

    丫鬟掀了帘子,傅宁被引进了主屋,地上正中间的位置搁了个米黄色的蒲团,走向正中,端端正正的跪在蒲团上,磕了个头“孙女给祖母请安。”一旁的白夏也跟着,规规矩矩的给老太太见礼。

    “快起来,快起来,哎呦喂,我苦命的孙女儿啊……”老太太倚在斜纹条纺花锦被的身子向外伸出手来,白夏见状,直接扶起了跪着的傅宁,顺着老太太的力道,走上跟前儿。

    老太太拉过她的手,在炕沿上坐下,还未等说话儿,呜呜咽咽的就开始哭起来。“二丫头啊,我的心肝rou啊,这么多年,祖母惦记着你啊,你说说,怎么就不知道回来看看祖母呢,我的儿……”

    这府里的老太君哭了,整个屋子里霎时乱作一团,贴身伺候的丫鬟婆子们甭管真心还是假意,都一一靠了上来,你一句我一句的安慰着,老太太身边的一等丫鬟天香温柔的替老太太抚摸着胸口,极有眼色的婆子端来清茶,伺候的手忙脚乱。

    “老夫人,二小姐知道您惦记着他呢”

    “二小姐是个懂事儿的,您可得顾着自己个儿的身子。”

    “保重身体啊,免得二小姐伤心呢”

    ……

    众人七嘴八舌,不知道了还以为老太太出了什么事儿,反观她们口中的二小姐,不知何时早已被一群过分激动的下人挤下了炕,站定在一旁,弄得跟个外人一般。

    傅宁是真正的世家出身,承袭了母亲莫氏的端庄高贵和雍容大方,面对何种情景,也决计做不出小女儿啼哭之态。见到如此情景,只与同来的白夏对视一眼,露出苦笑

    这都整出些什么事儿啊?

    见老太太呜呜咽咽的,旁边伺候的刘婆子拿出锦帕,递给老太太擦眼泪,随声附和道“二小姐,您可不知,老太太昨晚上,还与刘妈我说道着您呢,这不?您今个儿可算是回来了呢。”

    ……

    天天惦记她,惦记得十几年一封信也没捎过去……昨晚念叨着,念叨的门口迎接的下人一个松鹤院的也无……

    现如今,她口里的“心肝rou“戴着面纱,也不问问当年脸上的湿疹有没有留下什么疤痕,上阳老家的亲属们有没有善待与她?

    这老太太的关心,果真特别得叫人无福消受。

    傅宁面上半点涟漪也无,温和中略带疏远的说道“祖母放心,原先上阳老家离此远隔万里,现如今,回府倒也方便,日后若是相见,只需派人传个话儿就成。”

    见孙女也不与她过多亲近,老太太顿时没了演的心思,旁边伺候的丫鬟婆子一顿劝,渐渐地停了哭声。

    待了约莫小半个时辰,老太太今日哭的乏了,精神短了些,无暇叙话,两人才被请出了松鹤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