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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王心伤

    离开傅家,傅宁整个人都显得松快了不少,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兄妹之间分离多年的陌生好似一瞬间消散了,至于那乌达,更是个自来熟的性子,闲不住的闹腾,傅宁倒是不恼,算起来十几年来她一直都是最小的,霎时来个个比她年岁小的,也就宠着惯着的了。

    下了马车,几人来了这傅氏在京城留置的宅子,看着不大,倒是修整的十分整洁,穿过一个廊房,便瞅见了假山后的柳溪自上蜿蜒而下,正厅前赫然写着“清风堂”三个大字。

    “总算是从那狼窝里跳了出来,还是你们的面子大。”端坐在主位上的少妇见着几人进门,利落的站起身来说道,还嫌不过瘾似的,又点了点傅宁的脑门儿,备显亲近的笑着。

    不是烈王世子妃是谁?

    几人一一行礼后,端坐在椅子上,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一番,倒是不知怎的,话赶话,几人聊到了傅宁的嫁妆上。

    说到这,世子妃便是气不打一出来“阿宁,尽管放心了去,且不论咱们莫氏今时不同往日,便是有几分没落了,也必让你你风风光光的出嫁,可做不来那大丞相一家子吃穿花用糟蹋着原配的嫁妆还贴补小妾女儿的破事儿来。”

    说完,一扭头,将目光扫向了一旁饮茶的莫惊鸿,“二弟,当年姑母的嫁妆单子,祖父那里想必有备份儿的吧,你派个人,去趟青山书院拿了来,白纸黑字的,还能平白抹了去不成?”凤眼一眯,一股子冷意便射了出来。

    傅宁前世马革裹尸,战死沙场,早已历经生死。钱财之物么,她也就更加不甚在意了。

    只是虽在傅莫氏身边生活了八年不到,大多也都是她卧病在床不能起身的时日,却至今仍记得她对自己的好,一种来自于母亲的温柔,也算是弥补了两世亲情的空缺,是以对这世子妃之言并不反感,左右那一家子这么些年也没见这个感恩的,反倒是糟蹋了不少。

    “大姐放心,此事我会办妥。”莫惊鸿一弯腰,轻声回道。

    几人多年也没有聚到一块儿,今儿算是难得的好兴致,在场的也都不愿意将这宝贵的功夫儿浪费在写个不知所谓的人身上,几人笑笑闹闹,说到了小时候的事儿上,连一向清冷的莫惊风都感染了几分笑意。

    约莫半个时辰过后,莫惊尘站起身来“大姐,二哥,我还有些事情来着,就先……”

    “去吧去吧,你呀,比我还忙哩。”世子妃率先的发了声儿,轻轻的甩了手帕,略带责备的看了莫惊尘一眼。

    其实兄弟几人之中,若说世子妃最是疼谁,莫惊尘若说第二,怕是没有人敢认第一了,就是傅宁,怕也有几分不及的。

    因着生母难产而死,而广林子又无意续弦,可以说,莫惊尘从刚出生是个奶娃娃的时候,就是世子妃抱着的,可算是一勺菜一勺汤的喂大了,直至出嫁前夕才松了手。

    就是这么仔细的瞅着长大的,一年之中,莫惊尘倒是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这病床上度过的,毕竟,七个月大就来到了世上,在怎么仔细的将养着,也不是那一下生就健康的孩子。说是责备的瞅着他,恐怕还是心疼他累着自己。

    莫惊尘也知世子妃这般心思,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将目光移转到了莫惊鸿的身上,只见他轻点了点头,莫惊尘便退下了,当然,顺便带走了一直默不作声,努力降低存在感的乌达。

    乌达是一步三回头的不回头,只余下几人神色安然的继续聊天,仿佛对他的求救闻所未闻,更有甚者,傅宁甚至在莫惊鸿的眼睛中看到了幸灾乐祸的意味。

    “那乌达,以前我却是没见过的。”傅宁作声,虽没有明说,只是在场的谁不是个聪明知事儿的,心思一转,便知道她在问些什么了。

    “父亲几年前去了趟匈奴转转,经过祁连山的时候,看见被一群一群匈奴人追杀,顺手救了他,也就跟着来了。”莫惊风罕见的回答道。

    傅宁暗叹,想来一向清冷的二哥对着乌达也是有几分好印象的,不若,他是怎么也不愿开着尊口的。

    傅宁笑说道“看样子,乌达倒是与三哥亲近不少呢“揶揄的语调,怎么听,也不像是怀着几分好意图。

    莫惊鸿听到这话,连忙摆手,摇头答道“不不,是你三哥与乌达亲近不少,至于乌达,倒也不见得如此。”

    几人开始时,倒是没反应过来,待一句话的功夫,俱都呵呵的笑了出来。

    坐了几个时辰之后,天也快黑了,虽是世子一向疼宠世子妃,对她去哪,倒也不拘着,只是毕竟是天家的媳妇儿,又出自天下清流之首的莫氏嫡长女,做事也是极有分寸的。

    几人俱都送她出了府门,眼见着马车往烈王府的方向驶去,直到看不见影儿,几人才回了府。

    “三少爷呢?”莫惊鸿边走边问洒扫庭院的下人。

    “回禀大少爷,三少爷说,拜访旧友,至于晚饭,不必等着了。”

    莫惊鸿一摆手,回话儿的下人便退下了。

    “旧友?这初到京城,哪来的旧友莫惊鸿站定了半晌不说话,一炷香的功夫,脸上显现了无奈的笑意。

    这个老三,回来后可得让他安分些,这cao心的事儿,可别累着他。

    恢弘的错王府,自从这主人入住以来,大门从未开过,一开始,这京城的百姓难免好奇来着,时日久了,不还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过自己的日子,除了些有心人之外,到也没人刻意的关注着。

    主位上端坐的男子仍旧戴着原先的银质面具,添了几分神秘莫测的气息,只是棱角分明的脸上,倒是比刚来京城的几天苍白了几分,连那青紫的血管,隐隐约约的都能看见几分。

    一旁的男子,收敛了往常的嬉皮笑脸,严肃的神情比之往日不羁的模样,显得让人难以亲近,担忧的看着上位上端坐的男子,透着几分不忍。

    自小与他一起长大,对他的执拗不是不知道,只是关乎他的身家性命,不得不为。

    下首的男子猛然站起身来,踱到男子身前的长案站定“我不管你怎么想的,收拾好了,明天就走。”

    说完,气鼓鼓的看着上位上端坐于轮椅上的男子。

    那男子好像入定一般,并未有任何反应,甚至连头也未抬,“既已到如今地步,我必定神挡杀神,佛挡弑佛。你若执意如此,你我割袍断义。”

    那站定在一旁的男子显然被男子的话语惊住了,身子无力的后退几步,仿佛用尽半生的力量,紧紧的闭上双眼“阿峥,你这是何苦?当年之事……”

    未待下首的男子说完,一阵劲风拂面而来,男子倒退几步,若非身后桌椅的阻挡,必定是摔在地上爬不起身来的,即使如此,还是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落下,显得十分狼狈。

    “闭嘴”轮椅上的男子喝到,此时的他早已不复原先云淡风轻的模样,像是一头被惹怒的狮王,双眸赤红,咆哮着赶走入侵领地的他来者。

    当年,当年……男子呵呵的笑了出来,只是怎么听,都透着彻骨的寒意。

    那豪华的宫闱,也曾是他的家,只是这所有的美好的一切,全都是那个名为皇帝的人亲手捏碎的。

    大魏的宫廷,包藏着这世间最险恶的用心和最肮脏的阴谋,全都是处心积虑致他人于死地的陷阱,冷的叫人心惊胆战。

    只是如今,他再也不是为他人肆意刀俎之鱼rou了,所有的一切,他一定亲手拿回来。

    总有一天……

    下首的男子再次狼狈的闭上双眼,侧着头,一抹清泪沾湿了他的鬓发。喉间哽咽,却不知该说什么?

    痛苦如同藤蔓般紧紧缠绕,他终于明白,这么些年,他最不能放过的,是自己。放不下,所以忘不了。

    一个男人真正痛彻心扉伤口,永远是独自一人在深夜里舔舐,任何外来的关心,都会得到致命的还击。因为他拒绝任何人的分担,禁止任何人的触碰,哪怕是至亲之人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