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话 公爵的意思

    「欸？欸欸？你、你这是在跟我开玩笑对吧？」

    「才没有开玩笑，我可是十分认真的！」

    我开始搞不懂了，蒂努维儿这又是跟我搞哪出啊？

    「等一下，蒂努维儿你先不要动──」

    「怎麽了？」

    我把额头的浏海拨起，然後凑近蒂努维儿把我的额头贴到她的额头之上。

    奇怪，温度十分正常，看来似乎没有发热啊？

    「干、干什麽？你以为我在发热吗？」

    在我坐回去後，蒂努维儿摸着自己的额头不解地问道。

    「抱歉，我以为你一定是头脑发热或者病糊涂了才会想要到前线去……」

    我实在想不出来一个既聪明而且还出身於名门望族的千金小姐除了以上的原因之外，还有什麽理由让她想要到最前线送死。她又不是那些落魄贵族或者流浪骑士，绝不可能只是单纯的为了名誉跟金钱而跑到那种危险的地方去——这些东西她可完全不缺，真要说的话我可是比她更有理由跑到前线去送死呢。

    「我才没有生病，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这次可是很认真的！

    「那你干嘛突然想要到前线去啊？」

    「这……这是为了当家族继承人的试炼！就是这样没错！」

    家族继承人，这个藉口听起来倒也有模有样的……不过她可是堂堂一领之主的女儿，根本没需要接受这种不必要的试炼。即使退个一万步来说，她老爸也绝不可能会让这个宝贝女儿踏入那种危险的地方。

    要不就是她在说谎，要不就是她父亲对她的这个想法毫不知情。

    「说真话吧，不然我就要把你踢出房间了。」

    「我说的都是真……」没让蒂努维儿把话讲完，我便站起身来作状要把她赶走，她这才连忙说道：「好、好啦，我讲真话就是了。」

    我微微一笑然後重新坐下，向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後便支起双手等待蒂努维儿作出解释。

    「……真的要讲真话吗？」

    「真的要我现在就把你给踢出去吗？」

    「嗯……哎……」蒂努维儿欲言又止，与平常那个有话直说的她相比简直就像变了另一个人似的。「其实我是想去找……」

    「去找谁？」我咄咄逼人地把身子朝蒂努维儿俯前过去，不让她有任何喘息又或是思想其他借口的机会。

    难得一直都处於弱势的我竟然拿到了主导权，我当然要把握这个机会表现一下我身为大姐组的气魄了。

    在我一再追问之下，蒂努维儿最後终於吞吞吐吐地向我坦白她的真正目的：「我……我想去找父亲大人……」

    「莱尼德公爵？他现在就在前线吗？」

    「嗯，我也是今天才得到的消息……说是当父亲大人与jiejie大人你决斗之後没过了多久，他就回到我家领地集结军队往要塞区的前线去了，好像说是为了即将到来的会战做准备来着。」

    即将到来的会战？我可没听过什麽即将到来的会战……不过话说回来即便这是真的也好，池田亦不会告诉我便是了。

    「公爵他没跟你说吗？」

    「父亲大人他根本就不想我知道！他一直以为我只是个小女孩，但我要让他知道我已经长大了，我完全有能力作为左右手在战场辅助父亲大人！」虽然蒂努维儿这样地说着，但是她脸上却没有露出不甘的神情，真要说的话她更像是在担心着什麽事情似的。

    原来如此，这跟我的情况倒也有点相似——我们二人都被当成是拖油瓶，分别只在於蒂努维儿渴望而且也确信她能帮上她父亲的忙，而我的想法却是跟池田一样，确信我自己除了拖到池田的後腿之外便什麽忙也帮不上来。

    「这样啊……你想暪着你父亲悄悄地跑到战场上去没错吧？可是这又跟我有什麽关系？我为什麽得跟你一起去啊？」

    听到我的发问，蒂努维儿一副「你终於要问我了」的神情眉飞色舞地讲了起来：「jiejie大人你也跟我一样，被大团长先生给扔下了吧？我觉得我们两个一起上路可以有个照应，而且我……我也、也想和jiejie大人在一起！」

    蒂努维儿的脸蛋越讲越红，脑袋越说就抬得越低，讲到最後我都快看不到她的脸了。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为什麽你们都讲得我好像也想要往前线去一样啊？我在你们眼中是有什麽非去不可的理由吗？」

    「jiejie大人你难道不想吗？你明明那麽强大却被当成是没用的小孩一样被留了下来，难道你真的什麽感觉也没有吗？」蒂努维儿一脸的错愕，就像我刚才问她的问题如同「上厕所要不要脱裤子」一样荒谬来着，然後又不忘补上：「而且重点是最後那句啦！最後那句！」

    「感觉什麽的当然会有，但是也构不成我到战场去的理由。」我刻意无视她说是重点的那句「危险」发言，话题一转向她问道：「你以前有到过战场去吗？」

    「没有，但是我……」

    「那就对了，我保证你绝对不会想去那种地方的。」

    「我已经很清楚风险了！而且我害怕……害怕父亲大人出意外啊！」蒂努维儿突然歇斯底里地叫了出来，不过马上就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而掩着自己的嘴巴：「抱、抱歉，我不是有意……」

    我之前从未见过蒂努维儿这样地失控过──在外人面前她是个高傲的贵族千金，在我和塞西莉亚面前虽然形象稍微有点崩坏，但一直接受专才教育的蒂努维儿也未曾在我面前向我大吼，老实说这还真的把我吓了一跳。

    「……你也看出来了吧。」

    蒂努维儿点了点头作出回应：「我很清楚父亲大人的能耐，虽然说靠着父亲大人能一劳永逸地结束战争来没有可能的事，但是单凭那些蜥蝪怪物也绝不可能击败父亲大人和他的军队，但是最危险的并不是那种『眼前』的敌人……」

    「而是那种看似朋友却会在关键情况下在你背後捅上一刀的所谓『友军』吧。」我接着蒂努维儿的话说了下去，视线慢慢的飘往阳台外头的夜空之上。

    要知道帝国并不是那种外强中乾、隐患处处的强弩之末，而是实实在在的大陆霸权。虽然现在陷入了与蜥蝪人之间的战争泥沼，但对於帝国来说还远远未到伤筋动骨的地步──而就在这个时侯，竟然需要千里迢迢召来帝国境内实力数一数二的领主加入一场即将发动的会战？难不成帝国的精锐军团都是吃素的吗？

    当然，不能排除这场会战真的极之莱尼德领主帮忙的可能性，但是以目前国内公主派和亲王派两派对立的情势来看，暂时还未站队的莱尼德领主被某人故意使往前线然後借故除掉也是很有可能的情况。

    在与领主的决斗结束之後我曾经向凯宁斯顿请教过莱尼德领主的背景，得知他虽然在年轻的时侯带领帝国军队打了无数的胜仗，但最近十多年他都专注於领地的内政发展之上，十来年的不闻不问之下帝国高层的政治舞台之上早就不见了领主的踪影──若果事实真的如我所想，那麽目前尚未选边的莱尼德领主又有什麽理由让幕後策划的黑手非得用上各种手段和影响力也要把他除掉不可呢？

    这里头一定有什麽原因，不过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是因为莱尼德领的军事实力吗？还是因为公爵那还留存在政坛之上的人脉和影响力？抑或是他还没选点站的关系……

    想到这里，我的脑海突然浮现出来一个想法：会不会……会不会是因为蒂努维儿的关系呢？

    由於作为下任当家的蒂努维儿频繁地出入、甚至是住进了新近加入公主派的池田的大宅，结果就被有心人以为莱尼德领主已经和安洁莉丝塔的势力连成一线……联想起领主的突然到访和他那几乎像是要把女儿托付给女婿（也就是我）的表现，这个可能性实在是大得让人无法忽视。

    至於蒂努维儿为什麽会在这里出现，我在某程度上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jiejie大人？怎麽了？」

    看我脸色突然变得铁青，蒂努维儿马上就关心起我来，然而当我想要回应并转头与她对上视线的时侯，我的声音却卡在喉咙发不出来，只能望着蒂努维儿把嘴巴张得老开。

    都是我的关系吗？说到底要不是我，在法师学院里蒂努维儿也不会顺势成为艾力克斯顿的目标，而现在连蒂努维儿的父亲亦被牵连在内，一切一切都是我……

    「我女儿就拜托你了」──回想起公爵在决斗之後那句意义不明的说话，我那像是被施了魔咒的嘴巴突然又能动了，一道带着颤抖的声音缓缓地从我的喉咙吐出：

    「不……」

    「不？」

    「不，不行。我已经决定了，我既不会跟你去，也不会让你去前线！」我直直地望着蒂努维儿有如大海般深邃的蓝色瞳孔，以异常坚定的语气说：「这也是你父亲的意思。」

    若是我猜错了，前线那种危险的地方当然不能让蒂努维儿过去；而若然我的设想是正确的话，就更不能让她跑到前线去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