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言情小说 - 桑间十月在线阅读 - 第六章18、孤,是一种状态

第六章18、孤,是一种状态

    望山上有客栈。唯一的一家客栈。很大很大。

    许是天色已晚,进了客栈只寥寥几人在用餐。小二见来了客人,迎上来作揖,热情招呼:“几位公子小姐要住店吗?”

    “莫安?”暖苏看她。她点点,“住!”

    小二听见她的名讳倒激动了起来,“小姐可是姓莫?”

    “恩?”莫安茫然地目光带着询问。小二连忙作揖:“江少早先订好了四间上房……”

    “哦。”莫安应了一声,“带路吧。”想来江伊安还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妹子,怕他们风餐露宿?有钱有势确实不错。

    一人一间。

    江伊心踌躇了一下,低头进了房间,连晚饭也是在房里吃的。风濑一进房间就没再见着,莫安跟暖苏也不会去找他。暖苏照顾好了莫安才会自己房间去休息。

    四周安静下来,莫安闭着眼,不知道有没有睡着。

    现在还不到盛夏,夜风带着微凉,像某人现在的体温。靠着窗栏,望着一弯明月,他一阵失神。

    沫儿不会强势,也不会有那种淡漠到冰冷的脸色与眼神。沫儿很会照顾人,即便不会说好听的话去哄人,但直来直往的可爱总会让人忍不住疼爱。

    两个人,唯一相同之处,就是那迷茫的眼神和茫然的神色。沫儿被他抽去一魄,所以偶尔会懵懂而茫然。她呢?她的茫然,又从何而来?

    她跟在风飏身边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她与那个手持魔刀的男人切磋的时候也不是这样的。她的笑,她的恼,她的气,她的急……她的每一面都丰富多彩。可是在她身上发现的每一面,都与他的沫儿不一样。

    沉睡中的莫安突然睁开双眼。他静静的靠在那里,沐浴着月光。入眼的,是在月光下阴影下五官轮廓分明,眸子深邃且幽暗的人。她恍恍地看着他,脑中闪过无数个场景,场景里有无数个表情。但是所有的表情都跟这个人此刻的沉冷对不上号。

    她不由心中疑惑,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她在疑惑的同时,月光下的人心中也在问同一个问题。

    翻身,闭眼。不去看那个落寞的影子,也不管心底的郁郁。继续睡觉!

    梦中,一人。神情淡漠,目光浑然天成的霸道摄人心神。华贵雍容立于高处,鸟瞰一切。冰冷的眸子落在任何一出,仿佛都可能凝霜成冰。孤傲的男人冷眼看着面前喧闹的会宴,女人的尖叫,男人的调笑。站到一定高度之后,也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

    “画夜,来来来,喝一杯……”盛满酒的耳杯由一个人的手中递给另一个人,没人接,强塞入手。“别人敬酒你可以不喝,我敬酒你敢不接?”

    画夜漠然看向来人,薄唇一勾,魅眼微垂。与之碰杯后,仰头,饮尽。

    扔掉空空如也的酒杯缓步走下台阶,勾起一壶酒,迈着慵懒的步子走出了一屋的喧哗。

    寂静的月光下,颀长的身影依树而立,侧身而站,修长笔直的双腿随意弯曲的姿势也让人赏心悦目。他抬头仰望夜空,气质迷人却冷漠优雅。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忧伤。

    孤,是一种状态。仿佛他的世界,谁也进不去,也不准任何人进。

    “一个人?要不要一起喝酒啊?”那个女人从夜色里走来,在夜色里笑得似妖般迷人心神。

    他并没有拒绝一个女人的邀请。只是一个女人而已……

    一壶酒……

    两壶酒……

    到底两人喝了多少,谁也不知道。

    中毒之后,被毒得穿肠肚烂是个什么感觉?没人知道。他知道!

    一种痛,从头皮开始,贯穿整个身体,连脚指头都不受神经的控制。四肢百骸如同被一寸一寸敲碎,慢慢的延伸,直至麻木。

    在夺目耀眼的阳光下,他笑了。淡淡的笑像虚无的云彩。

    这里渺无人烟,可以说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他躺在空旷的地上,等待着可能从天空路过而发现他的尸体俯冲下来啄食的苍鹰,或者闻着血腥味的野兽。

    他没等到啄食的苍鹰,却等到了一个背着药篓的女孩儿。躺在早已干涸的血泊中的他,身体浮肿,面目全非。她明明一副受到惊吓失魂的模样,却大着胆子去触碰他的鼻息。当她的带着老茧的手指感受到呼吸的气流时,欣喜的从背篓里掏出了好多种药。

    她的背篓里有好多东西,他见过的,没见过的。除了眼珠子,他全身再没有可以动的地方。

    她用小臂粗的树枝做了一个简易的板子,再将他固定在上面,自己拖着一端,走走停停,跌跌撞撞,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把他带进了一个能容人的树洞里。

    树洞很干燥,没有野兽的腥臭,也没有令人作呕的腐臭。看着她跟调色盘一样累累伤痕的脸,居然还能露出笑容。他冰冷的眸子看不出情绪。

    许久后他发现她是个哑女。

    她脱去他那破烂得已经可以说看不出是衣裤的衣裤后发现他是个男人时,手上迟疑了一瞬,咬着下唇仿佛做了什么绝决的决定一样。神色严肃到锁起了眉。

    他知道自己没死是因为体内仅存的灵力在丹田盘踞。若那点灵力也散去,他不可能撑到她的出现。

    一开始他静静的只是等死,当她出现以后,他静静地盘算等自己好了以后还如何查出害他的人。

    身上的腐rou被她一一割去,再一一敷上厚重的药膏。药膏粗糙,药汁渗进骨血,还是疼了他一身冷汗,全身颤栗。

    她双眼漠视了他的痛楚,无论是割去腐rou还是敷抹药膏,下手三字真言:狠,准,快。

    他得感谢她的三字真言。不然遭罪的人是他,疼得死去活来,生不如死的人更是他。

    空寂的深山,连野兽都不曾涉足的地方,到底是有多冷清?除了风声,雨声,树叶沙沙声,就只有她清浅的呼吸声和他因为疼痛而粗重的喘息声。

    时间过了多久,他没算得明白。只知道她的头发从初见时的披肩已经长至腰际,个子高了不少,平扁的胸前也鼓起了小馒头。她时常离开,回来时通常都是鼻青脸肿,怀里抱着一些食物。他不知道该怎样去表述自己当时的心情。

    酸?涩?苦?

    五味杂全,怎么想都不是个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