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79、连桐

    莫安的马儿被她勒住马缰，缓缓停下，原地踏着马蹄。

    待她翻身下马，抱着另外一个软软糯糯孩子的暖苏也下了马。将孩子放在地上，那孩子跌跌撞撞跑向莫安，圆圆的眼睛纯真的望着她，奶声奶气地说：“娘娘，能把哥哥还给我吗？”

    “多嘴！”苍述冷着小脸，声音却是异常温柔。

    “你叫什么？”莫安俯身，圆滚滚的包子脸瞧着都想掐一把。

    “我叫葛昭。”他仰着脖子，字正腔圆地回答。见苍述下地，小胳膊忙上去牵住苍述的小手。长长吐一口气，一副牵到手就心安模样惹得众人都笑了。

    “我饿了。”莫安回头。暖心立刻动手，铺餐布，摆餐具，拿锅碗瓢盆。变戏法似的，分分钟就给她亲爱的主子摆好了餐食。

    两个护卫和两个孩子看得目瞪口呆。

    苍穹“O”着嘴，伸手想尝尝味道。暖心毫不客气拍开他的手，鼓着腮帮，双手叉腰，“要吃自己去弄。”

    苍穹撇嘴，傲娇的走开。吃你的东西是给你面子，求他吃他还不吃了呢。哼！

    佐雍佑趵领着白团子自己活动。这荒郊野外对人来说是考验，对它们来说是如鱼得水。

    苍述脱去鞋子，抚着衣摆端端正正跪坐在餐布边沿，接过递来的筷子，牵着衣袖斯斯文文夹菜。

    葛昭见他的动作，欢快的踢掉鞋子盘腿坐下，一半屁股坐在了草地上。距离太远，夹不到菜，他往前爬了两步。却不想自己根本不会用筷子。努力了好几次都不能如愿，看看左右，委屈得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苍述细不可闻的叹气，替他夹菜放进碗里。他兴高采烈的端着比脸还大的碗往嘴里扒拉菜。

    “哈哈，这孩子，真好玩。”暖心看得眼冒心心。暖苏微笑着替代苍述给葛昭布菜。葛昭嘴里还有没有来得及咽下的rou，口齿不清的对暖苏说谢谢。

    莫安三言两语便从葛昭嘴里套出了自己想知道的东西。苍述没什么表情。沉着冷静的吃着自己的饭。

    苍述本乘坐的是马车。下车吃了顿饭回到车上，没想到居然多了一个孩子。这孩子天真烂漫得简直令人发愤。天生自来熟不说，看谁都嘴甜。一通哥哥叔叔亲亲热热喊完了，就理所应当的留下了。

    吃东西之前先给哥哥，再问叔叔，然后才自己动筷子。虽然他不会用筷子，圆圆的大眼，黑黝黝地盯着慢条斯理吃东西的苍述。看得苍述忍不住给他夹了菜，结果一发不可收拾。

    高贵的小王爷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沦为了小天真的贴身护卫。

    “你爹爹叫什么？”莫安给他夹一块鸭脯。

    “葛振。”

    “娘呢？”

    “连桐。”

    莫安夹在筷子里的菜滑落。转头看向葛昭，面色微变。

    “连桐？”

    “恩。爹爹常常叫娘亲桐儿。”小小的粉唇油油的。吃着饭菜，还不忘用小手擦着嘴角。

    在公子旁边噌酒的苍穹发现莫安的微变，下意识去看公子。公子缓缓仰头，杯中的酒水悉数落入口中。

    莫安示意，暖苏接替了她的位置继续帮葛昭夹菜。她在旁边，微侧着头，注视着葛昭的背影若有所思。

    莫安走到苍述的护卫跟前，轻声询问：“武林盟的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追杀你家小王爷的？”

    两护卫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站起来行礼之后道：“小人张炬，这是我兄弟张斗。回夫人话，武林盟是从小公子跟随我家小王爷之后出现的。”

    “你们可有查过缘由？”

    “小王爷派属下查过。小公子的父亲因生意上与人产生分歧而惹怒了旁人，被人追杀。小公子是被他母亲藏在马车里的。”

    “找到他父母了吗？”

    “回夫人话，没有。我们人手不够，加上武林盟穷追不舍，无法分神去寻找小公子双亲。”

    莫安转过身，“暖心，笔墨。”

    暖心与见月利落的展开纸张，暖苏呈上笔后端着砚台站在旁边候着。

    寥寥几笔勾画出两张面孔，收笔，“暖心，找到人后立即通知我。”

    “啊？我不跟着走啊？”暖心顿时噘起嘴，不乐意了。

    画夜笑笑，潇洒公子如莲静默：“可以交给别人去办。以后有什么事都不会再吩咐你了。”

    “不要！”暖心是呆点。但心思还是有的。画夜这话什么意思，她不用脑子想也知道是什么意思。话，脱口而出。她才不要成为可有可无的人。

    就这样暖心被委派去寻找连桐。张炬抱拳作揖，“小的愿一同前往。”

    “甚好。”莫安允了。张炬知道是在什么地方见到的葛昭，况且暖心在江湖上行走机会甚少，许多东西不清楚，容易吃亏。有张炬陪同再好不过。“六合，跟着去。”

    “嘎？！”六合又被噎到了。它什么都没干，什么都没说，为什么每次都有它？！

    见月提着画像眼眸一瞟脸蛋粉嘟嘟的暖心，自动请缨，“属下请缨。”

    “去吧。”莫安捉狭一笑，见月别过脸，故意不看她。以免她拿自己做文章。

    一行人兵分两路。

    莫安手持树枝听着张炬说在什么地方遇见的葛昭，再做分析。一副简略的地图出现在地上。她指着一条路，“你们沿着这条路走，应该能发现些线索。身上多带几只牛皮袋。”

    葛昭太小。完全说不清自己爹娘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被人追杀。但看地图走向，莫安隐隐觉得经商的葛振大概走的是以婆娑国为中转站的贸易之路。

    这条道上行走的人，个个都是人精。出点意外也无可厚非。

    大漠虽然白天炎热到煎熟鸡蛋，晚上却冷得能冻死人。缺水，缺粮，渺无人烟。

    葛振后悔自己逞能的那一举。如果不是他太过正直替别人打抱不平，也不会身陷囫囵，迫不得已丢了儿子，还连累妻子跟着自己颠沛流离。

    连桐已经精疲力尽。白皙的皮肤不复存在，晒伤随处可见。嘴唇干涸到泛起一层干皮，脸上晒脱两层皮。

    再一次跌倒在沙地上，连桐已经没有力气再起身。大口喘着气，空气的热度无时无刻不在汲取她身体的水份。肚子连咕咕叫的动力都没有了。

    “桐儿……”葛振扑向连桐身边，想扶起她，可自己也虚弱不堪，何来力气扶她？

    连桐喘着气，口干得说不出话。伸长脖子，用力咬自己的舌尖。对于这种痛楚，她已经麻木。想对葛振微笑，几经努力不能如愿。断断续续劝他：“相公。别管我了。一定要走出去，一定要找到昭儿。”

    欲哭，却没有泪水。

    “桐儿……”葛振圈着连桐的脖子，这已经是他的极限。“桐儿……”

    暖心一行追踪到沙漠边沿，她的脸色变了。

    上一次在沙漠里的遭遇在她的心里生了根，发了芽，成为她一辈子的噩梦。

    沙漠，这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任何血rou之躯都无能为力的地方。

    见月强势的箍着她的腰不让她后退。逼迫她面对这个给她恐惧的地方。

    “我不要……”暖心用力挣扎，头摇得像只拨浪鼓，就差没滚地撒泼。“我不要去……”

    “暖心！”见月正色凝她。漂亮的眼瞳带着骇人的严厉。

    暖心撇嘴，眼泪不用酝酿而流淌，“我不要……”

    小两口拉锯战，张炬在旁边目不斜视。心里深深叹息，有媳妇好累……

    “好啦，再扯下去，没死的人都死翘翘啦！”六合立在张炬肩头啄啄自己翅膀，顺了顺鸟毛。左等右等，耐性耗尽。“莫安知道会很生气的！唔，肯定会十分生气！”最后还加了一个着重肯定句。暖心的动作僵住。

    她好想抱头哭。

    “见月……”她委屈的瘪着嘴，哭腔绕梁。“你要带足了水。”

    “恩。”见她松了口，见月心里松口气。

    “干粮也别忘了。”

    “恩。”

    “跌打药要记得带。”

    “恩。”

    “还有……还有……”还有什么？想不起来了。暖心耷拉着脑袋，像被斗败的公鸡，有气无力的迈开步子。突然回头，“莫安说要多带几只牛皮袋！”

    张炬大喘气，“都带了。”

    暖心凶残的瞪他。瞪得张炬一头扎进沙漠。刚才发生了什么？他说了什么吗？

    见月忍住笑。把她整个儿圈在怀里，不再给她机会磨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