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四节 艺高人胆大
冷小婉一句“这香味好熟悉”，引起了张主任的注意，也让温小飞紧张得要命。 “你在哪里闻过这种气味吗？”张主任问。 温小飞赶紧过来解围：“她那个，经常和一些女生在一起，可能闻过谁身上类似的香水味吧？”然后他又故意问冷小婉：“是不是谁用过类似的香水？是丁新晴还是王芳？” 冷小婉回过味来，也遮掩道：“噢，我、我想不出来了，好像是王芳。”她心中暗想：此香同于罗小华的墨香，必用了同种香料，只是这是什么香料呢？ “是吗？这种香可是非常名贵的香，龙涎香听说过吗？香料之王，非常珍贵，不仅香，而且具有持久性，做成的香水也非常贵，而且这墨里还不止一种香，所谓‘翰墨飘香’，指的就是这种好墨，那些一般的墨汁不仅不香，还有一股臭味。”张主任介绍说。 他说的不假，但他对龙涎香其实也并不十分了解。龙涎香产于海上，是抹香鲸肠胃里的分泌物，类似结石，确实有“香料之王”的美誉，与麝香一样，几乎是所有高级香水和化妆品中不可缺少的材料，其留香性和持久性，更是其它香料不可比拟的，历史上有“龙涎香与日月共久长”的佳话。但由于抹香鲸的减少和动物保护，目前天然的龙涎香很少，且价比黄金，现在的龙涎香大多是人工合成的。 冷小婉以前只知道罗小华制的墨奇香，可由于制墨人保密，所以并不知道其中原因，现在听了张主任的话，才知道罗小华一定也是用了龙涎香。她也知道张主任说的次等墨之所以臭，是因为熬制时需要用动物的筋、皮什么的，但她不敢再说了。 买好了墨，张主任又买了十张半熟宣和两支好的小毛笔，然后就带着温小飞两人去了比赛的地方。 比赛地点位于南豫县第一中学。校园大门上拉着红布横幅，上写：预祝第三十一届教师节杯书法比赛圆满成功。 冷小婉看了，心想：才三十一届，看来时间不长嘛。她看到这个学校比温小飞的学校大多了，校园内的树木十分高大，看样子有几十年了，还有些矮小而密集的灌木，和城里路边的一样，被修剪得很有形状。她又见这里的楼也比温小飞学校的要高，数了一下都是五层，有四五栋，每一栋也都比温小飞学校的楼要长。 “这么多又高又长的楼，这里的学生一定很多吧？”冷小婉悄悄问温小飞。 温小飞点了点头：“当然了，这是我们县最大的中学，也是最好的，得好成绩才能来上。” 此时已经八点半了，距离比赛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参加比赛的人正陆续赶来，校园里的人渐渐多起来。 张主任先把厕所方位告诉了温小飞，问他要不要去。温小飞说不去，他又偷偷问冷小婉去不去。冷小婉羞涩地摇了摇头。 这时，张主任又从提包里取出一个纸片递给温小飞说：“这是参赛证，你拿好，到时要查验的。” 温小飞接过来看了看，上面有自己的相片，不大好看，可也十分精神。上面还写着赛场、组别等信息，他是高中组，第四赛场。 这时，远处楼下开始有人往里进了，还有工作人员在引导。 张主任说：“走吧，让进去了，快去先找到赛场。” 三个人一起向前走去。他们随着人流上了一栋教学楼，很快就找到了第四赛场，走了进去。 此时已经到八点五十了，有两个工作人员拿着一沓宣纸进来，把纸放在了讲桌上。 工作人员都是一中的老师。一个老师开始查验参赛证。另一个老师对大家说：“比赛马上开始，请大家安静，除了参赛者，其余人全都出去，到走廊里。” 有人提出要留下来帮一下，可工作人员不允许，说从始至终都必须由参赛者一人完成，因为这是高中组，不是小学组。 张主任和冷小婉只好出去了。温小飞的位置在教室当中的一排，他们到走廊里站在窗边也能看得到。 八点五十五，工作人员开始发纸，每人一张，然后宣读要求：“用这一张宣纸写两幅，一个横轴，一个竖轴，横轴内容自定，竖轴内容按要求写‘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字体不限，时间一个半小时，可以提前交。” 说完后，工作人员又把“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这句话，用粉笔工工整整地写在了黑板上，写的是简化字。 九点整，比赛正式开始，每个参赛者都开始折纸，裁纸，教室里到处是白纸，就像是哪个大门大户的人家办丧事写对子一样。 冷小婉默念着黑板上的句子，心中暗想：这不是韩愈里的吗？这里的字除了“解惑”二字，其它都还好写，而这“解惑”二字，主要是因为笔画多，尤其是“惑”字，结构不太好掌握。但她觉得，对于自己的小飞哥哥来说，应该不在话下，就是不知他会不会写繁体字。 工作人员之所以用简化字写在黑板上，而不用繁体字，是因为比赛并不要求一定要用繁体字。 温小飞把纸对折后，小心地从中裁开，取过半张，打算先写横轴。这个内容自定，所以他要先写。他把宣纸铺在事先准备好的报纸上摊平，然后打开“千年香”，倒了半小碗，顿时奇香四溢。 “咦，这是什么香？”有人惊问。 邻边一个学生转脸问温小飞：“嗨，你这是什么墨汁，怎么这样香？” “不许说话。”工作人员立即制止。不过他们也闻到了香，听说是温小飞的墨汁散出来的，其中一个人就走过来看看，但并没有过于好奇，又回去了。 这间教室里一共有十六人参加比赛，温小飞看了一下，只有自己用的是千年香，其他人用的都是二得阁，就心想：张主任这回可是下血本了，我不拿奖也对不起这瓶“千年香”。 其他学生把纸裁好后，铺好就开始写了，而温小飞却没有立即动笔写。他铺好纸后，先看了起来，看了一会儿，又闭上眼睛想，过一会儿又睁开眼睛继续看。 纸是不能换的，要一次成功，就必须慎重。所以，外面的张主任见温小飞这样，也并不着急。在学校里，他有过一次这样的经历，知道温小飞此时是在打腹稿。 那次温小飞把“坐爱”的“坐”写成了“做”，简直令张主任终生难忘。后来他和老婆做那事时讲了，老婆思索一番后，还认为温小飞写得对呢，说一定是当年杜牧作诗时写错了字，而后人就以错传错了。 冷小婉自然也不着急。她想：小飞哥哥到底艺高人胆大，在这种场合能沉住气，很是难得，这才是一个大家应有的气魄。 工作人员只是普通老师，对书法不大懂，见别人都写，而温小飞却站在那里傻看，眼还时睁时闭，好像打盹一样，就感到好笑，心说别不会写吧。 温小飞足足看了有一刻钟，终于提笔蘸墨。 张主任以为温小飞准备写了，心里有些紧张。他聚目而视，大气不敢喘，生怕一不小心吹走了温小飞的灵感。 工作人员因为被温小飞的怪异所吸引，就也看着温小飞的笔，见他的毛笔非常好，两个人都心想：这家伙墨好笔也好，字不好可就丢人喽。 冷小婉知道温小飞此时还不会下笔的，她估计温小飞至少还要再看五分钟才能写，不然还会出问题。 果然不出冷小婉所料，温小飞提着笔又看了足足有五分钟，把张主任脑门上都急得冒汗了，更把两个工作人员气得够呛，心里话：你这是来干什么的？滥竽充数哪混得过去？其他送学生参加比赛的老师，也有一些人暗暗发笑，当然也有为温小飞暗中捏把汗的。 两边相邻的同学都已经写好一幅了，他们见温小飞还电线杆一样站在那里，纸上连个黑点都没有，都在心里暗笑：这位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是患羊羔疯了，还是手抽筋了？怎么不动呢？ 可是，正当张主任着急和很多人疑惑、暗笑之际，就见温小飞缓缓举起了笔。 嘿，好个温小飞，笔落惊人，书成气人！ 惊谁？当然惊两个工作人员！ 气谁？当然气其它参赛之人！ 温小飞的笔，如一条黑龙，在洁白的宣纸上起落自如，游走随心，真是笔笔生花，字字出彩。 很快，一幅横轴便一气呵成。温小飞收笔凝视，却是眉头一皱，似有不满之处。 可两个工作人员看了，却两眼发呆，觉得非常之好。 张主任在外面虽然看不清，但也正因为看不清，所以倒觉得太好了。 其实温小飞自己不满意，只是因为他对自己要求高而已，这也是他水平提升了，能看出不足的一个表现。实际上他写得这幅确实好，比之前要进步一大截呢，与其他学生的字比起来，那是不知好了多少倍。 周围的学生看了，都面露羞愧之色，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和温小飞相比，太小儿科了，简直是来打酱油的。 冷小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她在心里说：嗯，小飞哥哥拿奖一定了。 她之所以这样自信，是因为她看出来了，在场其他人与自己的小飞哥哥相比，差距很大，就以她窗前那个学生来说，握笔的手还发抖呢，毛笔在纸上跟筛糠一样，写出的字还能好的了吗？这个水平哪能和小飞哥哥比呢？ 但她不知道，窗前的那个学生水平虽然不高，可平时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而今天之所以会这样，完全是因为她的缘故。 原来，那个学生见冷小婉这么漂亮，心思全乱了，只顾着偷看美人儿呢。而美人儿就站在跟前，他以为她在看自己写字，于是就有些紧张，所以手就控制不住地发抖啦。而其实冷小婉顾着看自己的小飞哥哥，只是偶尔才看他一眼，他是自作多情了。 所以，这个冷小婉，她把人害了，自己还不知道。但这确实也怨不得她，不是吗？ 这时，一个工作人员看着温小飞的字，由衷地夸奖说：“太好了，看不出来啊！我还以为你不会写呢。”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嗯，好漂亮的楷书！”另一个也赞赏道，“来，再写竖轴。” 这两个老师，成了为温小飞服务的了，一个小心地把写好的字拿过去，另一个轻轻把另半张纸拿过来。听到外面有不满之声，两个人才回到一边去。原来外面有人对他们的厚此薄彼产生了异议。 这时，温小飞自己把纸铺好，又看了起来。 冷小婉想：这幅写的是规定内容，不像上一幅是练过的，所以小飞哥哥应该看得时间更长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