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六节 我爸爸不够格
韩会长让温小飞写一幅字给他看看。见温小飞写起字来怡然自得，而写出的字也是异常美观，他很是欣赏。 可看着看着，他却皱着眉问：“温小飞，你这颜体好像也不纯粹嘛？” 温小飞心里惊了一下，但马上又平静地反问道：“怎么不纯粹呀？” “在颜真卿之上又似有所发展，不过我觉得创新得很好。”韩会长琢磨着说道。 温小飞笑而不言，放下笔，自我欣赏起来。他心中清楚，自己并未有什么创新和发展，自己写的不过是颜直卿的颜体，而且还没学到家呢。 唉，颜直卿啊颜直卿，一代书法巨人，却不为后人所知，可惜可惜，如今我可以将你的字体发扬光大，但却也不敢大张旗鼓，真是可悲啊。温小飞在心里感叹道。 冷小婉则心想：看来韩会长眼光还是独到的，他能看出小飞哥哥写的颜体异于颜真卿，又能肯定其胜过颜真卿，这足以说明其鉴赏能力不一般。 “嘿，温小飞，你简直神了，我们学校的那个书法王子败给你，也该心服口服。”韩玉不禁赞叹道。 这时，韩会长突然高兴地说；“温小飞，这说明你的颜体已经写到家了，可以学习柳体了呀。” “不，我还差很多，这里还很深，我觉得自己现在只是得了颜直卿的形，还没有学到颜直卿的精髓，没有得到他的神。”温小飞看着自己的字，思忖着说道。他无意中说出了“颜直卿”的名字，而自己还不知道。 冷小婉吓坏了，一看韩会长，也正疑惑地盯着温小飞看呢。 “颜直卿？怎么变成颜直卿了？不是颜真卿吗？”韩会长奇怪地问。 温小飞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放起了烟雾弹：“就是颜真卿啊，我说成颜直卿了吗？韩叔叔你听错了吧？” 韩玉在一边说：“我听着也像是‘颜直卿’，可能是你没说清楚。” 温小飞便顺水推舟：“嗯，那可能是我没说清楚，婉儿meimei，你听我说的是什么？” 冷小婉会意，就笑道：“我听得模棱两可，又像是‘颜真卿’，又像是‘颜直卿’，无所谓，反正就是两个点的事。” “直”的确比“真”少了两个点，可这里哪是两个点的事啊？少这两点，就少了两辈，颜直卿是颜真卿的孙子呀。然而，温小飞与冷小婉此时却无可奈何，只能让颜氏祖孙受点委屈。 “你的见解很好，学字就是要神形兼具，可你觉得怎样才能得到颜体之神呢？”听了温小飞的“神形”之说，韩会长很是欣赏，就想继续听他说。 现在，他觉得温小飞比自己一开始预料的还要优秀，简直可以说是天才。 可是温小飞想：我还不能太“过分”，此时应该低调一些，防止不可预测的情况出现，那可不好办。 所以，虽然他已经认识到人格与字的关系，也略微感受到“天、人、字合一”的辩证法，但却没有说，而是装出点傻样，挠挠头道：“我也说不清楚，反正我觉得自己写得还不行，还要多下功夫。” 冷小婉知道自己的小飞哥哥有独到见解，甚至出于自己之上，但她也担心温小飞说出后会引发不可预知的棘手问题。此时听到温小飞这样说，又见其挠头的傻样，她便放心了，同时也暗自好笑。 韩会长见状，也就没有再问，而是说：“那你再写一幅行书给我看看。” 此时的韩会长，心中有些矛盾了。他爱温小飞之才，可现在的情况让他感到不好办，因为温小飞执意继续学颜体。 他想：就温小飞目前的水平来看，我已经教不了他颜体了，说句不怕丢人的话，温小飞写的颜体虽然不能说高于自己，可也已经不在自己之下了，换句话说，自己看不出他有什么不足，这还如何指导？ 可是，韩会长又不想放弃收弟子的念头，让温小飞写行书的目的，就是要看看温小飞在楷书和行书两体之间转化的技巧与娴熟如何。一般来说，在楷体达到一定高度后，写行书就能做到随心所欲而不逾笔法。他在心里盘算，如果温小飞行书方面弱，自己就可以在这方面教教他。总之，他要找到能收温小飞做弟子的理由。 可是温小飞却说：“不行，现在我还写不了行书。” “为什么？你那天参赛写的行草不是非常棒吗？”韩会长不解地问。 “我，我今天脑子有些晕，我晕车，所以感觉缺少灵感。”温小飞道，“我觉得写行书要有灵感，我那天比赛时就是突然来了灵感，一开始我并没有准备写行草的。” 是的，温小飞上次比赛时，那幅行草写得出神入化，可以说是达到了二流书法家的水准，而不知道的人也肯定会这样认为。 但那是他当时灵感突发才写出来的，用他自己开玩笑的话说，就是“犯神经病”时写下的。所以此时此刻他哪里写得出？虽说如果让他再凝聚意念，或许还可以再发一次“神经病”，但他却执意要在韩会长面前装低调，不想过分张扬。 这就是天才和神经病的区别。天才是自发性神经病，而神经病患者发病却是身不由己。人们常说，天才和神经病只是一线之差，可这“一线”，其实差出十万八千里呢！ 韩会长无奈，却也无话可说。不管温小飞说的真假对错，反正现在他不写，能拿他怎么办？ 韩玉似乎看出问题的毛窍来了，便说：“爸爸，我看温小飞这个弟子你收不成。” 冷小婉故作惊讶地问：“为什么？难道小飞哥哥不够格吗？他学习书法热情很高的。” “不是温小飞不够格，我看是我爸爸不够格，我爸爸不够格当温小飞的老师。”韩玉直截了当地说。 温小飞知道不能在韩会长面前有一丝傲气，就谦卑地说：“怎能这样说呢？韩叔叔一会之长，还能教不了我？韩叔叔的字，我就是再写十年也达不到。” 这顶高帽送得非常及时。本来听了女儿的话，韩会长有点不自在，而听了温小飞的话后，又立即多云转晴了。他笑呵呵地说：“也不见得，你比我更有悟性，而且这么年轻，现在就达到这样的水平，比我当年强多了，不过，玉儿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小飞，如果你目前坚持学习颜体，不打算学柳体，我还真没法教你。” “为什么？”温小飞明知故问。 “因为你正在形成自己的风格，这时我若介入，会适得其反。”韩会长郑重地说。他认为温小飞的颜体不同于颜真卿，是有创新，是在形成自己的风格。 冷小婉又故意问：“那韩叔叔，你不教小飞哥哥了吗？” “暂时不教，过一段时间再说吧。”韩会长道。他知趣地放弃了收温小飞当弟子的念头，虽然有些失望，可同时为自己找到了台阶下，还是比较体面的。 温小飞心中松了一口气，暗说：其实不是不想跟你学，实在是目前还不能换体，况且有婉儿meimei在，我拥有的师资力量不亚于你啊。 在第一眼看到韩会长的字时，温小飞就看出来，韩会长的水平并不在自己的婉儿meimei之上，而且还略逊于自己的婉儿meimei呢。他还暗中权衡了一下，当时心想：婉儿meimei不仅字写得好，而且画画也是一流的，还有，婉儿meimei懂得也多，可以说，除了崇祯十三年之后的她不知道，之前的，关于书画、诗词、歌赋等，是无所不知，这可是个全科老师啊。 话已经说到这种地步了，温小飞和冷小婉也都不再说什么了。韩会长带着他们又回到了客厅。 “喝茶。”韩会长让道，又对女儿说，“玉儿，拿点水果来，先吃点水果，等会儿你mama回来，我们一起出去吃午饭，虽然我没收成弟子，可你们的友谊加深了，玉儿，温小飞虽然成绩不好，可在书法上却独具天资，值得你深交。” “我知道，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我的朋友都是才子才女。”韩玉说。 这时，韩会长突然问温小飞：“对了，小飞，我记得你还说过喜欢画画，县里的美术协会会长是我朋友，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下，你和他学学？” 温小飞把茶刚端到嘴边，闻得一股清香，正想着这是什么茶，这么香，听了韩会长的话，想也没想就直摇头。 听了爸爸的话，韩玉又是一惊：“呀，温小飞，你还会画画？真是多才多艺啊！”此时，她对温小飞的佩服又加了十分。 见温小飞摇头，韩会长就不禁说道：“怎么，难道美术协会会长也教不了你？” 听了这话，温小飞吓得差点呛着，一口茶全喷了出来。他连忙说：“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可是，他结结巴巴，却说不出合适的理由来。这个理由一时还真不好找。 冷小婉见状，赶忙替温小飞解围道：“小飞哥哥的老师说，他现在要紧的是学习，他成绩太差，要拼一拼呢，否则可能考不上美术学校。” 说完，她又对韩玉说：“对了，玉jiejie成绩好，不如教教小飞哥哥吧？” “他上高三，我才高二，哪能教他？”韩玉道，“他教我还差不多。” “我还能教你？你别挖苦我了，”温小飞嘿嘿一笑，“我虽然高三，其实连高一的水平都不如，不过你也肯定教不了我，因为老师都教不好我的。” “那你还怎么拼？”韩会长不解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