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零节 宋老师一片苦心
温小飞的倡议当然不可能得到响应，那几个人都只是嘴上说不想去，却没人会真的不去。而江涛爸爸听了，当时就对他们予以严肃地批评教育，说不管学好学孬都得去，能学多少是多少，说那到底是他们的正业，不能不务正业，一番话说得大家面红耳赤。 第二天是初八，王楼中学的高三年级正式补课。之所以选在初八，也是图个吉利，初八发一发嘛，希望每个学生都能在成绩上有所发展。 温小飞照例是最后一个到班。他本来是可以早到的，他和冷小婉昨晚就到了租住的房子里，两人一起打扫了一番，吃过饭之后，也没画画，也没写字，只玩闹了一阵，就及早睡了。可是他不想破例，所以就迟迟不走，故意晚去。丁新晴打电话来催冷小婉几次，他才去。 宋老师见温小飞又是最后一个到，还没精打采的，就有些生气，批评他思想上对高考不重视，然后对大家进行了一番慷慨激昂的励志教育，说现在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每个人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每个人都要做好吃苦受累熬夜的思想准备，以伟大的长征精神、抗战精神、抗洪精神，还有女排精神，以黄继光、董存瑞、邱少云等先烈和张海迪、童第周、海伦·凯勒、霍金等名人那样的毅力，奋勇向前，攻坚克难，夺取高考战场的辉煌胜利。 这一番演讲略有成效。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尽管宋老师说得慷慨激昂、唾星四溅，但多数人仍无动于衷，只有少数人显得有些激动，有些意气风发，似欲大干一场。 而多数人之所以无动于衷，当然是因为他们其实已经知道，不用等到最后，现在就可以下结论了。他们不可能夺取什么辉煌的胜利，当炮灰的命运是早就注定的。只是他们本来也要求不高，只要能拿到高中毕业证就行。 宋老师刚才一边说，一边暗中观瞧温小飞，可是并没见温小飞有什么积极的反应，低着头，跟死刑犯似的。他就心想：这家伙，这年过的，怎跟蹲了几年大牢一样，一点精神气儿也没有，难道给我这番话吓倒了？这样可不行。 温小飞确实一直低着头。他现在非常低调。也不知是因为有了王校长的保送和刘教授许诺的录取，还是因为上次努力的失败，总之现在他对老师这种鼓励的话，一点也不来电。 对于温小飞的学习状态与学习态度，宋老师又一次予以一定程度的重视。他对温小飞是比较喜欢的，很希望他能考上一所美术院校。他知道温小飞成绩死烂，但到底还有没有希望，他却不太清楚，所以决定向各科老师具体了解一下，如果可能的话，他打算协调各科老师，共同使点劲儿，毕竟温小飞考上了，对大家都有好处。 宋老师把温小飞叫了出去，单独教育一番，让他一定要好好学习，努力拼一拼，说人生难得几回搏，搏过了不后悔。温小飞很感动，不住地点头。 回到办公室，宋老师第一个找英语老师了解情况。 “你说温小飞啊？”英语老师笑道，“他，唉，怎么说呢？以他的成绩根本就是没希望的，不过说实话，他根本也没学，他把时间都花在了写字画画上。” “那你的意思是，温小飞有学好英语的可能？”宋老师问。 “这个嘛，是这样的，我一直认为英语不难学，只要有点记忆力就行，温小飞无疑是有记忆力的。”英语老师回答得很有艺术性。 宋老师点了点头：“嗯，你说的有道理，英语确实只需要记忆，这小子能知道初八来补课，说明记忆力还是有的。” 英语老师又笑道：“宋老师，目前不是记忆力的问题，这其实不是个问题，温小飞的主观能动性和学习兴趣才是问题，而且是不小的问题，我看呀，你恐怕解决不了。” 宋老师轻轻笑了一下，没吱声。他的确感到难度很大，但还是打算试一试。 “还有啊，宋老师，温小飞的问题还有一个很要命，他那女朋友跟住跟着，夜里还住在一起，你说这能学好吗？”英语老师又提出一个尖锐的问题。 这下提醒了宋老师，他点着头说：“嗯，你说的是，这真是一个要命的问题，你说该怎么办？” 英语老师摇了摇头。这方面她可不愿意出sao主意。她心想：温小飞长得那样，搞个对象不容易，我可不能瞎说，别回他学考不上，对象再吹了，我就成了千古罪人。 宋老师也不再问，他又去找语文老师了解。 语文老师比较乐观，说道：“温小飞啊，我觉得他有希望把语文成绩提上来，实际上，他已经提高了一些。” 宋老师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那样兴奋：“是吗？这证明温小飞还有药可治。” 这时，语文老师又不解地说：“你说也奇怪，温小飞上学期在文言文方面进步很大，不仅古诗会背了不少，古汉语的意思也都懂，最最奇怪的是，这小子写作文居然也能用上几句文言文了，而且用得还都挺恰当的，这给他的作文增色不少，他字写得又好，猛一读就是一篇好作文。” “那改作文时老师会细读吗？”宋老师问。 语文老师笑了一下，泄露了一个天机：“我年年被抽去改高考试卷，那么多试卷，要在规定时间内改完，而且关键是按改的章数给钱，所以你想能不能个个细读？细读的只是少数。” 的确是这样，无论是小升初，还是中考和高考，作文的批改，其实并不像外界想象的那样有多严格，有多公平。改试卷给报酬，那是按章数的，也就是多改多得。在这种情况下，速度必然是第一追求。 按说追求速度与保证质量不应该是矛盾，因为有复查制度，改错了是要负责任的，是要扣钱的。可是作文这种东西，它没有客观的标准答案，只有判分的大致范围，所以“聪明”的老师都知道，只要把分数朝中上的标准打，管保没问题。 这种情况下，字迹的好坏就显得至关重要。写得工整干净的，就占便宜，老师一目十行，语句基本通顺又没跑题的，就能给个中上的分。而字迹潦草的，老师有时连读都不读，直接打个中下的分。就是因为这个，有经验的语文老师都会狠抓学生的书写，因为作文分值大，基本可以说是得作文者得天下。 听了语文老师的话，宋老师心中有一点希望。他又问：“语文不也是主要靠记忆吗？” “哦不，记忆只是一部分，默写组词和背诵方面需要记，但阅读部分那要靠理解和感悟了，这点还是要靠智商以及生活经验的。”语文老师说，“这个嘛，温小飞差了一点，这也与阅读积累有关，他平时读书太少了。” “那现在读还来得及吗？”宋老师问。 语文老师笑了：“肯定来不及，这都什么时候了，再说，你也没找准问题的关键所在，温小飞问题的根源在他的女朋友，整天跟个美女在一起，给谁都没心思学习。” 他不知道，温小飞语文上的进步，其实还多亏了冷小婉呢。他就没想想，以前没有冷小婉，温小飞的成绩难道好过吗？ “嗯，英语老师也这样说，我也是这样想的，可这事不好办。”宋老师无奈地说。 语文老师又笑了笑，也无奈地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对于这个，他确实没什么高见。 宋老师最后找的是数学老师。数学老师倒是干脆，直接给温小飞判了“死刑”：“哎呀，你还cao那心干吗？温小飞是糊不上墙的烂泥，已经定型了。” “他数学就差到这种程度？一丁点希望也没有吗？”宋老师的心马上又凉了半截，却仍不甘心地问了一个自己都猜得出答案的问题。 “希望？他的希望在田野上，在数学上他是没希望的。”数学老师说得斩钉截铁。 “不能再补一补了？”宋老师似乎一时有些头晕，竟然天真地问了一个好笑的问题。 不过，数学老师却正色道：“能，当然能补，但得从小学六年级开始补。” 宋老师笑了，知道数学老师向来说话带刺，能一语刺到要害。 这时，数学老师叹了口气说：“数学这东西，其实跟你那画画一样，不是每个人都能学好的，温小飞的脑子适合学画，却不适合学数学，就像钱钟书，文章写得漂亮，但数学就是不行。” “可是现在不比那时，钱钟书数学考15分照样被清华录取，而温小飞成绩不好，就考不上美术学院。”宋老师感慨道。 “今年不是有保送吗？”数学老师问。 宋老师苦笑了一声，朝门口看了一下，见没人，然后才小声说：“这是敏感话题啊，保送名额就一个，几个人争，哪能轮到温小飞？” “谁争了？保送，那也得确实有才，温小飞书画方面很有才，应该符合条件的。” “符合是符合，但、但，唉，你不知道啊？早就有人围着校长屁股转，随时效舐痔之劳。” 数学老师笑道：“哟，我还真没留意，我不关心这些破事。” “算了，我走了，我是喜欢温小飞的才气，才想挽救他的，能弄到什么样就弄到什么样。”宋老师说完，就转身走了。 数学老师对宋老师的举动和苦心十分感动，在背后说了句：“宋老师，你真想让温小飞进步，从他的女朋友身上入手，或许能凑点效。” 宋老师转身笑了一下，说：“我知道，正想办法呢。” “不过我觉得，温小飞这样的人找对象不容易，你可得小心点，别好心办了坏事，坏了人家的美事，尽管他们以后肯定不能成，但那是人家自己的事，如果你给搞分了，温小飞会恨你一辈子的。”数学老师善意地提醒道。 宋老师严肃地点了点头，心想：这还真是马虎不得，必须三思而行，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我可不能干那缺德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