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一章 欲加之罪
心内稍微安定了的张子良，睁着红红的眼睛，朝萧四明看去。只见眼前的八路军指挥官竟然是个十七、八岁的娃娃，高高瘦瘦的，看上去很文静，英气勃勃的脸上还有一丝稚气。 张子良心里登时就骂：毛还没长齐呢，就敢虎口拔牙，来抢占无棣城，真是欺人太甚！ 心里骂着，还直后悔，觉得自己是八十岁老娘倒绷孩儿，阴沟里翻船，竟然栽在这样一个娃娃手里，传出去会让人笑掉大牙的！ 这一刻，张子良心里又恨又怒又惭愧，羞怒交加，看着萧四明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怒火。 萧四明没有理会张子良，而是看向了杨虎臣，轻声问到：“杨先生，最近身体怎么样？好点没？” 杨虎臣是现在无棣民团名义上的首领。也不能完全说是名义上的，张子良发展无棣民团的基础，是辛集镇的西北民团，那是杨虎臣的队伍。正因为有杨虎臣的西北民团做基础，两手空空的张子良才有了组建无棣县民团的本钱。 杨虎臣的民团之所以叫“西北民团”，是因为辛集镇地处无棣县西北，于冯玉祥的西北军没关系，八竿子打不着！ 中国人都讲究抬手不打笑脸人，见萧四明语气和缓、诚恳，不象有恶意，同样憋了一肚子火的杨虎臣只好答到：“多谢长官动问！我的病还是老样子，时重时轻，吃几副中药就轻一点，忙的时候顾不上吃药，就重一点，没啥的！” 萧四明就说：“日军侵华以来，攻城略地，占我大好河山，屠戮我无辜百姓，yin*辱我妇女，掠夺我财产，所作所为，比禽兽都犹有过之！现在，山西战场上，日军继发动平定作战、攻占同蒲铁路南段、占领临汾、运城后，又向我晋东南根据地发动九路围攻。山东战场上，日军刚刚在台儿庄一线被我第五战区重创，但日军目前兵力雄厚、武器装备好，又有空中优势，不会善罢甘休。未来徐州之战形势会如何发展，还很难预料。国难当头，正是需要有识之士奋起抗争的时候。杨先生创建西北民团，保护桑梓，忠勇可嘉！我们八路军挺进冀鲁边地区，就是要团结各界爱国志士，宣传发动群众，团结抗日！衷心希望杨先生病体能够早日康复，和我们并肩战斗，打鬼子，除汉jian，为我们打败侵略者、赢得抗战最后胜利，尽一份力！” 本来是个十七、八岁的青年，说出的话却条理分明，站位很高，既有对战局的把握，又有对杨虎臣的殷殷期望，符合八路军首长的身份。 杨虎臣没有什么雄才大略，豆大的字也不认识几个，说穿了，他就是个被张子良利用的地方民团头子。不过，他能听懂萧四明的话，知道萧四明在表扬他，给他戴高帽！ 杨虎臣还没开口呢，无棣县长博益三先开口了：“既然贵军要团结抗战，贵长官又表扬杨团总忠勇可嘉，请问，你们为什么要偷袭无棣城呢？为什么要抓我们几个呢？” 萧四明看了一眼博益三，转身问参谋长胡青云：“这位是？” 坐在椅子上，喝着茶的博益三，底气也壮了，见萧四明明知故问，就气鼓鼓地说：“不劳长官动问，鄙人是中华民国山东省无棣县政府县长，博益三！” 说完，博益三挑衅似的看着萧四明，还伸手摸了一下胸前的怀表链子。 萧四明恍然大悟，又看了一眼博益三，笑眯眯地说到：“原来是博县长啊！失敬失敬！请问，你说你是无棣县长，可有什么凭据？” 是啊，当县长都得有省政府的委任状，这是必须的！ 博益三嘿嘿直笑，张嘴就说：“要什么凭据？无棣县哪个不知道我是县长？” 萧四明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两眼刀子一样刺向了博益三，沉声问道：“博县长的意思是你没有委任状？” 博益三脖子一梗：“谁说我没有委任状？” 萧四明马上就追问：“在哪里？让我瞧瞧！” 博益三嘿嘿冷笑：“我是堂堂山东省无棣县县长，长官是十八集团军的部队，有什么权力看我的委任状？我凭什么让你看？” 这话也在理！ 萧四明若无其事地端起桌上的茶碗，喝了一口，慢悠悠地说到：“让看不让看都行，随你！不过，我得把话说清楚，如果你有委任状，证明你确实是无棣县县长，我军就有保护你的安全的义务，而且还要协助你开展工作。如果你没有委任状的话，那你就是假冒无棣县长，我军非但不会保护你，还要把你抓起来，治你的罪，可能你活不过今天！你可要想清楚了！” 博益三一愣，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惊慌，半天才故作镇定地说：“我的委任状在办公室柜子里！” 萧四明马上就一挥手，对两个战士说到：“带他去取委任状！” 博益三磨磨蹭蹭不想去，萧四明连理他都不理，站在那里，手里捧着茶杯，头都没抬，有滋有味地喝着茶。 博益三无奈，只好跟着两个战士朝他的办公室走去。 过了一会儿，两个战士带着博益三来了，手里还真的拿着一张纸。 萧四明从博益三手里接过委任状一看，是刘景明发的，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清楚，委任博益三为无棣县县长，还盖着刘景良的游击第一路军司令部的红印。 萧四明看完，直接就把那委任状扔到了地上。 博益三气得手指着萧四明，声音都颤悠悠的：“你，你，你怎么敢把我的委任状随手扔了？” 萧四明反问到：“这张纸和擦屁股纸有什么区别？” 这话说的，无礼至极！ 博益三气得啊，登时就差一点晕过去！ 萧四明慢悠悠地说到：“刘景良只是秦启荣委任的华北游击第一路司令，他有什么权力可以任命县长？要是都向他学习，敌后这么多游击部队，今天这个司令任命个县长，明天那个旅长任命个专员，那不是天下大乱了么？不等日军侵略，中国就让这些游击司令给搞亡国了！” 这道理贩夫走卒都懂！ 萧四明接着说道：“无棣属于山东，只有山东省政府才有权任命县长，其它的都是瞎扯淡！你爽快点，去把山东省政府的委任状拿来，我就认你这个县长。拿不来，没说的，按处理汉jian办法处置，枪毙！” 博益三气得步行，半天才争辩道：“日军打来的时候，省政府都南撤了，韩主席也被枪毙了，省政府那里可能给我委任状？刘景良司令委任我当无棣县长，也是为了阻止民众抗日，何罪之有？” 萧四明哪里会听他的，转身就对胡青云交待到：“给师部发报，并转报总部和武汉军委会。今日，我部攻克无棣县城，抓获假冒无棣县长的博益三。经查，博益三手持华北第一路游击司令刘景良的委任状，竟然堂而皇之地以无棣县长自居，多行不义。职部验明正身后，为了严肃法纪，维护国家政令统一，将假冒无棣县长的博益三就地枪决！” 萧四明说着，胡青云记着，这边说完，那边也写完了。 萧四明接过胡青云的记录稿看了一遍，拿过笔就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看样子是真的要让胡青云拿去拍发了。 博益三一下就软了，因为他确实没有山东省政府的委任状，心里清楚的很，真要较真的话，刘景良的委任状屁都不是！ 就见博益三“扑腾”一声跪到了地上，双手抱住了萧四明的腿，喊着：“长官，这电报可不能随便发。你一发，兄弟就死定了。我这可都是为了抗日啊！” 萧四明不温不火地说到：“为了抗日，那你可以象杨虎臣那样去办民团么，也可以拿起枪去偷袭鬼子么，为什么你要假冒无棣县县长呢？向你这样假冒县长的行为，我军如果不对你绳之以法，国家法纪何存？我们怎么对得起派我们到冀鲁边游击的蒋委员长！” 博益三抱着萧四明的腿不松手，还在哭哭骇骇地说他是冤枉的，真的是为了抗日，真的是刘景良刘司令派他来无棣当县长的！ 萧四明抬脚就把博益三踢摔了出去。 两个战士上前就抓住了博益三，拖死狗一样拖了出去。 这下，张子良和冯立刚全都不吭声了，生怕萧四明把矛头指向他们。 杨虎臣年龄大，见状就说：“这位长官，博县长虽然没有省政府的委任状，但他确实是刘景良司令委任的县长，在我们拉民团时给予了很多方便。求长官不要枪毙他，抬抬手，让他还刘景良那里去吧！” 萧四明不为所动，转而问张子良：“你呢？说说吧，是干什么的？” 张子良硬着头皮说：“我是无棣县党部常委委员。” 萧四明追问到：“县党部书记呢？” 张子良赶紧答：“鬼子来的时候，他们都跑了。县政权都瘫痪了。后来，我们收复了无棣城，为了保卫家乡，我们才编练民团，成立五县民团指挥部，目的都是为了抗日！” 萧四明点点头：“不错，每一个中国人都象你这样就好了，小鬼子到哪里都有我们的勇士奋起抗争，他们肯定会处处挨打，长不了！对了，党部书记不在，你怎么就用县党部的名义组织民团呢？你完全可以以只记得名义、或者是以西北民团的名义联合和组织其它民团么！” 张子良生怕自己落一个博益三的下场，忙说：“无棣县长、县党部书记都跑了，我们只能自己干！” 真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不等张子良说完，萧四明接着就问：“拟不是县党部的书记，也没有山东省党部的授权，怎么就敢使用县党部的名义呢？这和博益三假冒县长，有什么区别？” 张子良一下就急了，大声嚷嚷道：“你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