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六剑山（上）
萧易深深吸了一口气，有无尽剑气从他口中被吸入，少年感觉自己神清气爽，身处万剑门这样的环境之中，对于他这样的武道剑修来说，无疑是大有裨益的。 少年从地上一跃而起，环视了一下四周。 此时他正身处一个小小的房间之中，房间内很是空旷，仅有一个小小的蒲团在地上，这是以石头建成的房间，石壁上还留着众多剑痕，想必是昔日住过这房间的人经常在这里练剑。 在仙比之中，看着万剑门弟子之间毫无间隙，萧易还以为门派之内的氛围必定十分和缓。 然而此次一见才发现。。。 万剑门是一个牢笼。 数天前，陈昇是这么跟萧易说的，说这话的时候男人眼里好像蕴含了太多的悲哀，而其他弟子都在闭目修炼之中。 萧易呼出一口气，走到房间门前，轻轻将石门推开。 门外是一个巨大的广场，正有数百万剑门的弟子正在修炼之中，他们不是在修炼灵气，那些人身上的气息极其微弱，应该不到筑基，或者才到筑基不久。 他们一个个面对着四周大石，手里握着木制的剑，口中低喝出声，一剑剑对着石壁戳去，他们的脸色冷漠，有些人的双手受不住一次次的戳击被磨出了血痕，依旧机械一般握紧长剑。 萧易心里好像有什么地方被触动，他默默向前走了几步，目光一刻不离那些握剑刺石的少年少女。 曾几何时。。。我在第十山，也是如他们一般。 冰天雪地之中，一个孩童拿着一柄几乎有自己这么高的铁剑，对着瀑布一剑接一剑地刺击，虎口断裂，整个手臂青肿起来，脸色依旧坚定，好似这一剑一剑，终可将一切都撕开。 这是一种很残酷的修炼方法，锤炼rou身，锻炼心神，这样的一下下刺击会让rou身酸痛无比，一剑又一剑，很容易将一个人的天性磨灭。 萧易站在那里默默看了一会儿，叹息一声，身上逸散开淡淡的剑气，身影刹那间拔地而起，向山顶冲去。 距离来到万剑门已经过去了数日，那天在大殿之中陈昇跟萧易说了很长时间的话，之后男人就沉默了下去，只让萧易下到第一剑山下方的修炼区暂且歇息，他要在此处为那些人的感悟护法。 好像跟萧易说了那么多，他自己也累了。 其实。。。万剑门也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好。 毕竟是修剑的门派，修炼剑道之难萧易是深有体会的，并且他们似乎并没有传承，就连一代老祖留在剑门上的那个字，也只有陈昇能够从中参悟，一个没有传承的宗门就如同无根之水。 然而却能出这么多的天骄。 自己摸索剑道是非常难的事情，并且十分艰苦，也不知道要下多少的努力，才能在剑道之上走出小小的一步，萧易是因为有萧风的启蒙，有三师兄送给他的造化，才会有如此神速的进境。 别人呢？ 萧易突然想起了唐砚，如今唐砚应该还在她的洞府之中准备着突破，在这次仙比之中，萧易见到过太多的道修，其中的天骄之辈比比皆是，然而最让萧易敬佩的。。。 还是唐砚。 作为万剑门的首座剑子，并且曾经被称为中域第一天骄的唐砚，万剑门里的剑道纷杂多样，根本没有固定的传承，每个人都是在摸索，与其说是一个大宗门，更不如说只是几个剑修大能组建成的小组织。 一代老祖的传承无人可得，每个人都修炼着各自的剑，就算是剑一长老那些大能，他们的一身修为也都是靠着自己摸索而出，陈昇也是依靠着心变之法一步步走到如今。 瑶仙门有传承而下的天人阵法，御兽宗有御兽之法，灵宝宗炼器之术传承千年，烟霞宗，天符门中也有多年传承的神通道法，开阳宗内九峰也都有各自不同的传承。 反观万剑门，什么都没有，别人宗派的传承全是曾经踏上上重天的大能传承，然而万剑门。。。多年来，也就寥寥数人踏入上重天，如今万剑门人所修炼的各种术法剑道，都是一群最多成鼎巅峰的人一步步完善而成。 然而这样一个没有上古传承的宗派，却足以跟天府抗争多年，其实力甚至将绝大部分的大宗派都压下去。 唐砚拜入这样的一个宗派，也不知道是她的悲哀还是造化，原本以她的天赋，若是在其他的大宗派之中，恐怕修为早就已经问鼎年轻一辈，就算是陆涧都要有所不及。 然而，唐砚即便在没有传承的万剑门中，也都放射出了属于自己的光彩！ 就像是之前姬风所说的，独剑门大师兄，唐砚大概就是那样的人，心中有自己的目标，一心只想变强，只靠自己，就算造化不如别人，也都能凭自己打开一片天地。 她活得比谁都自由。。。 萧易心中敬佩之余，还有丝丝的羡慕。 然而思考之间，萧易已经到达了山峰的最上方，少年缓缓走过那一道剑门，看也不看那门上的那个剑字，广场之上依旧云雾弥漫，尽头有无数道各异的剑气散发。 未等萧易走到那大殿门口，一个苍老身影就出现在大殿门口，少年愣了愣，却是剑一长老。 老人身上的气息内敛，之前萧易还能从他身上感受到几分淡淡的威严，此时那些威严都消散，他身上突兀地出现了几分死气来。 “恭喜剑一长老了。”萧易眨了眨眼，抱拳低声道。 老人轻轻一笑，走上前拍了拍萧易的肩膀：“多得小友相助，此恩我万剑门记下了。”他眼里闪着感激的光芒。 萧易笑了，这是很开怀的笑，此时剑一长老身上气息内敛，泛出死气，这是劫即将来临的前奏，之前万剑门气运落到萧易身上，自己获得万剑门所有人的剑意之余，自己的剑道感悟也都在在场所有人心头掠过，萧易在剑道之上的造诣不可谓不高，虽然有些人限于修为或许无法全部领略，然而像剑一长老这样已经成鼎巅峰的大能，还是能在萧易的剑道之中得到一些收获的。 然而此刻一看，这收获之大。。。竟是直接助他踏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 明道的终结，就是问心了。 萧易的剑道，竟是助剑一长老在短短几天内，在自己道的路途上走出了一大步，跨越了明道，到达问心之境！ 道修问心，就是天劫即将来临的前奏了，如今的剑一长老，已经是悄无声息地到达了渡劫期！ 渡劫期其实并非一个具体的境界，渡劫期之人虽然战力上比之成鼎巅峰有所提高，那是因为他们道意到达了问心的一步，诸多道法得心应手，他自身就成就了一种道，本身修为其实依旧是成鼎巅峰。 然而这个成鼎巅峰。。。随时可以引来天劫，一旦度过天劫，就将大乘！ 剑一长老在成鼎巅峰徘徊多年，自身剑道达到了一个瓶颈，虽然明道，却无法大成，踏不入问心，就无法到达渡劫期，成就大乘遥遥无期。 然而如今萧易的剑意却是带给了剑一长老太多的感悟，直接让他的道，一步达到问心！ 只怕不出百年，待得剑一长老准备妥当，他就可以引下天劫。 剑一长老看了看身后的大殿，低声道：“里面的人依旧在参悟之中，估计门主也无甚话要跟小友说了。” “之前门主与晚辈说话，长老都听到了？”萧易心里一愣，当时他见在场所有人都是入定的状态，修士的入定状态对外界会不闻不问，他也是以为所有人都在入定之中，陈昇才会跟自己说那些事。 剑一长老摇了摇头：“老夫并非听见，只是门主的想法，老夫一猜便知。” 说着，老人上下打量了一番萧易，眼里含着复杂：“门主对小友的期望很大，如今连万剑门的气运都赌在了小友身上，还请小友莫要让他失望才好。” 萧易心底隐隐有些疑惑，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万剑门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好像门中的很多人，都对这个宗派很不关心的样子，剑一长老也是如此，他们各自修炼自己的剑道，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虽然也会有聚在一起的时刻，然而很多人，貌似都不太关心宗门的去向。 剑一长老到达了渡劫期，按照其他宗派的做法，总是会思虑一下自己渡劫之后，或生或死，会对宗门带来怎样的影响，毕竟无论如何，只要渡劫了，今后一重天自己就不在了。 一个宗派突然失去一名成鼎巅峰修为的修士，这对于宗门来说，打击还是很大的。 然而剑一长老似乎并没有那方面的思虑，这一路看那些万剑门弟子，似乎万剑门内也没有什么门规，松散得很。 唯有陈昇不同。 少年突然想起陈昇所说的那句话，万剑门是他的牢笼。 “小友感觉很奇怪吧。”剑一长老笑了笑，他挥了挥手，萧易顿时感到四周空间动荡，眨眼之间自己就出现在天空之上，老人身上散发出淡淡的道意气息，将两人笼罩。 “万剑门就是这样的一个宗门啊，如同一个家一般，家不就是这样的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有的人在成长足够之后也会离开这个家，家里的事情，自然有家主烦恼，其他人只会听从家主的指示。” 剑一长老指着下方，萧易低头望去，两人如今在高空之上，刚好可以看到下方的八座高耸剑山。 “在我们还在这个家里面的时候，我们会努力成长，会想要保护它，然而以后我们总会离开，保护它的责任就会交给下一个人，万剑两个字，已经在一重天存在了千年了，今后也将一直存在下去，即使现在的人全部都不在了，它也会一直存在下去。” “所有人都会変，会离开，只有家主。。。万剑门主，永远都要留在这里。”剑一长老语气里多出几分叹息，他的手指一转，转到另一个方向： “除了宗主之外，还有一群人，他们也会一直留下，因为他们的根留在了这里，他们会用生命捍卫万剑二字，然后默默看着我们这些人离开，并且留在此处祝福我们。” 萧易顺着他手指看去，老人所指的方向是八峰之中最为高大的一座山，那座山之上剑意最强，甚至于驱散云层，一路捅破了天！ 第六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