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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眼睛大大的(上)

    晚饭是二婶精心烹制的荠菜rou馅的包子、饺子,张文若和小妞妞都吃了个肚儿圆,而倒在里屋床榻上还在胡乱念叨的张铁锤,除了努力地嗅了嗅弥漫在空气中的一丝香甜,真得就饿了一顿。

    一夜无话,照常鸡鸣。

    还在隔壁屋子休憩的张文若,隐约间仿佛听到有人在院子里倒腾东西,他挣扎地睁开双眼,见天色尚早正值朦胧之际,心思微动便怀疑屋内进贼。

    张文若暗道一声不妙又怕惊动贼人后会惹得他穷途匕现,便蹑手蹑脚地穿衣起身,他轻缓地抽掉夜里顶门的木桩顺手抄在手中,稍稍定了定神就循着声音来源一步一缓地踱了过去。

    “…二叔?…大半夜的您不好好睡着,跑到厨房做什么?…饿醒了?…可是昨个婶娘做的饭菜都叫俺们吃完了…您这是要自己下厨啊!”

    做好殊死一搏的张文若,抄着那根小臂粗细的木棍、踩着黎明的第一缕晨曦,胆颤心惊地躲到厨房门旁,缓缓地吞咽了几口浊气正准备跨步进屋朝那贼人脑门儿上就是一棍时,却发现对面这人面色熟悉,那一脸无言的尴尬分明就是昨夜犯浑的张铁锤么!

    “是栓柱啊!…刚才二叔听见院子里有动静,还以为进贼了呢!…这不,俺就是过来看看,咋跑到你小子嘴里就是来偷吃呢!…哎,你手里咋还拎着一根棍子,这是要…”

    “…”恶人先告状的二叔一通言语,直让张文若无语扶额,“呃,我也不知道我咋就到这了…哎,小侄明明记得自己在屋里睡得死沉死沉的,咋一会工夫就摸到这了?…难道这就是老人们常说的梦游?…真是神奇!…哎这根木棍又是谁塞到我手里的….奇怪!…不过,看这根木棍的粗细正好拿来用作顶门的木桩!…二叔你先忙,小侄还要回去再补个回笼觉!”

    张文若知道二叔好面子,不想揭穿他出来偷食的真相,稍稍盘算了一阵就信口说了一通,之后他便拖着那根顶门桩头也不回的跑了。

    “梦游?…还拽着顶门桩梦游?…不成!以后等拴住上床睡觉后,可得给他从门外落把锁,要不然哪天被他一棍闷了,连个说理的去处都没有…”张铁锤望着张文若萧条的身影便暗下决心,“…嗨!这败家娘们,不就是吵个架么…当着大侄子面儿,也不让着我点,害得我一把年纪要装疯卖傻才有台阶下…这混婆娘端是可恶!…昨个做好包子也不给俺送点过来…瞧我这一顿饿得哟!…哎,傻婆娘你咋就不给俺留着点吃食啊…大清早的,俺还得淘米做饭…老哥哥可是说过,啥君子远庖厨,女子难生养…”

    肚皮饿得咕咕作响的二叔,嘴里絮絮叨叨地从米缸里挖出一碗粟米,就开始了他辛勤劳作的一天。

    “栓柱,栓柱,咋还睡呢!太阳都照到屁股上了,赶紧起来…二叔给你做好饭了,你去洗把脸…等会吃完了,二叔还要带你去相亲见人家呢!”

    “啥?…你说啥?孙屠子家的母老虎?…叔啊,你咋还迷着呢!昨个咱们不刚为这事儿搁家里闹了一场么!…你今儿个咋又想起这茬了,是心窍糊住了,还没缓过来?”

    张文若一个打挺从床上窜了下来,一把抓在张铁锤的衣襟满脸为难的问了起来。

    “傻孩子!”张铁锤笑呵呵地扶住张文若,用手压了压他略微起皱的衣摆,“…今儿个咱们见的不是孙屠子家的二闺女,是你二婶一个唤作大丫的侄女...听你婶子说,大丫今年刚满十四岁,长的俊俏伶俐、落落大方端是个知冷问热的好女子,她家是开油坊的,家底殷实、双亲健在,兄弟姊妹也颇多,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们家不嫌弃咱们现在赤贫,满心实意的要和咱们做亲,求的就是你这个读书人的稀罕…傻小子,你二婶可是实打实的疼你,为了撮合你跟大丫,把好话说得嘴皮子都削薄了…你呀,就偷着乐吧!”

    见张铁锤还在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张文若无语地暗暗扶额。

    大丫?一听这名字他脑子里就不禁浮现出一个眼睛大大的,脸圆圆的,眉毛nongnong的,头发很长、被搓成两根油渍麻花的羊角辫,遇人爱笑,一笑就会露出一嘴的大板牙,两根鼻涕泡就顺势流了下来….呃,自己竟然要和这充满乡村气息十三四岁的小丫头片子做亲?

    “二叔,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么!小侄是要到县城老宋家大车店做学徒的,求亲的事儿本就是您老想出来瞒村里人的幌子…咋还…来真的了!...小侄现在家徒四壁,自个都是靠着您老养着,哪还有余力再养活闲人…这个大丫…咱还是算了吧!等小侄在县城里当上学徒有了存身的本钱后,再劳烦二叔忙活此事吧!…现在么…这件亲事,小侄只能婉拒了!”

    “栓柱啊,你放宽心!…别担心和大丫的亲事,叔都给你寻思好了!…咱们现在没有余粮养活人家,但是你可以先和她定下亲事啊!等过些年,你在县城里安顿妥当、有了余钱后,叔再帮衬你点,说啥也不能委屈你了!”

    张文若见张铁锤误解自己的话,无语的简直要哭了,“叔啊,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小侄现在才十五岁,那个叫大丫的我也没见过长啥模样,而且你说她今年才十四岁…这,这那能行!”

    “咋不行!…十五岁咋了,咱们乡里十四五就当爹的少了?….十四岁就奶孩子的女子还不是满大街都是!凭地就你门门道道的多!…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二叔是你长辈,说啥也得给你撮合一家子人,俺活着不求你念叔的好处,但求死后见了你的爹娘能给他们一个交代,今儿个你跟大丫的亲事,二叔就拿回大替你拍板做主!…你爹娘去的早,留下的家底也被你这几年败火光了,你现在就是个臭狗屎一般的人物,能这年月求个亲事不容易…栓住啊,叔也不是挤兑你,就你这老大不小还文不成武不就的,能有个大姑娘愿意跟着你就算咱家烧高香了!

    可叔昨个夜里听你婶子给俺交底儿了,那大丫家是开油坊的家境着实不赖,她爹娘也是当地有名的伶俐人,是做惯了生意的,等你和他家丫头结了亲,以后你就是在县城混不出名堂,冲着你读书人的身份,他们家也不能亏待你…而且她上边还有三个哥哥顶门立柱,有他们这仨壮劳力以后你就不用愁别人再敢欺压你了…傻小子你以后就可着劲地享福吧!”

    “叔啊…”

    “还叔个屁!…这等好事儿也就是你!要是换做旁人,上赶子求到二叔这,俺都不带搭理他的!…走,跟叔过去吃饭,吃完饭叔就领你见见亲家!”

    “叔啊!…”

    “咋了你小子还不愿意?”

    “…”

    有句古语形容的好,叫作扑街!面对二叔掏心挖肺的温言细雨,张文若感觉自己已经扑街了!

    “叔啊,你都说道这个份上了,小侄哪敢存着胆子和你顶牛啊!…小侄就是想要问问,昨个张神婆不是过来说过,二婶是求到她那给我做媒么…怎么今儿个你又说,二婶自个找了个叫大丫的就给我做媒了?…这个乱啊,小侄现在满脑子的浆糊!”

    “嗨!你别提张神婆那个老厌物!要不是那个糟老婆子胡乱传话,二叔昨个能和你婶子吵架么!…哪个求到她那了,老不害臊的!你二婶就是随口和她一说,她昨个还说得似模绘色的就是想拿你和孙屠子换个喜钱!..前些日子你二婶不是去了趟镇子上的集市卖菜么,恰巧碰到了她娘家的兄弟,不留口的就把这事儿玩似的说了出来,哪曾想她娘家兄弟就暗暗记住了,赶巧大丫家的人曾经放出过话要给大丫找个识文断字的夫家,妞妞她老舅就试着过去说和一阵,却不曾想大丫家真就相中你了!大侄子,你说这是不是难得的缘分….你书读的多,那个叫啥桥啥成树,啥有缘啥东西来着…”

    “无巧不成书,有缘千里来相会”

    “对,就是这个无巧不相会!…你和这大丫就是前世修来的缘分,铁碗里的铜豆子判官老爷那都是定了铁板的!”

    “….”张文若无语的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叔啊,你可知道这大丫都长的啥模样啊,这万一缺胳膊少腿…”

    “滚!说啥胡话呢!这老李家的大丫叔是见识过的,是个伶俐人!眼睛大大的、脸圆圆的…”

    “是不是头上还扎着两个羊角辫,逢人三分笑,一笑还爱露牙…”

    “唉?你咋知道的?!栓柱,你也见过大丫?…长的确实标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