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进城的头一天
午时刚过,烈日正浓。 空中没有一片云,没有一点风,头顶上一轮烈日,所有的树木都无精打采地、懒洋洋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火热的阳光从密密层层的枝叶间透射下来,地上印满铜钱大小的粼粼光斑。 烈日似火,气闷如稠,大地像蒸笼一样,热的让人喘不过来气。 张文若王教谕家用完饭后,为了等候还在翠阑书院考试的孙良过来,便一直陪着老人闲聊解闷。 王教谕年老识卓,极善攀谈,或说些平生见闻,或说些朝堂轶事都能让张文若听得津津有味,忘却时间。 就这样,这一老一少,一个说的开心,一个听得尽兴;不知不觉便又过了一个时辰。若不是府内的管家前来传话,说孙良到了,师徒二人这才止住说话的由头。 “学生孙良,见过恩师!” 孙良才刚入得厅堂就见到前些时日拜得授业恩师再和张文若闲谈叙事,便赶紧恭敬上前谒见行礼。 “唔…你来了…起来吧!”王教谕耷拉着眼皮瞥了孙良一眼,显得不是十分待见,只是挥了挥衣袖便随口唤他起身,待孙良一旁站定后,他才为二人介绍起来:“文若啊,这是为师前些天新收的门生,姓孙名良,是你的小师弟,以后在课业上你可得多多提携他呀!…良儿,这是你张姓师兄,前段时间一直在家守灵,近日孝期方满,才刚重回为师门下继续学业的。…良儿,你师兄不仅学业优良,品行端正,更难得是个一等一的大孝子,堪为你日后学习效仿之楷模,你以后待他可要像待为师一般恭敬才好。” 恩师面前孙良不敢怠慢,忙唯唯诺诺地点头应是。 “恩师,其实这个孙良师弟您不必给学生引荐,学生与他还算熟识。”张文若见孙良态度拘谨便好心替他解围。 王教谕一听果然提起兴趣,问道:“哦?文若,你与孙良熟识?怎么回事…对了!文若也是住在庆和镇,难道你和孙良是远方亲戚不成?” “差不多吧!”张文若讪讪一笑,说道:“恩师莫非忘了,先前学生与你说过我心仪的那个女子也是姓孙的。” “哦~!你是说,他们二人有亲?”王教谕恍然地点了点头。 张文若略微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孙良正是学生心怡女子的亲弟,若无意外的话,以后我俩就是连襟了!” “啊?!”王教谕懵了一阵,良久才哈哈笑道:“古人常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今日看来果然如此!文若啊,你这个妻弟虽然还是一稚子…可他,不简单啊!” 见恩师夸赞自己,本来还有些拘谨的孙良也不禁沾沾自喜地瞥了张文若一眼,略带挑衅的眼神直叫张文若默默无语。 “恩师慧眼独具,这孙良虽说年岁不大,但是学问不浅,见识不凡,学生先前也是逐一领教过的。”张文若想让孙良给王教谕留个好印象,便极尽好话地称赞他。 “不….文若,为师说他不简单,可不是夸他!”王教谕一脸古怪地摇了摇头。 “那恩师的意思是?”张文若顺势问道。 见张文若询问自己,王教谕不禁咬着后槽牙,一手指着孙良,对张文若诉起苦水:“这小子虽然有些聪慧,但是单论其顽劣不堪的品行着实入不得为师之眼!…前些天他那当屠子的爹领他过来拜师,为师本不愿收下,若不是这小子趁我不备,偷偷摘了我青莲池中一个莲蓬….啧啧,文若啊,你还记得当初和你一起拜师的宋家的那个小子吧?那就是他的前师之鉴!…孙良你小子等着吧,不出半个月,为师定要把你调教成像你文若师兄一般的道德君子!” 王教谕狠话刚落,张文若不由得连连苦笑,而孙良却被吓得胆战心惊,不知所措。 娘的!原来张文若没有骗我,这姓王的老头确实惜莲如命啊!…这以后,可有的玩喽! 也不管两个门人弟子如何心思,王教谕再灌下一杯凉茶,强行压住火气后,又对着孙良问道:“孙良,今日书院考较的试题,你可过了?” 孙良擦了擦额头上的一层细汗,老实答道:“回恩师的话,初试、复试三题,学生侥幸考过!” “嗯,不错!不枉为师提前与你透露了考题!”王教谕满意地点点头,接着激动的说道:“…哈哈,孙良啊,以后咱们师徒就有大把的时间相处了!自从七年前我那徒儿宋谦不告而别,为师的戒尺可蒙尘太久了!” 孙良一听,被吓的脚下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好在一旁看戏的张文若眼疾手快搀扶住他,这才避免了一场笑话。不过就是这样,也让王教谕看得一阵好笑。 ……………. 师徒三人又闲聊了一阵,王教谕才借故将张文若提前打发走,却打着“补习功课”的由头唯独留下孙良。 临走时,孙良胖脸委屈成了包子,可怜巴巴地祈求眼神,以及浑身打颤的摆子,同情心泛滥的张文若险些就要开口替他求情。但是在王教谕递给自己一个略有深意的眼神后,张文若便猜出恩师是在籍此机会打磨孙良的秉性,再想到孙良的中二病后,张文若也只好暗自叹息一声,怏怏地熄灭了再劝阻的念头。 张文若好笑地看了孙良一眼,便朝王教谕躬身施礼,又稍稍寒暄了两三句话,便拱手作别;只是把来时带来的行囊暂时寄存在恩师家中,以待日后来取。 一出王教谕家的莲心别院,张文若便直奔孙屠子先前提到的八宝酒楼与他汇合。 因为三年不曾进城,张文若担心记忆会有所偏差,怕自己记错了路线,便在大街上找了个三十来岁的中年文士问路:“敢问兄台,八宝酒楼怎么走?” “沿着这条街直走,上了坡往右拐就是。” “多谢!” “不客气!”对方见张文若行礼,也是还了一揖,心想此子年岁不大,礼仪倒是恭敬。 张文若顺着对方所指的路径一路走来,果然见到一处富丽堂皇、装潢大气的酒楼,八宝楼。循照前任遗留的记忆,再结合眼前看到的景象,张文若不禁感慨的点点头,暗衬便是到了。
“客官,您来了!…小的见贵客面生,倒不像是常客;您是朋友介绍来的,还是听了坊间风讯自个寻摸来的…不满您说,俺们八宝酒楼是咱们义阳古城数一数二的大门面,来着的不是达官贵人,就是像您这样的饱学儒士…敢问贵客一共几位?…是单人独饮啊,还是等游人过来凑足一桌上好席面…” 张文若才刚走进酒楼,立马就有一个年岁不大、穿着、说话都算干练的跑堂迎了过来,一边引荐自己进屋,一边推荐他们酒楼特色,半点不让往来的顾客显得冷清。 跑堂的热情直叫张文若有些招架不住,赶紧道出此行意图:“谢过店家好意,我已经用过午饭了,现在是特地过来寻人的。敢问店家,你们这里可曾来过一个相貌粗犷,身量健硕的食客,哦对了,那人姓孙,说话时满口的江湖气,大概有四十来岁的样子。” 跑堂一听来人不是用餐而是寻人,虽说有些失望,但还是勉强热情答道:“回贵客的话,敢问您是否姓张名文若,若您是叫名讳,小的倒是知道你口中的这位孙姓恩客。” 张文若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说道:“我正是张文若,敢问店家…这孙姓食客现在是否还在贵店之中?” 跑堂摇了摇头,脸色有些古怪地说道:“回贵客的话,你说的那位孙姓食客确实在俺们店中用的午饭,也着实在这等了许久,不过半个时辰以前他便走了。不过贵客放心,那位孙姓食客虽然走掉,但他临走时却留下讯息叫小的转告给你…他让您速速赶往百花阁救他。” 听跑堂说的古怪,张文若不禁疑惑起来,问道:“他叫我去百花阁救他?莫非是那孙姓食客在你们店中与人发生了争执,被人掳走了不成?” 跑堂摇了摇头,如实说道:“回贵客问话,小的虽说不知晓全部实情,但是看着那位孙姓食客的面色,倒不觉得他是与人发生争执,反观他一脸欣喜,更像是遇到了志同道合的友人才对。” 张文若又陆续问了几个问题,见跑堂实在回答勉强,心知此人知道的并不算多,便暗自点点头,朝此人又寒暄两句就拱手作别往他口中的百花阁赶去。 因为进城时路遇过百花阁,再加上刚才又特地询问过跑堂此行的路线,所以张文若很快地就来到了这个百花阁所在的东胜街。 这是一座清淡典雅的小楼,它朱门虚掩,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左右翠屏,枫阑绕绕;再加上一对粉、绿彩衣的丽人侍立门前,让人一看就知道此地是个寻花问柳的好去处。 张文若站在门前打量许久,暗衬这便是个青楼歌馆,又见他造价不菲,想必此地不是寻常人家可以随意探访的;一想到孙屠子叫他过来救命,张文若虽然有些疑惑,但是踌躇再三后还是准备进去。 “这位公子,还请少待。” 张文若才刚走近,就被百花阁门前的两个侍女联袂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