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于进
对于老唐头断定杀他全家的人是白莲教，张文若并不意外；但是孙屠子接下来所说的事情，却让不禁他大一惊。 且说老唐头说完上述的家族悲剧后，就已经情不自抑，悲愤难当；而孙屠子见到昔日铁骨铮铮的老友如今这副泪如雨下，声嘶力竭的模样，在心中暗叹几声悲鸣后，只好替他说道：“李特使莫怪，老唐头方才所言，虽句句属实，但却触及了他自己的伤心事，而眼下这般….唉，罢了！若特使不嫌弃，后面的事情便由老夫代他说完吧！”说完这些，孙屠子还特意拍了拍老唐头的后背，仿佛是在以此来宽慰老友。 而张文若与李若水也知道此情此景过于悲伤，虽然有心上前劝慰老人，但一时间却着实找不到合适的说辞，二人只好暗暗对视一眼，交流神色，并向一旁的孙屠子点点头，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此事，说来也巧！”得了二人的首肯，孙屠子不由得略微沉吟一阵，待其整理好思绪后，才悠悠地说道：“其实，当初老唐头逃出刺客追杀，偶遇老夫时，老夫并不是北上游历！…当初我也是身负师门恩命，前往京城某处，路上也如老唐头一般遭遇恶贼追击；若非因此，老夫断然不会在临近年关之际还四处晃荡，也不会因此，而与老唐头形影不离，一路作伴行进； 后来，我和老唐头历经千辛万苦，更从恶贼重重拦截中杀出重围，一路径直赶至他河北保定的老家，便见到了方才他说过的惨绝人寰的一幕血戮场景。 之后我二人复仇心切，又怕夜长梦多，便在江湖上发出了求援令；也亏得燕地多豪杰，而我们兄弟俩在江湖上的名声也勉强凑合，这才振臂一呼之下，引得一十一个名噪一处的江湖豪客，不惜大雪封阻，冒死赶来援助。 若不然，当日，我等能不能有命赶往京城，还未曾可知呢！ 只不过，后来…老唐头最终要去的地方是大相国寺；而老夫要去的地方却是京城第一镖局虎威镖行。 大相国寺与虎威镖行虽同属燕京之地，但是这两地方，一处在城南，一方位城北；为了完成师门恩命，老夫也只好与老唐头暂时分别，便领了三四个江湖弟兄，与我一同赶往城南的虎威镖行。 我本想着，既然已经遵照师门吩咐，按时抵达京城，在煌煌之天子脚下，待去到虎威镖行交付任务后，总不会再生变故；却不料此行一去，竟是捅出了大篓子！ 原来，虎威镖行的总镖头，雁翎金刀薛劲松早于月前被人遭人偷袭，遇刺身亡；而取他性命者，正是我五虎断刀门弃徒，下山虎于进！ 于进此人乃是家师断刀囚虎金泓彦的同门师弟，也就是老夫的师叔；许多年前，他曾因为一场莫名意外，突然叛离师门，家师从未告知过门下此事缘由，而这件事一直都是我五虎断门的一件无头公案； 作为虎威镖行生死仇敌的同门师侄，我的突然到访，在当时而言不禁有些耐人寻味；这便使得老夫刚刚投上拜帖，还未来得及表明来意，便引得虎威镖行的门众不分青红皂白就布下杀阵冲出门外与我等兄弟杀僵一处。 当时，我一见到虎威门众来势汹汹，心中虽然疑窦重重，但是凭借多年的江湖经验，我当即猜出事有蹊跷，来者不善；于是，就遵照江湖规矩上前问话，却不料那群人见到仇人临近，早已急红了眼，根本不给我等缓和的机会，就直接了当地动起了手。”说到此处，孙屠子不禁顿了顿，长吁短叹良久才苦笑道：“唉~！这事儿也怪我，老夫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火爆脾气，见虎威门人不听劝阻，不进善言，只是直接下狠手，坏了江湖规矩；我心中一狠，索性断了善了的念头，满心只想着把他们降伏才好与他们继续交涉；哪曾想…老夫情急之下，竟一刀断了老镖头薛劲松二儿子的右手！ 至此，我等兄弟便与虎威镖局结下了难以道明的恩怨死仇！ 后来，我见虎威镖局杀红了言，根本不听劝阻，惹出如此大麻烦，便与同行的三个弟兄私下商议，先逃出包围，待我等赶往大相国寺与老唐头汇合后，再做计较！ 只不过，我等弟兄连战数轮，早已失了气力，自保尚无余力，还想要从重重包围之中杀出一条血路，谈何容易！ 不过总亏天无绝人之路，在我等弟兄筋疲力竭之际，京城巡城的天子护军得到风声及时赶到，我等兄弟这才能在混乱之中逃离出去。 只不过，我们虽是尽数逃离，但是同行的一个弟兄却在最后不幸遭遇重创，以致最后无奈身郧！ 老夫虽然心有不甘，但奈何势比人强；走投无路之下，也只好按照先前的约定带着遇难弟兄的尸首，连夜赶至大相国寺与老唐头等人汇合。 后来，我们将遇难的弟兄在大相国寺草草发葬，就又连忙赶回虎威镖局暗自查探许久，才堪堪得知事情真相。并且就在此时，我更是于京城的八大胡同发现一位失踪良久的故人，此人正是我那师叔于进！ 见到祸源，我自是怒不可遏，当即抽了刀子与其理论；只是…咳咳，我那师叔果然年老成精，端是厉害至极，只是一根竹筷就把我给轻易降伏！ 我本以为他会杀人灭口，剪除罪证；却不料师叔将我带到一间密室，并把事情的始末全都于我说了！ 原来，师叔叛离断刀门，乃是家师与他定下的一策计谋，更是恩奉皇命，替朝廷尽忠，潜伏于江湖之处，在暗中监视北地的白莲余孽！ 而京城的虎威镖局更是师叔几经转折才查探出的白莲教在燕京之地最大据点；而虎威镖局总镖头薛劲松便就是白莲教分坛香主；此人表面上正经行商，暗地里却私自结交朝堂官员，进而将搜集到的皇家秘密转递与其他分坛，以待合适机宜，行其忤逆之事！ 本来我师叔找到这么一条大鱼，定然不会就此轻易动手的；只是因为师叔在一次暗查的时候惊动了薛劲松狗贼，后来又被其死死缠住，事从权益之下，才动手将其刺死！本来这件事做的还算周密，却不想薛劲松不亏行走江湖数十年，于武学之道，颇为渊广，竟一眼认出师叔手段！这才引得虎威镖局门人得知杀人真凶！而后来老夫恩奉师命前往虎威镖局，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说到此处，孙屠子面露尴尬之色，语气也不禁讪讪，而张文若却突然插嘴问道：“孙伯父，恕小侄冒昧，要问上一句！…既然当初于老前辈得知虎威镖局的真相，那金泓彦老前辈却为何还要派你前往虎威镖局呢？” “贤婿问的好！”孙屠子闻言一笑，呵呵说道：“这件事，老夫当年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后来还是师叔与我仔细一说，我才醒悟过来；原来师叔查探到虎威镖局的真是身份后，为了深入敌后，便写信求助家师，让他派一个师门弟子去虎威镖局应聘镖师，从内部协助他刺探消息；而老夫作为断刀门下最杰出的新晋弟子，正是家师当初选中的合适人选；只不过…家师知我性情火爆，不擅长隐瞒心思，害怕告知我一切后，会在薛老贼面前露怯，便隐瞒了真相，只是写了一封书函给薛老贼，遣我过去虎威镖局应聘，只待危机时刻，师叔才会与我阐明事情真相，让我好联同师叔从虎威镖局内部反水；只不过这个计划尚未实施，我那师叔就已经暴漏了身份；更可恨的就是，薛老贼刚死，咱们大明朝各地的白莲教余孽就都收到风声。而白莲教更是因此发出誓杀令，言称杀尽断刀门众，以慰薛老贼在天之灵；这也是我刚踏足燕京之地就惨遭贼人追击的真相！…现在想来，老夫当初真是流年不利啊！” “那…照着孙前辈话中之意，唐前辈当年满门遇害，也是这虎威镖局所为了？”李若水若有所思地问道。 “非也，非也！”孙屠子摇了摇头，说道：“老唐头一家遇害虽也是白莲教众所为，但却另有际遇，并非虎威镖局所为！” “…唔，等等！”张文若忽然面色一紧，仿佛是想到了什么，连忙看向孙屠子问道：“孙伯父，您方才说，眼下在咱们义阳城逗留的薛万仞，燕不平二人也是你们的生死仇敌….莫非，这薛万仞和那薛劲松有什么亲故不成？！” “不错！”孙屠子点了点头，一脸悲愤的说道：“这薛万仞正是薛老贼的第五子，此人心狠手来，武力高绝，不在老夫之下；而燕不平则是他门下最厉害的一名弟子；当年若不是这二人联手偷袭，我师叔于进武力告绝，又如何会命陨黄泉！” “什么？….于前辈已经遇害了？！”张文若面色一紧，不禁问道。 “不仅如此，当年一役，与老夫同行的一十一名生死弟兄，而今也只剩下七人尚在世间苟延残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