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没地方说理
回来时他们用了午膳,在八宝酒楼吃的席面,是张文若好说歹说才勉强说通林妙音答应下来的。 一走近悦来客栈,就见到脑袋肿的像个猪头还吊着膀子的小伙计水生,正倚在客栈门前眯着眼睛探头探脑地左顾右盼。 他现在的模样极其好认,往哪一站,都犹如鸡立鹤群一般引人瞩目。 虽然眼眶肿得发青,但是他的眼神却是不差,张文若这一行人才刚刚走近,他便立马迎了过来。 “张大哥,你总算回来了!”也不管众人一阵奇怪,也不向林妙音这个长辈施礼问安,水生一把抓住张文若的手臂忙往客栈奔去,还边走边嚷道:“孙老伯一睡醒就让我去找你,虽然我知道大哥去了宋家赴宴,但是人家门槛儿那么高,哪里是我一个客栈跑堂能够得着的呀!….这不,我连晌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在客栈门口等你,生怕大哥回来时摸错了门路!” “到底什么事儿呀,这么着急?….大晌午的,我走了老半天的路,总得让我喝口茶、歇歇脚吧!”张文若也是奇怪,更是一脸的不情愿。 “我的好大哥,可别提喝茶了,我晌午饭还都没吃呢!我能不比你屈?…赶紧过去吧,我看孙老伯一脸的不高兴,兴许是出了大事儿!…你也别问我,反正去了,也就知道了!”二人走进客栈大堂,来到一旁的楼梯入口,水生一脸无奈地推了张文若一把。 受惯力使然,张文若猛地往楼梯上狂奔了两三步,又见水生还留在原地看他,忍不住问道:“你不跟我一块过去?” “孙老伯就点名找你,我跟你过去瞎凑什么热闹?”水生老大不情愿地嘟囔道,“我呐,就是没有张大哥这个富贵命!…昨个晚上我跟着孙老伯他们出去凑热闹,倒是在八宝酒楼混了一顿好饭,可你瞧我这脸,这膀子…这不是倒霉催的么!…算了,今儿个这回呀,还是大哥自己过去吧!…今儿个早上二姨领着囡囡去送若水姑娘,就留我一个人在家当差,这里里外外把我忙活的哟,都到这个光景了,我连晌午饭都还没吃呢!”水生一脸委屈地摆了摆手,转身离开,“我还是去找我二姨吧,孬好也对让她给我做顿饱饭吃!” 见水生说的如此可怜,张文若不禁哑然失笑地摇了摇头,也不再多想,便提起衣摆抬步上楼。 还与昨个一样,在楼梯拐角处他碰到了同一个昆仑巨汉,只不过这一次,昆仑巨汗不再是弹剑自得的潇洒模样,而是略带羞涩地单手捂着肿得如同馒头的左脸;同样与昨个一样,孙公公的房间门口还是左右侍立着那两个孔武有力的粗犷豪客,他们脸上倒是没有异常,也就是时不时地用手揉下屁股,直教人感到有些奇怪。 “劳烦二位禀告一声,就是张某奉命过来叨扰。”张文若强忍着笑意,勉强作出一副正经模样与这两个“门神”拱手施礼。 “张公子客气了,孙公公交代过咱们,公子过来,毋须禀报。”二人中的一个脸色黝黑,模样敦厚的门卫,腆着一张黑脸上前作了一个请的手势,“公子只管进去就是,孙公公已经等你许久了!” 张文若笑着点了点头,也不再多作寒暄,微微拱手作礼,就推门入室。 与昨天不同的是,屋子里只是端坐着孙公公一人端着一壶香茗自斟自饮,至于那几个不着调的负责搜身的黑衣护卫,以及侍奉在孙公公身边左右的两个青衣小厮,今天却是没有见到。 “你可算回来了!”一见推门进来的是张文若,孙公公不禁眼前一亮,毫不犹豫地将手上的茶杯放到桌上,赶紧起身应了过来,“听说你去了本地的一个乡绅家里赴宴,咱家原本想亲自过去寻你,又怕身边这些人身上的江湖气太浓,会在人前露出马脚….不就是一个寻常老太太过大寿么,怎么还能耽搁到现在?…那户人家也太把自己当成一回事儿了吧!” “咳咳,倒让孙公公挂心了!今天过去拜访的那户人家,与我张家一族乃是世交。小生在家守灵三年,今日过去赴宴,老太太见着心喜,就拉着我多说了两句家常话,却不曾想孙公公也在这时找我问话,失礼之处,还请公公多多担待!”张文若生怕面前这个喜怒无常的老人会无故迁怒于宋家,就赶紧解释了一通,又岔开话题问道:“也不知孙公公如此着急找我作甚,可是燕不平一案又有了新进展?” “燕不平乃是白莲乱党,他的案子又牵连甚广,以后这事儿…张公子还是少提为妙!”孙公公微微蹙眉,脸上有些冷峻,神态总有些不大自然,“且不说那件烦心事儿了!”他大手一挥,脸上又换了一副急切的模样,又连忙伸手探怀,从衣襟里掏出一方木匣,打开以后,取出一块通体漆黑的墨玉,并递与张文若,“咱家依照公子昨个给的线索,命手下的人悄悄赶往法华寺,又借夜幕掩护以及寺内一众僧侣的帮助下秘密打开大雄宝殿内的如来佛头,那一群蠢蛋勘察良久,除了这枚玉阙,竟然别无所获,真是气煞我也!…张公子见多识广,也不知可有见过此物?亦或着可曾从那燕不平的口中听到过关于这枚玉阙鲜为人知的传闻?” “没有,燕不平临终之前只是与我说过,那佛头内有乾坤,只不过这个秘密,他也只是从白莲圣母那里听来的消息,却未真得见过…关于这枚玉阙的秘密,燕不平确实不曾与我提过只言片语!”张文若握着那枚玉阙端详许久,仍是看不出头绪,只好摇了摇头如实解释。 “不是说义阳城内还藏有与燕不平的师弟薛万仞么…或许这枚玉阙,他会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隐情!” “话虽如此,只不过这件事却被咱家手底下的一群蠢驴给搞砸了!”孙公公咬牙切齿,一脸的怒气,指着紧闭的房门喝骂道:“真不知道那群蠢蛋能办成什么事儿!一个个看着人模狗样、牛高马大的,几十号人盯着一个宅子,竟然会把人给看丢了!…若不是今儿个咱家下令搜屋抓人,那群蠢蛋还指不定得盯着一幢空宅子到什么时候呢!” “也就是说,薛万仞不见了!”张文若面皮微颤,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孙公公,不是说一切全在您的掌握之中么…怎地,人还不见了呢!…燕不平死的时候我就在跟前,这事儿…薛万仞不知道吧?!他总不会误以为是我把他师兄给害了,别再躲在暗处找我寻仇吧!” “寻仇倒是不至于。”孙公公面色讪讪,有些不大好意思,“只不过张公子以后进出时得小心点就是了,就怕薛万仞得知燕不平身郧后,怒急上头,别再找公子泄愤!”
“孙公公,你不是在逗我吧?!”张文若心里一紧,不知觉地吞咽了几口唾液,一脸无奈地说道:“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我招谁惹谁了,为啥燕不平死了,他薛万仞就得算在我的头上!…这不是倒霉催的么!” “江湖草莽发起怒来,哪里会管你读不读书人,他们就知道一刀断恩仇,倒是图个你死我活心里痛快,张公子不必犯难,以后习惯了,再碰上了江湖是非躲着点也就是了!”孙公公一脸讪笑,勉强劝慰了两句,又与张文若问道:“听说张公子尚未加冠,想来此时应该还未成年吧?!” “…唔,确实如此!”张文若微微一怔,有些奇怪地看了孙公公一眼,还是说道:“我是前朝成化十一年出生的,今年也就十五岁,加冠表字,还得明年开春才行。不过,按照恩师的意思,他是想让我考完明年的恩科贡试后,才会为我主持成年仪式。…却不知公公为何突然问及此事?” 孙公公勉强一笑,也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自顾自地说道:“咱家手下的那群蠢蛋今儿个过去抓人,虽然让薛万仞神不知鬼不觉地从眼皮底子下给跑了,倒也不是一无所获,他们在那宅子里倒是搜到了一个人。” “一个半大的孩子,长的流里流气的,满口的荤话,被逮着时,见着人就是磕头叫爹,咱家那群手下都是粗鄙汉子,最是瞧不惯这种滚刀rou要死不活的鬼德行,就下了狠手,将那人教训了一顿,这才让他学了个乖。” “后来他才老实交待,说那消失不见的薛万仞是他新认下的师傅,而他本人则是义阳城里土生土长的闲汉,至于问到薛万仞是如何消失不见的,还有其他的一些事情,他就有些语述不详了,为了这事儿,那小子可是没少挨揍,可是揍得再狠,他就是语述恹恹,给出的供词也是前言不搭后语,想来也是所知甚少,被那薛万仞当成替罪羊给耍了;只不过,那小子最新给出的供词中却有一条让咱家不得不能在意。” “那小子说他有个大能耐的干爹,还是个年轻俊彦的读书种子…” “他那干爹还是个读书人?”张文若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嘴角微颤,不禁问道:“…他那干爹不会是我昔日的同窗吧?!” “倒不是公子的同窗!”孙公公干巴巴地一笑。 “不是我的同窗就好!”张文若庆幸地拍了拍胸口,不禁松了一口气,“要不然,可就没法去说理了!” “虽然不是公子的同窗,”孙公公又是干巴巴地一笑,“但他给出的供词,却说他那干爹就是公子本人!” “什么?”张文若一脸懵逼,瞪大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头,怔怔地问道:“你说…他爹是我?!” “咳咳…”孙公公干干地笑了一声,微微点头,“好像就是这么一回事!” “还真没地方说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