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1章 守城

    “急报！”

    “说。”

    “皇上，定宁卫败了！”

    前来报信的探子半跪在地，将头深深地低下，他不敢去看天子的目光。

    “败了？”

    梁靖煊愣了下，“朕还没让他们回援，他们怎么就败了？”

    “建奴先行派出五千骑兵，绕道而行，我们的人没有发现，等发现的时候，已经迟了。”探子看了天子一眼，又迅速低头答道。

    “五千对三万人？竟然就这样败了？”梁靖煊有些不可置信。

    探子不敢再回话，无论是说定宁卫的无能，还是说他们之中有奸细，有反贼，都已经没用了。

    败了，就是败了。

    梁靖煊也没有再说别的话，只是朝他挥了挥手，脸上带着一些颓败感，他看着叶初秋，“叶仙师，我们大月完了，朕的江山完了。”

    “皇上，只要还有一丝机会，您都要坚持啊。”叶初秋劝道。

    梁靖煊只是摇摇头，一副丢了魂的模样。

    叶初秋叹息一声，往太医院走去，现在京城即将大乱，无论是走是留，她都要先将安大夫接出来。

    到了太医院，这些太医们也乱成了一团，有些太医嚷嚷着要出城去，有些太医则是说着，定要跟大月共存亡。

    “安大夫，我来接你了。”叶初秋走进太医院。

    安大夫抬起头来，看了叶初秋一眼，还没说话，便听到旁边传来一声冷哼，“还说是心怀天下的神医，到了危险时刻，就想着逃跑，大夫平生最是瞧不起这种小人！”

    “为人臣子不知道忠诚二字，身为大夫却没有医德，便是空有一身医术，也不过遗臭万年之辈！”

    “我等羞于与这种人为伍！”

    叶初秋不过才就说了一句，这些太医们就纷纷嘲讽了起来，他们平常就看安大夫不顺眼，只是安大夫医术高超，又是院使，他们奈何不得，如今可算是找到机会了，便狠狠地奚落了安大夫一番。

    “本仙师接安神医出去，不是为了逃避，正是为了治病救人，倒是诸位，不分青红皂白就将安神医一顿指摘，这就是诸位的教养与道德吗？”

    叶初秋看了他们一眼，冷哼一声，“如今危险将近，大厦将倾，诸位难道以为躲在这宫里做缩头乌龟就是忠诚大义吗？若真的心怀天下，不如跟本仙师一块，出去拯救黎民！”

    “拯救黎民？我们作为大夫，难不成还能扛枪上战场不成？”一位太医冷声道。

    “不需要你们扛枪上战场，但是做个军医还是可以的，皇上欲要派三千禁卫军守城，这三千禁卫军若是有伤者，就需要诸位大夫医治了。

    诸位，到了这个时候，我们应该放下成见，不要再端着地御医的架子，而是应该主动走到军民之中去，这才叫悬壶济世，这才叫忠诚。

    否则，躲在这皇宫，等到建奴打过来的时候，你们还有什么依仗，还不如现在跟我一块去守城，有一分力出一分力，有一份光发一份光！”

    叶初秋这般一说，倒是真有几个年轻一点的大夫站了出来，“好，我们愿意去！”

    “你们到底是年轻，听这妖女胡言。”几个年纪大的太医并不愿意出去冒险。

    这些年来，他们作为太医，即便是在这宫中，也只有极少部分的人，需要他们谨小慎微，大部分时候，他们是养尊处优着的，外面那些达官贵人，无论身份多高贵，让他们去看病之时，也得带上一个请字，以礼相待。

    一些地位不够的人，想要请他们帮忙去看病，他们还不干呢。

    所以这些年来，他们的骨子里，已经养成了一股高傲，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仍旧是不想放下这份自傲，普通的士兵，哪里值得他们亲自去看病？

    而且，守城是多危险的事啊，即便是他们只在后方看病，但哪有在宫里来得安稳？

    待在宫里，还有皇上这个天下最尊贵的人作陪呢，说句不好听的话，他们是大夫，即便是这个大月灭亡了，敌寇也不一定会杀他们，因为敌人也会生病，也需要医术高超的大夫。

    所以，他们方才虽然大义凛然地说要守在宫中，跟皇上共存亡，但心中，未免不带有别的阴暗心思。

    “本仙师没有心情跟你们在这里辩驳，你们心中的心思，自己清楚。”

    叶初秋说着，走向安大夫，“安神医，跟我走吧，其他人等，愿意去发光发热的就跟上，不愿意的也就罢了。”

    说罢，便跟安大夫两人一齐往外走去。

    方才几个年轻一点的御医被叶初秋挑起了血性，正欲要跟她同去，但是，他们的老师却是瞪了他们一眼，他们仔细想想，也缩了回去。

    倒是有几个还未出师，还在太医院打杂的学徒站了出来，“叶仙师，等等我们，我们愿意去，只要叶仙师跟安神医不嫌弃。”

    “你们愿意去前线这是好事，我又怎么会嫌弃呢？来吧，虽千万人退却，吾往矣。”

    叶初秋冲他们点了下头，领着他们大步往外走去。

    她方才在太医院这一番话，并非只是空洞的慷慨陈词，而是，她真心打算这样去做。

    她好歹也拥有系统，也算是受了天道的眷顾，有了那么一丁点的主角光环，总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就这样逃跑吧？

    她要逃跑，太简单不过了，可是这满城的百姓，他们逃得掉吗？等到建奴打进来，他们要么死，要么从此成为奴才成为猪狗！

    她不愿意见到这种场面，所以才想尽力一试，看能不能凭借三千人将这城守下来。

    出城过后，叶初秋先让他们去城中准备一番，多买一些药材，而后自己则是去找了陆行舟。

    “爹，我要去守城，让我去吧！”

    还没进门，就听到一个少年的声音，是陆行舟的儿子陆离。

    “京中那么多文臣武将，你读过几本兵书？有过多少经验？你去守城，那就是去送死！”陆行舟斥道。

    他这一生，都是为了自己这个儿子，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子去直面危险。

    “你乖乖听爹的话，跟着钱叔出城，守城的事，就交给爹了，爹答应你，只要你离开，爹绝对不会弃城而逃，哪怕是战至最后一滴血！”陆行舟举起手掌，同陆离保证。

    陆离听到这话，一时之间有些怔住了，他看着自己爹，此刻，他满脸疲惫，眼睛通红，以前在他的印象中，他爹一直都是一个大奸臣，可来到京城后，被人欺辱打断了腿，他反而明白了他的不容易。

    没有权势，在这时下，还不如一条狗。

    那日，他不过是见到有人当街调戏良家妇女，实在看不过眼了，上去劝了两句，却遭人一番毒打，明明断了腿的是他，可是不但无人为他主持公道，他还被污蔑成是为了一个妓子而跟人当街闹事的纨绔，最后他受了天大的委屈，却被轻拿轻放下。

    那个时候，他才明白了，为什么他爹要那样卑躬屈膝，给那些奸臣送钱，那个他从来都瞧不起的爹，一直以来，都如同一棵大树一样保护着他，才能让他这样肆无忌惮的，开心的当他的纨绔子弟。

    直到来到京城，他的大树被权势压弯了腰，他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也才知道，这个世界原本是什么模样！

    他终于跟自己和解，也跟自己的爹爹和解。

    可是，即便是这个世界如此黑暗，他仍然想要去守护它。

    “爹，你就给儿子一次机会吧，这些年来，儿子从来都没有做过一件好事，这一次，儿子想要做一件好事了。”陆离直视着父亲通红的双眼，同样红着眼睛说道。

    陆行舟背过了身去，喃喃道：“孩子长大了。”

    这一刻，他心中酸苦难言，孩子长大了，他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压着他了，理智告诉他，他应该让他成长，可是，情感告诉他，他不能啊，他舍不得啊。

    “就让他去吧！”

    见到此情此景，叶初秋忍不住出声。

    她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相反，更多的时候，她都是选择明哲保身，她生怕因为自己开口，而担上了责任，她总是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可是今天，她愿意沾染上这一份因果，愿意付这个责任，哪怕是陆离真的战死沙场，让她从此被陆行舟怨上，她也愿意说这句话。

    “叶仙师？”

    听到声音，陆行舟转过脸来，匆忙的抬手，擦了下眼睑下的泪痕。

    “是我。”

    叶初秋走了过来，经过陆离身旁的身旁的时候，冲他笑了下，陆离瞬间便受到了鼓励，骄傲地挺起了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