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四章 原浆美酒

    不多时，宝翁就和另外一个中年男人从里边走了出来。

    肥懋见后，笑着迎上去冲那中年男人说道，“得讷，有段时间没来看您了，最近身体还好吧？呵呵……喋宝给您讲了吧？今儿个我是陪着老板过你们寨子买酒来了……”

    冯烨估计这就是那宝哥儿的老爹了，看上去约莫四五十岁的年纪，额头已经有了些皱纹，脸色偏蜡黄，也许实际年龄比外貌要小一些吧？反正冯烨从来都看不准人，大家也都是知道的。不过此人的精神气可是很足，满面是笑。

    他打断了肥懋的的话，呵呵大笑道，“好好好，我身体好着呢，还没被宝给气死。你小子也是，没事的时候从不过来……好了，别的事等会再说吧，既然来了我们寨子，走，吃酒去……”

    说完，他又两步来到冯烨身边，“这就是老板了吧？真是年轻有为。呵呵呵……走走走，大家一起去。宝，进去给你二叔说一声去，我这就先带客人去你大伯家。”前半句他是冲着冯烨说的，后半句则是对着自家小子讲的。

    冯烨在他走过来时，就已经站了起来，含笑看着眼前这淳朴的苗家汉子，摇了摇头，正想要开口，肥懋就跑了过来小声道，“老板，在苗家，对于长辈要称呼为‘得讷’，那大伯家的二小子就是田宝刚才嘴里说过的小七。”

    冯烨点头笑道，“得讷，今天咱们就先不去吃酒了，等下次过来再叨扰，咱们现在还是先谈谈酒的事情吧。”

    田翁微微一怔，“怎么要的这么急啊？”

    “得讷，那你们寨子里够不够一万五千斤酒啊？如果不够，我们这可能还要赶着再去别的地方找找……”

    田翁想了想，“够还是够的，只不过……”

    肥懋急道，“只不过什么啊？您老就直说了呗。”

    “懋哥儿，你也知道，平时我家一个月里顶多也就做个两三千斤酒，再多也销不掉啊。如果要一万五的话，我肯定得去寨子里别家问问看。如果他们那边不赶活的话，倒是可以先凑一凑。”田翁犹豫道，“要不今天先弄个五千斤，剩余的随后再来拿？”

    冯烨叹了口气，“得讷，我也不瞒你，我那边上万口子人在等着吃酒呢，走不能一半人吃，一半人看吧？”

    肥懋也帮腔道，“这肯定不可以啊。得讷，我知道你们各家都养的有酒，把你们的存货都拿出来凑一凑呗。”

    田翁听得又是一愣，喃喃道，“那些酒啊，可是养了些年头了……”

    冯烨闻弦歌而知雅意，笑道，“得讷，没关系。钱这方面，该怎么算就怎么算，不会让你吃亏的。只要今天能凑够这一万五千斤酒，你就算帮了我大忙了。”

    田翁顿时就放了心，如果只是少量一点的话，看肥懋和自家儿子关系好的份上，也不差这几个钱，可这么大的量，那就不能再那么随意了，更何况，还要牵扯到别家。人情归人情，生意归生意不是？

    “那成。这样的话，咱们寨子里给你凑个一万五，估计问题不大。对了，老板，您要的就是纯粮食酿的白酒吧？要多少度的呢？”

    冯烨听得有些好奇，“难道你们这里还有别的酒？”

    田宝听得就笑，“这位老板，您是初来，咱们这三家寨泡的药酒和果酒，可是这河边县的一绝，很多县里的领导都会差人专程过来买呢。”

    “呵呵，那等下倒是要去看看，这些酒的话，我倒是可以买点给自己带回去尝尝。至于今天这一万五千斤的酒嘛，粮食酒就行了。度数方面……就52度吧。”

    “那行。老板，我这就去寨子里联系一下这个事，你们看是先去我楼上坐坐呢？还是……”

    冯烨摆摆手笑道，“得讷，你先去忙吧，我们先在这随便看看。”

    “那好，就让宝陪着你们吧，我这就先去了。”田翁说完，就去一旁的篱笆上拿起了一件蓝布褂子套在身上，告了个礼，然后转身出了院子。

    “喋宝，带我们进去参观一下如何？我还没见过酿酒呢？不知道方不方便？”冯烨拍了拍田宝的肩膀道。

    “有啥不方便的？走，咱们这就进去看。只是地面有些湿，容易把你们的鞋给弄脏。”

    冯烨哈哈一笑，“能见识到酿酒，鞋脏了也不打紧。”

    见对方如此洒脱，田宝也有了一些好感，只觉此人倒不像县城里那些大老板的做派，有些老板来了这里，根本连车都不下……

    刚一走进大门，眼前是一个大大的房间，足有上百平米。在外间却是看不出来，想不到并不起眼的木楼后边，还别有洞天。

    这间屋里堆放的是大米，不是平常市场中常见的那种一袋袋的大米，而是就这么一粒粒的堆了大半个屋子。

    这根本就是一座米山嘛，四周用木板围着，木板外面用一块块巨石顶着，米山的下方铺着一张巨大的用篾条编制成的竹席……

    冯烨伸手抓了一小把，拿在眼前看了看。还不等他询问，田宝就笑着解释道，“这是咱们本地产的八宝米，虽然没有广南县的名气大，可品质上也都相差无几，这八宝米在过去那可是被称为贡米的，用来酿酒，那是再好不过的了，比之其他地方酿酒普遍使用的东北高粱米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肥懋‘啪’的一声，一巴掌拍在了田宝的背上，笑骂道，“你小子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么咬文嚼字了？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呢？读了几年书，本事了啊？”

    田宝挠了挠脑袋，嘿嘿直笑。

    冯烨点点头，放下了手里的米，然后继续朝前走去。他反正也看不出来这个米到底好不好，反正比他以前在蜀都时自己经常买的那种最便宜的本地米要好。

    走出这间大屋子，就到了后院，首先跃入眼帘的就是院中帆布下盖着的煤堆。此时，有一个男人正在用铁锹往一辆手推车上铲着煤。

    田宝对这人点了点头，然后就转头继续向冯烨介绍道，“这煤是用来烧锅炉的。”

    “你这不废话么？不烧锅炉难道拿来烤火啊？现在可还是八月呢！”肥懋再次笑骂出声。

    田宝只当没有听见。

    后院外面还连接着好几处的房子，其中一处，冯烨只站在门边看着就有些受不了那个味，酸酸的……屋里更是烟雾弥漫，粉尘飞扬。

    “这就是酒胚子了，里面是在用扬片机打着料。这是为了让酒胚子冷却下来。最外边刚进门那个院子里堆着的也是，不过那些却是发酵以前的。”

    冯烨点了点头，眼前这屋里一目了然，实在没什么可看的，他自然没有兴趣进去。

    另外一间房间，刚一走进，就发现温度陡然升高，里边好几口巨大的蒸锅，有的正在冒着热气，有的还敞开着，被人正用铲子把黄泥巴一样的东西往蒸锅里铲着。

    见冯烨看了过去，田宝就自动解说道，“这可不是黄泥，而是在地底发酵了一个月之后的酒胚子，现在就可以拿来蒸酒了。”

    田宝带着两人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了一个不锈钢的巨大容器前，这上面有一根粗大的跟炮筒一样的铁管连接着远处的那几口巨型蒸锅。

    田宝从旁边的盆里拿起一只木瓢，放在下方的一个水管前，拧开了旁边的一个阀门，顿时，就有一股纯净的液体流入了瓢中。

    “来，尝尝咱们今天新出的酒。”田宝笑着把木瓢递了过来。

    闻着这还散发着热气的白酒，冯烨接过木瓢浅尝辄止。他其实很少喝白酒，除了以前工作的时候因为应酬，不得不喝以外，平常大多都是不怎么喝那玩意的。不过，这种刚刚酿造出来的新酒，却是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出于好奇，试试自是无妨。然而现在这酒液入口后的滋味可和冯烨印象中的白酒大有不同，喝在嘴里，最大的感受就是带着一股米香味儿，直到酒液顺着喉咙进入胃部，仍然不怎么感觉得到其中蕴含的酒精。淡淡的香甜，热乎乎的，像是有些独特的饮料。

    “这就是原浆酒吗？”冯烨舔了舔嘴唇，细细的回味着。

    “老板，您如果是第一次喝的话，可能会觉得这味有些不够劲，但这只是口感啦，其实这原浆酒的度数可不低，高了不敢说，六七十度总是有的。”

    冯烨点点头，疑惑道，“市面上卖的白酒好像都不是这个味儿啊？”

    田宝不屑道，“那些都是勾兑出来的，杂七杂八的东西加得太多。不管是什么牌子，不管是多少钱的酒，又怎么比得上原浆酒呢？”

    “哦，还有这种说法？”冯烨有些将信将疑，毕竟‘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也是很有可能的。

    “现在大部分的低档白酒，都是酒厂为了节约成本，以食用酒精加入增香调味剂和其它一些化学物质混合出来的。即使是那些高档酒，也会加入无数种添加剂。这样的白酒，喝的时候对喉咙的刺激较大，喝完后容易头疼，短期内是不会对人体有什么伤害，但长期喝的话，对肝脏的损伤那就大了……”

    “那原浆酒就不会有这些问题了吗？”冯烨淡淡地笑了笑。

    “那当然。”田宝必须为自家的酒正名。“原浆酒才是我们的传统白酒。幽雅纯净、绵甜醇厚、回味怡畅，喝前闻起来不辛、不辣、不冲；入口后，那口感与口味俱是绝佳；喝完后也不会上头，不干喉，不伤胃……所以啦，这原浆酒，不仅口感好，还营养健康。我们这酒里可没有任何的人工酒精，老板您也看见了，里面的酒精度都是由大米中的糖分经微生物发酵后转化而来的，全部采用纯粮食和山里的天然泉水酿造，除此之外，绝无任何添加剂。”

    肥懋这时也插嘴道，“老板，这原浆酒绝对比勾兑酒好，只是现在越来越不容易买到了。”

    冯烨呵呵笑了起来，“原浆酒这么厉害？岂不是喝得再多都没事？”

    田宝正色道，“最好还是不要多喝。酒这东西，少喝养生，多喝伤肝，过犹不及。”

    冯烨点点头，这话倒还靠谱。

    “那你阿爹今天卖给我们的就全都是这样的原浆酒吗？”

    田宝的脸上显出了一丝尴尬，好半晌才顾左而言它地说道，“原浆酒虽好，但是最好还是不要这样直接饮用。它需要通过长时间的温养和陈酿来去除掉酒里的杂质，增加口感……”

    冯烨听得很是无语，心道那你刚才还拿给我喝？

    “来，这边请。”

    田宝带着冯烨二人出了这间屋子，在绿树掩映下又走了数十米，然后来到了一栋竹楼前。

    打开同样是用竹子做成的一扇门后，刚一走进去，就感觉到了一股凉意。

    这竹楼从外边看高高大大的，还以为有好几层呢，走进之后才发现原来里边根本就是空的，仅仅只有一层，上面的空间十分巨大，并且四处留有孔洞，非常通风。下方还有半截是深入地下。难怪给人感觉，如此阴凉。

    屋里摆放着的是无数个黑乎乎、脏兮兮、霉戳戳的巨大缸子。走近一看，才发现这些缸子竟然是用竹子或者藤子编织而成的。

    “这是？”

    “这就是酒海了。每天酿出来的原浆酒最后都会被送来这里慢慢养着。在我们这一行流传着一句话，‘好酒都不是酿出来的，而是养出来的。’呵呵……可别小瞧了这些毫不起眼的缸子，全都好几十年的历史了。咱们这个可比很多小酒厂用木桶或者塑料桶、铁罐之类的酒海强多了。就如同陈年的茶壶和普洱，越是上年头，够年份，最后养出来的酒就越好。”田宝说到这里显然有些自豪。

    冯烨上前轻轻敲了敲其中一只竹缸，见这根本就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竹筐，里边既没有陶罐，也不存在塑料布之类的东西，不由得大为好奇道，“这样的东西也能装酒？难道就不怕渗漏出来吗？”

    “不会漏的，这里边四周是用宣纸和着鹿血糊起来的。若是装水，立马就会渗漏，但装咱们这种原浆酒则不会。”

    “这么神奇？”

    田宝笑了笑，“呵呵，这可是咱们老祖宗留下来的手艺。”

    冯烨叹服道，“那这屋里的酒加起来能有多少斤？是不是卖给我的就眼前的这些？”

    肥懋拍了拍其中一只缸子道，“好家伙，这玩意真够沉的，这一缸起码得有两三百斤吧？”

    “嗯，差不多就是两百斤。”

    冯烨在心头算了算，如此看来，这屋里三四十缸酒，加起来也能有个六七千斤了，假如这寨子里每家都能有这样的规模，顶多三家也就凑够这一万五了。

    “呵呵，老板，您别看他们这儿就只有几千斤的样子，但最后卖给咱们的时候，肯定不可能是这些原浆酒，到时候再一勾兑，估摸着就他们一家只怕都能弄出来个上万斤。”肥懋笑嘻嘻地说道。

    “不是说原浆酒最好吗？怎么还要勾兑？”冯烨大为不解，也微微有些不满。

    肥懋一见之下，就心道坏事了，自己这说错话了……正想要赶紧解释解释，免得老板发火呢，就见田宝先开口了。

    “老板，虽然说这样陈酿出来的原浆酒口感的确是最好的。但一来是要考虑现在社会里大部分人的一个习惯问题，对于喝惯了那种勾兑白酒的人，一时间恐怕适应不了这样的原浆酒。第二就是这样的原浆酒度数太高，一般人很难受得了这种高达七十度左右的白酒。最后一个就是要考虑市场的需求，原浆酒的造价较高，我们如果这样卖出去的话，也不太好定价……”

    冯烨这下总算明白了，心道，只怕最后一条才是关键的原因吧？

    见对方沉默不语，田宝就又解释道，“老板，虽然我们这里也要勾兑，但和别人家的勾兑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咱们只加纯净水，目的也只是为了调配酒的度数，除此之外，别的一切添加剂我们的酒里都绝对不会有。”

    冯烨并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这样说，他就完全能接受了，毕竟，不说别人了，就他自己也根本喝不了70度的酒，就更别提伏虎寨那群从来都没有喝过高度酒的土包子了。

    “行，那就这样吧。不过，估计今晚你们只怕得加加班了。”冯烨大手一挥，然后就迈步往外走去。

    “老板，来，请这边。”田宝跑在前面带着走上了另外一条路，“这还没到四点呢，倒不至于要闹到加班，大不了等会把寨子里的老少爷们都发动起来，快着呢。对了，老板，最后这批酒的包装方面有没有特别的要求啊？”

    冯烨微一沉吟，“最好就用那种陶土做的酒缸来装，带点古色古香的味道，记得酒缸上面不要留下任何的商标，文字，标记等等。”

    田宝含笑点头，“那容量方面有要求吗？”

    “没有。几百斤的缸子都行。”冯烨摆了摆手。就是要大酒缸，这样才有气势！

    “那成。等下就叫我阿爹去联系吴家，他们家是专做缸子的，什么酒缸，菜坛子，大花盆之类，什么都有。”

    冯烨想了想后笑道，“这三家寨是不是就有你们田家和吴家。”

    “老板英明。”肥懋在一旁竖起了大拇指笑道，“还有一个张家，三家寨指的就是这三个大姓了。”

    说笑间，三人又走进了一间木楼，这里边就整洁亮堂多了。

    屋里靠墙放着长长一排桌子，上边铺着红布。

    桌上每隔半米就放着一个大大的玻璃缸子，缸子里的是颜色深浅不一的液体。很明显，这里是陈列室，或者说产品展示厅也行。

    “这么多好东西，喋宝，我来了两次，你都没带我进这里边来过。你这家伙，做人不厚道啊……”肥懋一副很是不满的样子。

    田宝听得直笑，也不说话。

    每个缸子前都立着一个牌子，上面标有文字。

    冯烨挨着看了过去……

    “刺梨酒：抗癌、降三高、增强抵抗力、抗皮肤老化。”

    “杨梅酒：消除疲劳，增进食欲，生津止咳，助消化……”

    “人参酒：补气血、安神、滋肝明目、益寿延年……”

    “红枣枸杞酒：健脾养血、滋阴补肾……”

    “三七酒：补气补血、减缓疲劳和失眠……”

    “桑葚酒：主治头晕目眩、须发早白……”

    “酸木瓜酒：舒筋活血、强身健体……”

    “当归酒：主治头痛、眩晕……”

    前面这些泡的酒，虽然看起来五花八门，倒也还能接受。

    但后边的那些就令冯烨觉得惊悚无比了。

    “虎头蜂酒、蛤蚧酒、海马酒、三鞭酒、眼镜蛇酒……”

    尤其是最后那只缸子里站立不倒的眼镜蛇，栩栩如生，让冯烨看着就没了胃口，更别提喝了。

    “这不是眼镜蛇吗？它不是有毒吗？这也能泡酒？”

    田宝笑道，“我们已经去除了它的毒牙和毒腺，甚至连内脏也都去掉了一部分，所以，这是绝对安全的。少喝可以通经活血、祛风湿。不过一般人，最好还是不要拿不认识的蛇来泡酒，若不是经验丰富的老手来处理，肯定是要出问题的。”

    冯烨点点头，伸手比划了一下，“除开这个眼镜蛇酒，等会把前面那些酒都给我各弄一缸带走。既然猫儿都说这是好东西了，那我也得带点回去自己尝尝。”

    看着牌子上那些介绍，每一种冯烨都觉得很适合自己，所以就干脆全部买下好了。

    不过，貌似上个月在青城山买的洞天乳酒，现在空间里还存着不少呢……算了，多多益善。谁让哥们现在有钱了呢？喝不喝是另外一回事，哪怕就只是买回去摆在那里看看也是好的嘛。

    “好叻，没问题。”田宝笑着就应承了下来。

    而这时外面隐隐地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声音，似乎是好些人在说着话，田宝于是推开了旁边的一道门。

    冯烨跟着他走出来一看，原来已经回到了寨子里的那条水泥大路上，自己那辆牧马人可不就正停在下方不远嘛。

    嘿，不知不觉的就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