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六章 胜寒小筑

    冯烨现在的心情不好也不坏。

    其实他自己也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样的心情。原本，他对于这次的团山之行，还抱有瞻仰古代山寨文化的心思。然而，这么一圈转下来，却发现与自己想象中的差距实在太大了。别的那些就不说了，只说那一个个‘五行旗’的营地，搞得跟现代军营似的，土不土，洋不洋，不伦不类的。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冯烨才在看过了‘锐金旗’的营地后，对其它的就全都没了兴趣。

    不过，实事求是的讲，人家现在搞得其实已经很不错了。这一点，冯烨也是承认的，只是心中不免有些许遗憾罢了。

    听过了李东关于‘五行旗’的定位之后，冯烨也就发现了一个问题。和原著中明教的正版相比，李东想出来的这一套，差别也非常明显。但这也属正常，首先，毕竟现实和书里的差距很大，书里描写出来的很多东西，即使放在元末明初的那个时代，也未必真就能实现得了，更何况是在这早了一千多年以前的汉末呢？其次，只怕李东也未必能对书中的每个细节都记得清楚。

    但在冯烨看来，不可否认的一点便是，李东刚才叙说出来的‘五行旗’却要比原版更加实用。各旗虽然侧重点不同，但相互之间更能配合，达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就比如：‘锐金旗’主攻的时候，‘厚土旗’能够为他提供防御。‘巨木旗’进行刺杀和破坏的时候，‘洪水旗’能够为他们提供情报、协助和掩护。‘烈火旗’要布设陷阱，埋放火药时，‘洪水旗’、‘巨木旗’、‘厚土旗’都能为其提供一定的帮助和便利。

    如此种种，或许现在来说，柴桂、陆黎和谷山还想不到这么远，但李东却必然早有过此种设想，冯烨也不由得再一次对他高看了几分。只不过，最终这些东西是纸上谈兵，还是真的能够付诸于现实，那就只有等待时间来验证了。

    在从‘厚土旗’的营地出来之后，冯烨继续带着众人向北而去。行不多时，便在密林中发现了一座木屋。

    此处环境甚是清幽，这一点，只从地面就能看得出来。早前路过的那片生活区和各旗营地附近的青草都早已被折腾得不成样子了。更是在那原本没有路的林中人为的踩踏出了几条林间小道出来。

    但这里却是林木参天、青草幽幽、百花盛开。屋外的一株形似迎客松的树冠之下，置有一座一几。在此不远，有一名女子正在将一根木柴朝她身前的陶土小炉中放去，炉上放着一只黑乎乎的小小砂壶，砂壶上已经冒起了丝丝白汽……而不远处，另一名女子，正俯身将盆里洗好的衣物，一件件地往她身前支起的木杆上搭去。

    与别处的木屋相比，这里从外观上倒也没有太大的不同。只不过，在眼前这栋木屋前的大门正上方却是立有一块牌匾，牌匾上以刀具凿出了四个大大的阴刻篆字。

    冯烨驻足观望片刻，也只认出了第三个字乃是一个‘小’字，其余便再无所得。

    “大人，此间‘胜寒小筑’乃学生居所，取‘高处不胜寒’之意，以作警醒。”李东躬身行礼，“我已备好清茶一杯……大人，请。”

    冯烨点点头，对此也颇为满意。正好走得累了，当下也不推辞，哈哈一笑便迈步走了过去。

    那边的两个女人听到声音，同时转头看来。见得自家先生陪同仙师以及教中一干高层同时驾临，哪里还能保持淡定。纷纷放下手中物事过来跪下给众人见礼。

    礼毕，李东便让二女退下，然后再请冯烨上坐。

    这棵巨大的松树下，有一方大青石，石前放置的便是一张木几，石上铺着张浅黄色的毛皮。

    冯烨用手抚过毛皮，只觉十分柔软。于是便坐了上去。只不过他的姿势颇显随意，与其说是坐下，还不如说是躺下。他形如弥勒，以右手肘作为支撑，左腿曲起，就这么舒服惬意，旁若无人地半卧于此。

    卞喜、张傲、辛甘、柴桂、陆黎和谷山六个人就这样恭谨地站立一旁，并不觉得仙师如此随性的做法感到有何不妥，也许，在他等眼中，仙人自该如此才是。

    刚刚退下的两女很快又从屋中走了出来，她俩各托着一方木盘，其中一只木盘上放着一只圆形敞口的器皿，很像和尚化缘用的钵，只不过要比钵大得多。另外一人手中的木盘上，放着一长柄铜勺、一只大耳铜杯，和一个小巧的木头盒子。木盒显然是上过清漆，呈棕红色，光滑异常，甚是精致。

    她两人将盘中之物置于冯烨眼前木几上后，一女便去一旁的小炉上，以衣袖垫手，将那把砂壶取下。

    随后，她们便这样跪座在冯烨眼前，cao持了起来。

    一女用壶中滚水将那大钵烫过之后，起身将其中之水倒去了远处的一只木盆中……等她重新回来后，另一女便打开了木盒，用一把小木勺从中挑了好几勺黑乎乎的东西，放入了大钵之中。接着，她又将那砂壶中的滚水全部倒入。

    经她用长柄铜勺轻轻搅拌后，那些黑色物什便慢慢舒展开来，形成了一片片翠绿色的叶子，漂浮于水面。然后，那钵中之水也慢慢变成了黄绿色。

    嘿，原来是茶水。到了这时，冯烨哪还有不明白的？

    片刻后，其中一女就用铜勺将这黄绿色的茶汤舀入了那铜质大耳杯中，再由另一女双手捧起，盈盈敬献在了冯烨的身前。

    冯烨看了此女一眼，见她始终低着头，只觉得甚是无趣，便伸手将这只大耳杯接了过来。

    说起来，冯烨也算是爱茶之人，虽然他过去喝过的好茶也不多，且根本就是形同牛饮。不过，他自己对此却是不甚在意，茶这东西，无论好坏，其实喝的都是一个意境，一种感觉。心情好时，即便是几片柳芽，那又如何？

    但此刻在面对这汉代的茶叶时，他还是有些颇为好奇。

    “大人，此茶出自‘武阳’，为当世名茶之一，乃教中偶然所得。”李东立在冯烨的侧后方，依然尽职尽责地做着解说的工作。

    冯烨端着大耳杯，于鼻前闻了闻。这股清新中略带甘苦味的茶香使得他的脑中为之一清，似乎连身上那一丝的疲乏也就此消去。

    这个时代的茶叶显然与后世大不相同，全都未经炒制，所以闻起来更显本味。

    冯烨先是看了众人一眼，然后才把杯子端在嘴边，轻呷了一口。

    只不过，茶水刚入他的口中，就立刻被神念包裹了起来，然后旋即消失不见，被收进了空间之中。

    虽然他自己也知道，这茶99.9999%都不会有任何问题。然而，目前来说，唯一能对自己造成致命伤害的也就只有吃进肚中的食物了。因此，在针对这方面寻到解决办法之前，任何时候都绝对不能大意。

    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头脑短路，想要对自己下毒，然后施以加害呢？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五行旗’中貌似就有专门负责‘下毒’这方面的职能存在。

    也许，在外人看了，会觉得冯烨太过胆小，甚至是有‘被迫害妄想症’。但还是那句话——‘那又如何？’小心的人，总会比粗心大意的人活得更久！

    但冯烨也知道，有些事情真的不能再等了，必须尽快提上日程，找到这个问题的解决办法才是。

    刚把手中的大耳杯放下。就听李东介绍说，眼前这两个女人，一个名为‘芦荟’，一个名为‘百合’，乃是教中安排给他的婢女。

    第一个名字还好，可第二个名字就着实令冯烨感到很是无语了。若非他口中并无茶水，只怕现在也会被雷得当场喷出去。

    好吧，其实叫‘百合’也挺好的，没有什么不妥，要怪就怪自己的思想太过邪恶了。

    也许这个时代的女人地位都是如此低下，直到李东介绍起她二人，这才轻轻道了句，“芦荟（百合）见过仙师。”

    冯烨这时方才看清两女的面容，那两张不施粉黛的脸上，虽然以后世的眼光去看，也算不上极美，还颇显稚嫩，估计年龄顶多也就是在十五六岁的光景。李东说是婢女，但冯烨可不相信有不吃羊的狼，估计早就是他的女人了吧？看来，这段时间，李东这丫过的倒是不错。

    不过，这样的想法在冯烨的脑海中也只是一闪而过。如今的他，早已不会把心思都一味地放在女人身上。

    ※※※

    打发两女下去之后，冯烨也就让众人都坐了下来。虽然说除了自己之外，所有人都得恭恭敬敬站在自己的面前也挺爽的，但他却还是很难习惯这样被人俯视的感觉。

    虽然地上并无座位。但众人本就出身于草莽，自是毫不介意的席地而坐，虽然这林子里的泥土还颇为湿润，但好在此间青草都有一尺多厚，却是不碍。

    李东独坐于冯烨的左侧下首。其后才是卞喜、张傲和辛甘。而右边坐的自然便是那三位掌旗使了。

    众人皆知仙师这是有话要说，当下俱都安静聆听。

    冯烨的左手指在自己曲起的左膝盖上轻轻敲击着，脑海中却是迅速的在组织语言。这一路上，他都是只看只听而不发评论。但其实，他心中有太多的想法，有太多的话想要说了。

    然而，话到嘴边，他又忍住了。诚然，他现在就可以把自己关于‘光明顶’和‘虎神教’的规划与想法都和盘道出，但这么一来，却似乎显得有些过于热衷，也过于心急了，那和自己一贯以来的态度反差太大，此其一也。

    其二，只要自己发下话去，就不怕他们敢阳奉阴违。可那样一来，他们自己的想法也必将就此被扼杀，毕竟一人智短，实乃弊大于利。况且，这团山上能有如此局面，那全都是别人辛苦打拼下来的，自己并未帮多少忙。若是现在就要中途插手，搞得跟摘桃子似的，吃相也太过难看了。

    虽然说冯烨不怎么在意别人的想法，但他却是十分在乎自己在手下人面前的形象。因此，也就只得是把心中的很多想法给重新咽回了肚中。即便是要说，也应该先听听他们的想法了再说，同时，也不应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说。是的，李东既然说是要做自己的总管，那像此等小事，交代予他去办，也就行了。

    将曾经在电视上看见过的那些领导讲话回想了一遍之后，冯烨还是放弃了套用过来的打算。

    想了片刻后，他方才开口，“教中就这么大吗？还有什么我没走到的地方？”

    李东想也不想就答道：“大人，南方还有一处，圈养着不少猎物；北面林子边缘处建有‘虎神卫’的营房；西面靠近悬崖附近的林边，是两位法王的居所；而卞左使的居所则就在前面溪边，距此不远。除开这几处之外，大人都已看过了……”

    冯烨摆了摆手，“那些就不看了。总的来说，你们都做得很好，我心甚慰。”

    这句话一出，众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了一抹喜色，能令仙师感到满意，他们自是喜出望外。

    不等他们开口，冯烨却又话锋一变，“不过，尔等切不可自得意满，就此停滞不前。”

    众人脸色顿时就是一变。本就是跪坐在地，此刻更是直起了身子，抱拳道，“吾等不敢。”

    说实话，冯烨也挺纳闷的，难道这些人都有彩排过？否则怎能说话全都是同出一言。但略微一想，便已明了，这多半是因为古语中，说话完全不像现代口语这么复杂的缘故，该说什么时，便只有那样一种说法。

    眼前这个场面，冯烨也颇感享受。话说有一帮对自己恭敬异常的小弟们存在，做老大的也确实倍儿有面子，打心眼里觉得有点屁颠屁颠的飘飘然。

    点了点头后，冯烨又继续说道，“若是尔等以为有我照拂，便可从此无所顾忌，在外胡作非为，则必严惩不贷……”

    除了李东依然保持镇定之外，所有人都不由得心中一凛，继而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仙师口里的那句‘胡作非为’究竟所指为何？杀人越货算不算胡作非为？占道收买路钱算不算胡作非为？掳掠人口又算不算是胡作非为？

    一时间，他们心中充满了惶恐和不安。

    冯烨将他们的表情一一看在眼里，微微一笑后，又道，“尔等不必惊慌，只要其本心乃是为神教着想，一切行为均是依教规行事，当可宽心。在适当之时，我或许也可出手助神教一臂之力。”

    此言一出，所有人均是松了口气，当下不由得再次同时拱手说道，“吾等谨记仙师教诲。”

    冯烨对此也很是满意。这样打一巴掌再赏一颗甜枣的做法，他运用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了。更重要的是，他这寥寥数语中更是为李东主导的‘教规’作了背书。今后，除非自己发话，那么‘教规’将会具备绝对的权威，任何人都必须无条件的遵守。

    这样一来，随着时间的发展，相信这种规矩将会越来越深入人心。哪怕将来有一天自己即便是失去了能力，也能通过这份‘教规’来继续保证对‘虎神教’的掌控力。

    至于接下来‘教规’的制定、修改和完善，那就不着急了，以后有的是时间。大体上他依然不会去管，由得李东自己去考虑，他只会在其中起到一个把关和拍板的作用，反正，若是有哪里自己不满意了，就打回去让他重新修改呗，如此而已，就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