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不经意的错过
到了后半夜，酝酿了多时的骤雨终于在雷电交加中倾盆倒钵而下，一声惊雷炸开把浅眠中的穆小柔蓦地惊醒。本就心事重重，醒来后她就也睡不着了，在黑暗中睁着眼睛，身旁江城平稳的呼吸声与屋外的雨横风狂声交替在她耳边，她心乱如麻地等待着黎明的降临。 不知过了多久，雨势渐渐减弱，淅淅沥沥的雨珠从窗外蓊郁的梧桐树滴落到窗台上，嘀嗒嘀嗒地响。 听得久了，穆小柔总算升起了一丝疲惫感，远处的天空泛起了一层鱼肚白之时，朦朦胧胧地沉入了睡眠中。 这一觉，她睡得极为安稳，没有奇奇怪怪的梦境侵扰她的思绪。再次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昨日她出门之时，卧室的窗帘是拉开的，此刻却被放下，把卧室严严密密地隔绝在室外的光线之外。暖流汩汩地灌入心田，她在嘴边展开一抹欣慰的笑。 怀着忐忑，她小心翼翼地拉开房门，刚走到楼梯口，一阵令人闻之食指大动的香气扑鼻而来，她的眉梢瞬间绽放出不言而喻的惊喜，眸中波光粼粼，宛若山水在流转，说不出的光彩动人。 朝阳穿过窗外掩映的花树直直地射到餐桌上，被雨洗涤过的天空格外澄明，千丝万缕的金色晨光竟也染上了盛夏生机盎然的绿。就在这令人眼花目眩的万丈霞光中，闻声而来的江城抬头，脸上挂着温暖三冬的笑容，她一晃神的瞬间，只觉得日月无光天地失色，纵是瑰丽欲燃的朝霞在他面前也夺不去他的半丝风华。 “醒了？”他望她一眼，又低下头去继续煎着平底锅里刚敲下的鸡蛋。 “好香！”她用力地嗅了嗅，鼻子随着她的动作微微皱起。 “饿了吧？让你尝尝我的手艺，免得老念叨我白吃白喝。”他仍然穿着昨日那一件白衬衫，袖子被他挽至手肘，露出一截小麦色的手臂。衣服失去了平日的整洁，上面有一些褶皱，却无法影响整体的美感，因为这样的衣服穿在他身上，让他多出了几分狂放不羁的凌乱，少了几分不苟言笑的冷漠。 穆小柔就这样坐在饭桌旁，以手支颐，专心致志地看着他有条不紊地煎蛋、烤面包、热牛奶。一般人很少会在同一间房子设两个厨房，偏偏她住的房子就这么特立独行，除了装备齐全的大厨房外，还有一个敞开式的小厨房专门用来煮早餐。 这样的设计跟她想象中的一模一样。她曾经想过，如果将来她拥有一座房子，她一定要建一个开放式的厨房，这样子她就可以在一边准备着早餐的时候一边看着她心爱的人就坐在她眼前，他或许正在翻阅着报纸，或许正在照看着他们共同的孩子。这只是她心血来潮的罗曼蒂克，她没想到有一天，这一幕真的会实现，而此刻，她就坐在这里，心满意足地等着他为她端上一份既寻常又珍贵的早餐。 他们经常坐在一起，于灯光下共进晚餐，像今天这样在大自然最纯粹的晨光下共用早餐却是实实在在的第一次。 小灰在她脚下蹭了蹭，抬起一张高贵而忧郁的脸用一种十分不认同的目光注视着她，她讨好道：“灰灰，不要这样嘛，我知道昨晚没有给你留下足够的粮食是我不对，我保证没有下次好不好？”小灰骄傲地别过头，摇摇尾巴慢悠悠地往它的小房子走去，坐在那里一会儿挠挠脸一会儿挠挠胸，就是不理她。 她懊恼地叹一口气，对面的江城突然闷闷地笑了一声，她抬头看他，却立刻刷的一下低下去。自他坐到她面前起，她的大脑就一直不断地回放着昨夜令人耳红心跳的一幕幕，导致她看他总不自在，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令她浮想联翩，总是疑神疑鬼地想他的语言动作背后是不是隐藏着更深一层的意味。 “小柔，你有话想对我说？”终于，他大发慈悲地解救她的尴尬。 “有。”她犹豫了片刻，直视他的眼眸，郑重其事道，“我有很多很多话想要对你说。” 她的眼里蕴含着太多太多的情绪，极力掩饰的不安欲盖弥彰，丝丝疼惜萦绕在他的心间，说话间也不自觉地多了几分温柔。他说：“好，你说的我都听，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我……”不合时宜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他迟疑地看向她，她善解人意地示意他先接电话，但当他真的接通了电话时，她却又忍不住内心一丝隐秘的失落。口是心非是我们的通病，她希望在他面前表现出她的大度，同时又希望他能够看透她真正的渴求。 其实有时候，真的不是我们立意要错过，可是我们一直都在这么做。错过了，就回不了头了。不怨天，不怨命，只怨我们自己，怨我们总侥幸地以为会有下一次。 他的秘书打来的电话，航班即将起飞，催促他迟早出发。 他叹了一口气，向她解释：“机票前天就已经订好了，今天上午飞青海。” “几点？” “十点。” 十点，快来不及了。 “那你去吧。”她扯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有什么话等你回来再说。” “你……”他欲言又止，思量再三，执起她的双手，用力地握了握，“等我回来！” “好。”她应得毫不含糊，微笑着挥了挥手，“一路平安。” “一定要等我。”似乎是她内心的不安蔓延到了他身上，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看着眼前的她，紧握着她柔软的双手，总感觉不真实，虚无缥缈得仿佛下一秒，她就会消失不见。 “好，我一定等你。”可是你也一定要回来。她在心里补充到。 “好好的。”他一反常态，格外儿女情长地再次嘱咐，这才依依不舍地伸手整理她额角垂下的一绺发。他修长的指尖刚刚离开她柔腻的肌肤，她突然踮起脚尖，蜻蜓点水地快速在他嘴角印下一个吻，他转过头时，她已经笑吟吟地看他，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眉里眼里却是掩饰不住的狡黠。 她站在门前目送着他往自家房子走去，清晨略带凉意的阳光下，他的背影有些模糊。等了一会儿，她就看见那辆熟悉的车从大路上开过。他没有停留，也没有减速，不过，他把车后灯全打开了。车灯一闪一闪的，她仿佛是在看着他的脸，他在对她笑。 甜蜜，来得如此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