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道贵乎不语4
白鹤飞行一日，便需休息半日，白鹤休息的时候郑莞也休息，或修炼，或思考。 至出太苛山脉已有三日，她的心情也渐渐恢复一丝平静。 此去白马寺，究竟应该做些什么事，她不知道。 事实上，尽管她想一探无音回廊，但同时，她也排斥，因为害怕，害怕得到的不是希望，而是绝望。 是故，她才会将秀秀之事为借口在心中说服自己暂将无音回廊之事放置一边。 而眼下，郭明微这个大地母术受术者的出现，已令她没有借口，她必须去了解大地母术，才能明白为何会有郭明微这种存在的出现？ 一望无际的草原之上，郑莞布下小隐甲禁，以意识化形之法留下一丝丝意识，进了入方寸界。而在布小隐甲禁之前，他已为正在休息的丑丑及虎子布下断空禁，以防他们打挠她，也防有人突袭他们。 方寸界内，白藤正坐在一块浮木上，浮木在澈湖之上悠悠荡着，白藤雪白的小腿浸着水中，戏水正欢。 “恩人”，感觉到她时，白藤立马跳了起来，玉足点在湖面上，微波荡漾。 “你应该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郑莞淡然地看着她，开门见山。 白藤脸上的笑意突然僵住了。 “我可以放你出去，但你必须给我一个放你出去的理由。” 白藤眼球转了转，她修为已至幻化期，灵智大开，大概知道郑莞担心的应是她会将这里的秘密透露出去。但她怎么会这么做呢？她喜欢恩人，感谢恩人，若不是她，它早就没命了，也不会修炼到现在的这种境界。它暗暗发誓过，会一辈子跟随恩人，鞍前马后。 即使恩人不相信它。它也会做到使恩人相信。 它笑意恢复妇初，目光明亮，“白藤愿听恩人差遣，为表忠心，愿交出命魂。” 说罢，她阖上双眼，面色平静，复再睁眼的同时，口中吐出一口白气，朦胧白气中。端坐一个小人。正是白藤命魂。 “命魂倒不用”。郑莞淡淡开口，命魂得封印在自身的壶字之内，她的壶宇，可不想弄进别的东西。“我要你的本体。” 幻化期妖修的本体是根本，也可以说是弱点，若伤本体，同样致命，不过妖修修为精进，进入本命期，本体便会消失。 相对于本体和命魂来说，自然是将命魂给人所带来后果严重，命魂给了人。若非对方归还，那自己的性命便随时捏在对方手中，对方只消一个念头，便能致死。 对白藤而言，若是恩人危急时分。它可以舍弃自己的性命，但是将自己的性命放在恩人身上，自然心中也会有些芥蒂，但交出命魂却是它表现忠心最有效的办法，而当郑莞只要求它的本体时，它自然欣喜，也敬佩她，虽说有威胁的意思，却没有那么讨厌，既没让它感觉她霸道，又没让它感觉到她无能，同时又留给它一线希望。 只要他日修为突破，本体就会消失，自然也不会受制于人，只不过它真心地没有贪图恩人东西的野心，修炼何止数千年，早已让它明白，贪者害己。 郑莞看着白藤将命魂吞了回去，此时，它的身体突然交得虚幻，手掌缓缓抬起，探入胸口，如入水一般，毫无阻碍，也没有什么血腥的地方，不时，它的手掌缓缓伸出来，身体变成实质，手掌摊开，掌心是一截拇指长的枝藤，白色略有些透明，一端还带着两片嫩绿滴翠的幼叶。 它将这根枝藤弯曲两端相连，相连处毫无缝隙、痕迹，这枝藤便变成一枚戒指。 它欢快地跳了过来，将戒指递给郑莞，“恩人，好看吗？可以套在手指上。” 郑莞接过，并未置评，套在食指上，“你知道这儿哪里有金盏枝吗？” 白藤点了点头，手往西处一指，“鹿原之东那儿长了好多，有些年头了，恩人要吗，我去采些回来？” 郑莞点了点头，方寸界如今于她太过陌生了，倒是白藤一直在里面，对此中情况了解得透彻，它无事便倒打理那些花啊、草啊的，它本身也是植物，对此些倒是熟门熟路。 不时，白藤便回来了，郑莞又问它最近方寸界中有没有什么变化。 白藤想了想，摇了摇头。 照理说上次修为突破，方寸界的境地应该会再次扩增，难道没有扩大吗？ “边缘处白雾你进去过吗？”郑莞再问，就怕白藤没有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白藤皱了皱眉，“那白雾有些奇怪，靠近那儿就有些不舒服。这金盏枝就长在离白雾不远的地方，根系发达，却不敢往白雾里延伸。不过此次我倒是看到偶尔有一两株稍稍长进了白雾里，我把它们摘回来了。” 说着，它举出手上的两株金盏枝。笔直的茎，在顶端处四分，细茎弯曲打着转儿向四周扩散，茎尖下垂，像是小灯笼挂着。 金盏枝本是暗黄色的，不过这两株却是暗黄中泛着金色，已可算上是玄金盏。 金盏枝，人闻着没有什么气味，但一些灵兽却能闻出来并且十分喜欢闻，这种金盏枝一般会被作为灵兽的饲科，并在一定程度上有促进灵兽进阶的可能，可说是灵兽的大补之药。 此次要用金盏枝，也是为己之私，目的是想促醒噬灵蜂，噬灵蜂近些年来便一直沉眠，毫无苏醒的迹象，但是当下，郑莞必需令它苏醒，借它之力以助自身强大。 她需要更强大，这也是她会放白藤出来的原因之一。 郑莞接过那几株金盏枝，放入储物袋，忽而面色一冷，凝视白藤，以命令不容置疑的口吻道：“不得吩咐，不许出来！” 白藤依旧笑容满面，嘻嘻点头，“都听恩人的，”话罢，身体交得透明，最后化作一道流光附入郑莞食指上的戒指，戒面上那几片小叶顿时碧色流淌，娇翠无比。 郑莞略略四顾方寸界，静寂无声，依白藤之言，看来这儿并没有再如预料般增长面积，不然新增长的区域会荒芜一片，白藤自会知晓。 不过此中原因是什么呢？她目光最后落在玉碑之上的三十二字。 “律吕调阳”，她反复念了几遍，心想难不成是因此中阴阳不调之故。 转尔，她又将此念放下，此时也顾不得这些缘由，方寸界之于她，其实不过是方药园、或修炼场所、或避难所，而非一个世界。 因为，这儿没有牵挂。说到底，她还是得活在真正的世界里。 而同时，方寸界之于她的归属感并不强，意识里，它还像是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或许终有一日被会人夺走。 所以，她也不能依赖于方寸界。 敛了敛思绪，意念一动，随即身出方寸界，撤下小隐甲禁，此刻断空禁内的虎子与丑丑正面对面互相指手画脚。 丑丑看见她时，便凑了过来，鼻子往她身上嗅了嗅，湿润润的眼睛中似乎有些疑问，却又没有问。 “啊啊啊……”虎子这会儿也跑了过来，对她笑了笑，然后焦急比划着什么。 丑丑立马跳到她眼前，郑莞有脑海中听到了它的声音，“虎子说快点走。” 郑莞略疑，看向虎子，这是第一回听到虎子的要求，或可说是欲求。 “发生什么事了吗？”郑莞问。 “本来还好好的，但他一觉醒来后，就朝西看了很久，然后就急着要走。”丑丑答道。 郑莞看向西方，试着去想虎子能看到什么，但却想不明白，以虎子的目力，举目西去，不过一片苍茫绿林。 适时白鹤休息的时间也差不多了，一行人西行而去。 待到日光渐暮，夜色来临，郑莞这才醒悟过来。 原来是它，白马寺的琉璃宝塔，在长夜深沉里，佛灯永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