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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冥中暗藏杀机3

    
穿过迷雾阵,落在眼前的一片小溪,清清的溪水声静静缠绵在耳,两侧溪岸沿水挂着四盏一串的灯笼,长长延至看不到的尽头处。

    烛光朦胧如月色,倒映在水里,一点一点同样明亮,恰似水中也点了灯。有风吹过,水里的一点晶莹也略略摇动,好生惬意。

    溪浅却宽,约有三丈,水岸静静挽着数只修长的竹筏,偶偶有水撞在筏上,咕噜咕噜地响,于这夜里是美妙的歌声。

    杜熹一步一步落实在地面,缓缓踏上竹筏,郑莞能看见那竹筏略往下沉一沉,水浸上来,几近湿了他的靴。

    他回过头来,眉眼似笑,真正的表情在月光、烛光的明灭中看得不真切,似有温和,却似如月光一般轻,一触碰便会消散;又似雪一般洁白却又冰冷,融化了依旧不会温暖。

    他缓缓伸过手,修长的手指泛着月亮它皎洁、莹白的光芒。

    郑莞的目光扫过,仿佛能感到那里的温度,清凉如夜月下倒映着烛光的溪水,如梦幻一般。

    然而,目光还是划过了那段光芒,径自踏上竹筏,竹筏略晃了晃,脚下荡出去的水又荡了回来,郑莞不施半分力,任那溪水湿了鞋袜,的确如她所想,冰冷冰冷的,也刺激了险些落入那段光芒的思绪恢复一些清醒。

    过了溪,应是细草连绵地,只是夜色之下,少了些生动妙趣,风过时,但闻细碎沙沙声,又见草间双排中烛蜡的石台指路,指向那巍巍至高楼。

    月下,高出一众楼厥的高楼漆黑,与它背后的楼重山黑暗暗地交缠在一起,分不出哪是山,哪是楼。

    梅花坞的构筑,你若说它是寻常的古城。那它就是,一条大道通达到底,那底处似乎是城市的中心,四处依着巧妙的布局坐落着了寻常样式的房屋建筑,有门有窗,有檐有阶,并未用上什么奇妙罕见的材料,不过是各种木材,石质,有些寻常。有些是在这世间稀少些的罢了。门窗、石壁上雕样虽然美丽。却并非不可到达的超脱人力可达的天工之境。

    房屋与房屋之间有着各种怡情的小建筑。或亭、或廊,或花台、或丛树、或水瀑、或奇石,若有似无的烟气自迷雾阵里随风而来,为它们蒙上一层隐约。一丝神秘,却亦未超凡入圣而去。

    这里透露出的并不是虚无飘渺的味道,而是一种经岁月沉淀的实在感。

    但你若说它不过是寻常古城,却是大大错了,但凡细心的,便能发现不同寻常处。

    各处用作装饰精雕的图样,皆非凡品,有是修仙界的各式灵草灵药;有是各类灵兽,或是灭绝的。或是罕见的,或是常见的,大凡有的,无不刻画得入目三分,逼真传神;就连铺地青砖上。也刻画着各式阵法,或深或浅。仿佛诉说着修仙界的各物,静静而又安谧得令人不得不高看、细看数眼。

    再说那处处花台,这厢是春花、那厢却秋景,更有低温处,冬梅亦开。四季之花,如失常性,随意而开。

    虽有不凡修为,但杜熹恍似要打发时光一般,缓缓行走在梅花坞之中,也不说话,静静赏着此中妙景。

    郑莞趋步跟着,偶尔四顾,瞧见新鲜的,便稍稍多瞧几眼,除此之外,但只见那月白泛着朦胧的背影走在三步之外。

    不多不少,时时刻刻距了恰恰三步。

    适时夜里,道上少有行走之辈,偶有所见者,无不对杜熹行礼敬称。杜熹却不着一眼,自顾自走得欢。

    梅花坞弟子兴许知晓杜熹性格,也见怪不怪,却对跟在杜熹之后的女修来了兴趣,纷纷猜测来人是谁。

    但杜熹在前,他等也不敢放肆,只敢多看了几眼,不敢当面非议。

    约莫是走小半个时辰,杜熹停步。

    郑莞随即停在他三步之外,这是他拉起的距离,她安心守着。

    眼前是一面静水湖,湖上回廊九曲,湖面之上,竟是先前隐约里的高楼,要说他是楼,却又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楼,而像是改大的水榭。

    它建在湖面之上,高有五层,层层雕檐筑栏,别无过多构筑,因而四面通达,一眼望穿,挂饰以层层绡纱,轻风一吹,便悠悠飘开。那绡纱在月下泛着洁白莹光,如玉上之泽。

    在最底层,除了四枝巨大的支撑柱子及装饰的绡纱,郑莞还能看到一排排桌案、蒲垫,就若凡俗里的私塾一般摆置。

    湖内有莲,各式各样。湖岸植有数圈的梅花树,直枝梅、垂枝梅、龙游梅应有尽有,只不过此地梅花并未绽开,倒是刚刚来路上见过几株梅花开个俏丽,与那春花斗妍,丝毫不落下乘。

    梅树间隔,别有他树,郑莞恰巧认得,是辛夷花树,此刻花正开得如火如荼,幽幽能闻见雅致宁心的暖香。

    湖四周,明显布了道禁制,郑莞细瞧了数眼,推断它不过是道隔断声音的功用,但为什么布下这样一道禁制,郑莞有些怀疑。

    略顿过之后,杜熹便踏上那九曲回廊。

    郑莞趋步跟上,穿过那道禁制,觉内、外似有不同,至少禁制之内的灵力郁盛不少,一股淡然的冷梅香丝丝滑过鼻尖,悄然便将辛夷花香给忘却。

    这一移动,郑莞蓦然发现水榭之后,另有一方露水石礁,礁上泥土肥沃,竟栽出一株梅花怒盛的垂枝梅,树冠大过露水石礁,梅枝垂落,略略抵至水面,倒影朦胧,那枝端应着风浅触水面,晕开层层波纹,将月光也荡成一段一段。

    梅树之下,搁了台朴素的古筝,花瓣掉落之际,惊起一层浅音回荡在空中。

    兀地,一阵无名急风骤起,卷起无数落梅瓣,那花瓣有条不紊地触碰着筝上之弦,绵连无断,竟而成曲,委婉幽扬。

    郑莞好奇地看向杜熹,只见他负手独立。眸色深虚,显然,与那乐音无关。

    乐音起时,湖岸辛夷花谢纷纷飘落,而各株梅树渐渐开花,恰在一时,叹为观止。乐曲清扬,听之悦耳清神。

    未几便带出几分急进,但曲意极好,容易令人度入其中。迷了心窍。

    郑莞略皱眉。凝了凝神。方才摆脱乐音的影响。心想那道禁制或许便是防止这乐音外传,扰人清修。

    不过一曲时间,湖岸繁花却已换了一轮。花开花谢,处在一时。实则令人感慨,但方寸界内,郑莞见过此番之景,倒也未太多惊讶,更多的是好奇,梅花坞究竟是如何令群花忘了时令而开。

    “此地名作辛夷榭”,杜熹轻声道,人已入了水榭。

    郑莞凭栏,面前湖水。连着石瞧垂梅,忽想起一词,不自觉低低沉吟,“辛夷花谢早梅开,应须次第调弦管。”此情此景。倒也风雅无双,由衷生起怠倦之意,图想多停几时、多看几眼。

    身后冷香逼香,惊走留恋之意,她陡然转身,只见杜熹已伸手至她侧首,“沾了花瓣”,他轻声道。

    郑莞崩起神经,略略皱眉,她不习惯有人靠她这么近,近得似乎脚尖沾着脚尖,可她身后有栏,轻退不得。她也无法加大动作走开,好似她高看了自己,觉得杜熹对她有意轻薄,徒令人鄙视。

    他拈花的手指停在她耳侧,耳际的发丝略微动了动,郑莞料想是被风吹动了,他凉薄的气息吐在她额际,淡然的目光落了下来,从她的额角,划过眉眼,鼻翼、唇畔。

    耳后忽然一紧,似是被人握住,郑莞眼中冷光一闪,秀拳轻握,又徐徐放开,嘴角不自觉略略扬起,杜熹啊杜熹,清高如你,难道会俯下身来琢磨一粒尘沙?既然你有心戏弄,但看你能作戏到何时?

    她明眸清亮,透着淡淡的光辉,对上杜熹那静如古井的目光,看见自己在他眼中的倒影越来越清晰。

    他缓缓俯首,一寸一寸地接近,鼻尖透过淡淡的清香,不是自己身上的气味,这气味很淡,他知道是属于她的香味,说不出是什么香,却格外好闻,仅属于她。

    他知道段干沉凤一直在暗处看着他,两人想了个“美男计”想激一激那个人。

    美男计,呵,如此荒唐,而且十有不会成功,即使成功也不一定有效的下等之计,在明知段干可能只是看戏的心态下,他竟然答应了。

    那一刻他想到了什么,他想,对那个人有用没用不知道,但若是能够激怒眼前的这个人,或许挺好玩。

    他想,如果是眼前的这个人,玩一玩又有何妨?

    是啊,又有何妨如果是眼前的这个人,他愿意试着去碰触,即使是低贱的尘沙,更何况她不是尘沙,从第一次见面时他就知道她不仅仅是一名低阶的寻常女修,是他想一争高下的修士。

    看到她眸中的平静,看到她嘴角的笑意,是的,他想一争高下,看谁会先退却。

    他们相对着不过半寸之距,眼对眼、鼻对鼻、唇对唇,他却忽然笑了,复而直起身来,脑海里抹不开她发间的那丝玉泽。

    “你簪上一枝梅花,也很好看。”郑莞感觉到耳后发中一紧,杜熹已经背过身去。

    “也”?这是拿梅花和什么比较,白玉鹤簪?

    郑莞笑了笑,眼中略有些迷茫,伸手拿下杜熹弄出的这枝梅,轻轻放在栏上,“多出一枝梅,兴许累赘。”

    杜熹未答,少顷,问:“你没什么要问的?”

    “问了也不见得前辈会回答。”

    杜熹转过身来看她,略略蹙眉。

    “不如问个前辈会回答的?”她继续道:“包玉庭和阮灵湘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