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困兽
楼下忽然响起了重机枪的轰鸣声，间杂着什么人的怒吼和怪物的咆哮。 李雷的神经这时候已经完全麻木了，他愣愣地看着四排长带着自己的部下冲了下去，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 楼下的枪声变得更加激烈，重机枪的声音停了，他们站在四楼也能听到不断有惨叫声传上来，间杂着手雷爆炸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开始陆续有人逃上来，排长带着几个人把机枪布置在楼梯口，又把手雷全部准备好。 李雷的枪已经丢在厕所了，于是他把身上带着的手雷拿在手里，站到了楼梯口。 四排的人少了三分之一，但他们终于把满身是血的连长抬了上来，几个身穿武警军服的士兵紧紧跟在他们身后，应当是装甲车的车组人员。 “开枪！快点开枪！”四排长大声叫着，李雷他们已经看到跟在他们身后的怪物了，机枪越过人群打在怪物群里，却丝毫也没有迟滞它们的行动。 “扔手雷！”排长咬牙说道。还有四五个人在楼梯下面，但是怪物已经跟上来了。 连续不断的爆炸终于让怪物的进攻停顿了下来，趁着这个时候，之前逃上来的那些人把大厅里的柜台全部推了过来，一股脑地往楼下扔，终于把楼梯口整个塞住了。 “发生了什么？”看着惊魂未定的士兵，李雷忍不住问道。 “它们太多了。”一名士兵答道。“只是一眨眼，它们就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了。” “其他人呢？”排长问道。 士兵摇了摇头。 那堆阻住了楼梯的东西忽然开始晃动，三楼传来怪物的叫声，他们相互看了看，不约而同地跑去把剩下的柜台全部压了上去。 “这样坚持不了多久。”有人说道。 但他们没有更好的办法。 “连长！”四排长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们一起围了过去，连长的腹部被什么东西划了一个很大的口子，鲜血淋淋，内脏也露了出来。 他紧紧地抓着四排长的手臂，似乎想说什么，但嘴巴张开后却只是涌出许多黑色的血，没一会儿就死了。 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四排长忍着眼泪用手扒了两次才让它们闭上。 “我们怎么办？”不知是谁问道。 大家的眼睛都看着排长和四排长，他们俩看了看对方，苦笑了一下。 “先清点一下人数和武器弹药，然后班长以上的干部和党员开个会。”四排长征询地看着排长说道，排长点了点头。 整个连队现在只剩下六十一个人，没有伤员。自动步枪四十四支，平均下来每支枪有一百二十颗子弹；霰弹枪五支，平均每支枪只有十二发子弹；手雷只剩下二十颗，六个火箭筒，其中两个是空的，一个榴弹发射器，里面还有刚刚打剩的四发榴弹。 弹药都在装甲车里，没来得及拿。 刚刚那个巨人还在绕着大楼寻找着他们，它不时用拳头砸开一个大洞，然后把头探过来，为了避免引起它的注意，他们把头灯都关了，躲到了柱子后面。 微弱的光线从四周的破洞里透进来，让他们勉强能看清周围的情形。 “刚才和上级联系上了吗？”四排长首先问道。 “团部也遭到了袭击，师部没有联系上。”一名装甲车驾驶员答道。 “他们有什么命令？” “让我们就近固守待援，但我们刚刚开始搬运弹药，那些怪物就冲过来了。”一排的一名班长答道，他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愿意去回想刚才的情形。 “其他同志都牺牲了？”四排长继续问道。 他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们现在的弹药量只够支持一次强度不高的战斗。”一名党员低声说道。“那些障碍物也不保险，我们得另想办法。”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楼梯口的那些柜子又发出了一阵碎裂声，整体往下落了几公分。 “但我们没有地方转移了。”另外一个人说道。“再上一层就是天台了。” “没有食物，没有饮水，根本坚持不了几天。” 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面临的几乎就是绝境。 “我们都会死在这里了。”排长忽然说道。李雷恨不得给他脸上一拳。 “跟它们拼了吧！”一个冲动的战士说道，没有人支持他。 “我们要相信组织，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来救我们的。”四排长低声说道，但显然他自己也相信自己的话。“即便是怪物冲上来，我们也要死在战斗里，而不是白白把自己的命送掉！”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坚定起来。 “有多少老兵，多少新兵？”一名班长问道。“武器应该优先给老兵使用，那样多少还能有点战果。” 大家都点头表示同意，会议唯一的结果也就是通过了这个决议。 “天无绝人之路，我们要相信自己一定能活下来。”四排长最后说道。 他们分散到四周去寻找生路，李雷想起曾经看过的一部影片，片中的女主角从通风孔逃出了重兵把守的房间，于是兴冲冲地四处寻找通风道，但他最后遗憾地发现，商场里的通风道连接着中央空调，根本就不够成年人通行。 楼下的怪物继续破坏着那些挡在他们之间的东西，他们四处寻找着能够用来堵塞楼梯口的东西，甚至连隔墙和装饰店铺的隔板都拆了下来，但那堆杂物仍在慢慢地摇晃下坠着，似乎随时都会整个垮掉。 ****** 梁瑾突然闯进来，让睡在床上的林川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他大声抗议道。 “收拾一下，我们要马上撤离。”梁瑾目无表情地答道。 “怎么了？”林川感到气氛异常紧张，门外有两名士兵在看着他们。 “下雨了。”梁瑾心情恶劣地答道。 虽然她已经预测了这样的情况，但她宁愿自己永远也没有说对过。 地铁系统才刚刚进行了不到二十四小时的改造，许多基本的功能都还没有具备，大部分物资都还没有启运，通风排水设施甚至没有恢复正常功能，许多地方还在积水。 这时候让人们迁到里面去简直就是在犯罪，许多人会死于窒息感染干渴和饥饿，但她相信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刚刚从金辉大厦观察点传来的消息，大批怪物正趁着大雨从西部涌入江海，前锋几乎已经到了距离内城不足五百米的地方。混一师的部队已经彻底失陷在城市里，各自为战，覆灭只是时间问题。北部南部防线的部队已经放弃了阵地，正在拼命往内城赶，那些安装在楼顶的火炮已经被他们放弃，只带着迫击炮和自行火炮。 不管从什么角度看，守住内城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尚未完工，处处是缺口的围墙根本无法阻挡怪物们前进的步伐。只能先撤到地下去，即便是有再大的牺牲，至少能活下来一些人。 只要能活着，就有希望。 林川完全无法理解下雨和撤离有什么关系，但他能够看出梁瑾的心情非常不好。 “我还要被这样关着吗？”他最后问道。 梁瑾没有理睬他，转身走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