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亚瑟【八】
所谓rou类加工厂无非就是把从屠宰场送来的rou进行一系列的机器运作，切割、搅碎、再分类包装，成批量的卖给那些小商小贩，由他们散装卖给客人。 这便是托马斯的家族生意。 对于大部分贵族而言，亚瑟的离开不过是茶余饭后多了一件八卦罢了，托马斯是个例外，甚至还刻意派去了人手就为了实时关注到他的动向。 “亚瑟现在已经在我们家的厂子里工作了？” “是的，按照您的吩咐把我们正在招工的传单发给他，第二天人就来了。”管家回答道。 托马斯端起酒杯，拿在手中晃了晃，这可是前不久花了大价钱才买到的红酒，小喝一口认真的品了又品，怎么说呢，就是很值钱的味道…… 故作优雅的放下酒杯，托马斯示意管家去把自己的皮手套拿来，“备车，我要好好拜会下这位老朋友。” 大家都在忙着把各种rou端来端去，整个工厂只能听到杂乱的机器运作的声音，一头头被宰杀了的牛送过来，被剥皮，满地都是血，即使带两层口罩都挡不住那刺鼻的恶臭味。 工作不到三天，亚瑟这辈子都吃不下去rou了。 整间工厂最可怕的莫过于那台绞rou机，体型庞大，不管多么难切的rou即使带着骨头一起放上去，那不停在旋转的齿轮也会生生搅碎，从另外一边吐出一滩烂泥。 亚瑟躲在角落里偷懒，他总是这样。 即使是这么残忍又无聊的工作，一天下来他都觉得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多一步都不想走。 管事儿的无论何时都摆出一副贵族阶级剥削奴隶阶级的样子，而亚瑟不能顶嘴，不能无视，也不能拉脸子走人。因为他需要靠这份微薄的薪水，去吃饭，去买新的颜料，去画画。 好在亚瑟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是个异类，觉得做平民就应该是这个样子，是属于自由的附加部分。所以他通通接受，即使满屋子的腥味儿已经让他的胃部翻江倒海的提出抗议了。 “嘿，兄弟！你还好吗！？”一个壮实的小伙回身看到亚瑟正蹲在角落里，热心肠的走过来关心他。 亚瑟心里一暖，站起来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我可能还需要点时间适应。” 那小伙也带着口罩，只能看到他的豆豆眼眯成一条线，手上端着摆放整齐的rou片，大概扫了一圈人，然后对亚瑟说：“兄弟别生气，我这人比较直，你看上去实在不像是该做这行的。” 亚瑟自己都没有发现，在人群中明明都是一样的穿着打扮都带着口罩，他也格外的引人注目，小伙将其归结为类似于气质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我是个画家！”亚瑟一改之前的萎靡，整个人立刻变得生动起来。 结果对方很不给面子的大笑，“那你就更不像了，画家都是长头发留大胡子的，你比较像贵族！” “呵，他确实是，曾经的贵族。” 小伙回头，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工厂的大老板，再看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停下了手中的活，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他们这边。心里暗叫不好，竟然被老板当面逮到偷懒。 却不知亚瑟此时的脸色，比他还要难看得多。 “这家rou类加工厂是你家的。” “怎么了贵族之耻，啊，现在应该喊你什么好，连贵族都不是，只剩下耻了。”托马斯绕着他转圈打量着，语气中毫不掩饰自己的万般得意和嘲弄，“你是不是应该跪下来好好感谢我赏你口饭吃，才没让你在外面饿死。” 亚瑟挺直了腰板，他绝对不会对这种人低头。 “您说的对，托马斯伯—爵——”说到最后两个字，亚瑟还故意的拖长音节，不让分毫。 托马斯摸了摸下巴，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便问：“上次随父亲一起去亨利公爵家做客，发现书房的墙上挂了一副公爵的肖像画，那是你画的吧？” 亚瑟微怔。平时如果有作品没藏好被父亲发现都是要大发雷霆怎么求一定会被烧掉。所以走时根本不敢指望留下那幅画后会怎么样，亚瑟知道不论父亲之前做的是对是错，他自己心中是有愧的，没有成为父亲心目中的好儿子。 他只会画画，所以把想要表达的感情全部都留在那幅画中。 竟是不知父亲原来懂。 见亚瑟不吭声就当他是默认了，托马斯扬着下巴命令道：“我要你也为我画一张肖像。” 托马斯这人脾气火爆又非常记仇，对于亚瑟的那句“打猎的能手，以后派你专门去给我们家打兔子如何”一直耿耿于怀，好不容易此一时彼一时，就迫不及待的报复回去。 在知道这家恶心的工厂原来是托马斯开的后，亚瑟就没打算好好做下去。尤其是这个男人站在他面前，空气里弥漫着的浓重的腥臭味儿搅和在一起逼他想起了那只母豹的死。 嘴巴厉害是亚瑟除了画画以外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 失去了华丽的衣服失去了高高在上的地位，他说话的语气姿态还是一样轻而易举就能让别人无地自容。慢悠悠的摘掉口罩，脱下工作服，面带微笑，然后优雅的开口：“很抱歉呢，托马斯伯爵，我从不为下等贵族画画。” 亚瑟话音一落地，整个工厂静的连呼吸声都没有，好像这么多人全然是背景。 托马斯暴怒的盯着他，眼神如果可以凝成实质估计已经把亚瑟拖走枪毙几百次了。双眼憋得发红，牙根都快咬碎了，才勉强控制住自己不像上一次那么失态。 托马斯怒极反笑，好，很好。 不想画是吗，那以后都不用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