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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无辨之I辩

    公开庭位于大泽中六扇岛上,岛如其名,在空中眺望,整座岛屿如一面大扇屏风,有五股泽水,形如扇骨,将岛屿分为六份,扇头分别立有一块玄碑,上书无量门规典法,只有尾部连在一起,丘峰高卧,宛如扇贝。

    庭门甚高,左右摆有石墩猛兽,犬牙突出,分外狰狞,中间铺有尺剑玉石,蜿蜒入庭中,而两侧站着百十位玄衣持戟修士,神威凛凛,顾盼之间,冷光丛生。

    庭内正面殿上有一副海日东升图,两边挂有量规尺,正矩剑,正是规矩二宝,下方设有铜案一面,大椅一张,不过此椅上并无人坐。

    殿下左右有两张小案,有两人正在批阅卷宗,一人一脸和善,此人正是孙靖宇,而另一人面无表情,气度威严,便是顾兴堂。

    由于孙靖宇的话是请,顾兴堂的话是压,弄得两位执事分外尴尬为难,也不知是压来好,还是请来好,最后二人索性便不管了,只管前面闷头赶路,来个不请不压。

    这就出现奇怪的一幕,两个公开庭修士前头开道,而宁舟四平八稳,气度潇洒从容的走在后边,并且手中神光还提着一人。

    引得旁人纷纷驻足观看,没有哪个来公开庭不是战战兢兢的,而宁舟这幅样子,好似是立了什么功劳,竟然有公开庭执事开道前行。

    好似受不了旁人目光,那两位执事把眼一瞪,也没做什么,旁边弟子见了却是惊得鸟兽散,只敢远远旁观。

    一位执事回头道:“宁师弟,不如我带你一程,快些回庭中吧!”

    既然可以省力,宁舟也不拒绝,“劳烦师兄了。”

    那执事把神光一展,将宁舟托载上去,不多时,便落入六扇岛上,入了公开庭。

    顾兴堂把笔一停,打量宁舟一眼,见了那风火神光后,眉头一挑,却是没说什么,至于被提来的修士,他更是看也未看,便淡漠道:“你便是宁舟?”

    宁舟将乌本昌放置一边,“正是宁某。”

    “好得很。”顾兴堂十指交叉,眼神陡然凌厉起来,好似有一把刀子要从眼中飞出来,“现今有人说你在无底洞,戕害同门,谋夺法器,此等罪行,你认是不认?”

    这话问的有技巧,认,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不认,还是摆脱不了嫌疑,无论认与不认,顾兴堂都有后招备着。

    孙靖宇笑了笑,“宁舟,你便把所知的事讲来,放心,这是公开庭,如果你没做什么,谁也不能强加到你身上,否则量规尺,正矩剑不能轻饶了他。”说罢,又看着顾兴堂,笑眯眯道:“顾师兄,你说是吧?”

    顾兴堂哼了声,“公开庭本就是公正公平之地,不过,如有人想肆意乱语,有心欺瞒,或是藐视门法,有袒护包庇之心,规矩剑尺,也不会含糊。”

    宁舟见此情景,心中并不意外,来此之前,他对公开庭已经做过了解,顾兴堂乃是内修世家,四大名门的顾氏子弟,而孙靖宇却是外修弟子,内外修有所不合,在这公开庭也不例外,光是从言语中就可看出。

    他心底玩味一笑,看来自己这一趟会更加无事了。

    他清了清嗓子,宏声道:“不知说我戕害同门一事,可有证据?”

    顾兴堂冷笑,“如今满门皆在议论此事,苍蝇不叮无缝蛋,宁舟,且问你如何自证清白?”

    自证清白?宁舟暗暗一晒,这件事根本没法证,就算自证,瞧顾兴堂这幅架势,岂能让他如意?

    是以,他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想过自证清白,他大声道:“据我所知,议论此事之人,皆是内修世家子弟。”

    此话一出,顾兴堂面色一变。

    孙靖宇也是一怔,随后面带玩味之色,这一句说得巧妙,潜在意思就是,为何此事外修弟子无人议论,偏偏内修议论?这内修一脉为何要针对宁舟?

    宁舟无有拜师,还算不上外修,但更不是内修,而且一旦拜师,八成就是外修门下。

    这一番举动,是要设计抹除,即将成为外修的弟子么?

    顾兴堂显然意识到这一点,如果让宁舟继续说下去,怕是会有更加惊世骇俗之言,他当即喝道:“你在无底洞当真无有杀人么?”

    本以为宁舟会狡辩,却不曾想宁舟直接承认,“杀过,还杀过不少。”

    顾兴堂哼了声,“如此说来,你是承认戕害同门之罪了?”

    宁舟摇了摇头,“顾副掌庭这是哪里话,无底洞是磨砺之地,我当然灭杀过不少此间修士,但说戕害同门么,却是内修一家之言。”

    宁舟一口一个内修,顾兴堂听的甚是腻歪,他漠然道:“休要狡辩,既然你不曾杀过本门弟子,那为何门中会有此传言?别人身上为何无有这般传言?”

    宁舟讶然,“顾副掌庭,我并无说过,没有杀过本门弟子。”

    顾兴堂闻言,冷眉一扫,“这般说来,你是承认了。”

    宁舟点点头,“的确,我是杀过本门弟子。”

    此语一出,孙靖宇暗暗摇头,以宁舟先前表现,他本以为宁舟还有几分本事,没想到竟然如此不智,竟然直接承认了。

    他先前的作为,只是单纯的与顾兴堂置气罢了。而现在不说宁舟与他毫无关系,就算有关系,凭这一句话,他也保不住宁舟。

    “很好,念你敢作敢为,规矩剑尺受一遭,来生再做悔改吧!”顾兴堂将手一招,就要取了量规尺,正矩剑,将宁舟当场斩杀,以正典刑。

    宁舟故作讶然道:“不知顾副掌庭,凭什么要将我正法?”

    顾兴堂冷冷道:“你是愚蠢还是当真不知?同门相残,以门规论处,莫非本副掌庭,此举有碍么?”

    宁舟摇了摇头,“我是承认杀过本门弟子,却无有戕害同门。”

    顾兴堂几乎要气笑了,“这不是一样么?”

    “大不一样。”宁舟正容道:“我与梁世新签有生死契书,是以他死在我的手中,此举可有违门规?”那件没说的事情,就是生死契书。

    当日飞舟之上的人,虽则都知道生死契书之事,可后来发生变故,不少弟子死于无底洞中,而余下之辈,也不想搀和此事,没有说出来,魏博洋没说,是因为他觉得没必要,只是陈述了传言事实。

    在宁舟看来,生死契书一事被隐瞒,是散布这传言的人,企图引导梁族之力,来施压对付他。

    现在拿出生死契书,不管梁世新是怎么死的,也追究不到他头上。但是此次传言的关键,非是此事,而是大肆杀戮同门,这罪过不小,宁舟也无法自证青白,不过他却有把握,撇清关系。

    孙靖宇眼睛一亮,抚掌笑道:“生死约斗,乃是本门开派以来自古有之,自是不违门规的。”顿了顿又道:“契书可曾带来了?”

    宁舟取出契书,却没有交出去,而是拿在手中正反面皆展示一遍,“此契书可有误漏?”

    孙靖宇略带赞许的看了一眼宁舟,笑眯眯的,“有公开庭印鉴,自是无有误漏。”

    顾兴堂拳掌放在桌案下,捏的指节发白,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一步,他暗暗一叹。

    不过也不能怪他,宁舟和梁世新签生死斗书之事,他根本就不知晓,自然无从准备了,其实孙靖宇也不知道,这生死斗书的事,只有掌庭盖了掌庭印鉴,才能生效,然后悬挂在公开庭外石碑上。

    顾兴堂和孙靖宇是何等地位?怎会闲着没事,天天去看那石碑,不知晓也是常事。

    顾兴堂收拾心情,然后言道:“也罢,梁世新之死,无关你事,但其他弟子之亡,本副掌庭却有疑惑,既然你说无有戕害同门之举,不知可有人为证?”

    宁舟一指乌本昌,“此人便是人证。”言罢,拍醒乌本昌,喝道:“乌道长,你即知悔过,那便速速讲来吧!”

    乌本昌连连点头,“我是李氏门客,最为清楚这件事,其实这一切,均是李还真所谋划,他与宁道长有旧怨,因怕宁道长拜了师傅有了靠山,往后不好对付,是以安排这一出,强行陷害宁道长,相信各位也知道,这件事只在内修中流传,便是李还真想借力内修,来打压宁道长,贫道以为,李还真此举更深一步的谋划在于,是要利用内外修的矛盾,进一步离间内外修关系,企图分裂宗门,此乃天大阴谋,还望二位掌庭,不可不察。”

    语出惊人,此言一出,满堂俱惊,两边执事纷纷震骇的看着乌本昌,没想到竟然说出这样惊人之语。

    内外修的事情,虽则互相争斗,但这是心照不宣的事情,更别说宣之于口了。

    而现在,乌本昌不仅直言内外修争端矛盾,还说有人借此分裂宗门。

    当然,脑子正常的都知道这话,乃是不实之言,属于极尽夸大,但因内容惊人,却不能忽视,一个弄不好,还会引起更大的波澜。

    孙靖宇和顾兴堂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惊异,二人少有的达成一致,顾兴堂拂袖站起,冷厉道:“外宗妖道,一派胡言。”甩手一掌,立时将乌本昌拍成rou糜。

    孙靖宇也站了起来,对宁舟笑了笑,“此事到此为止,公开庭相信你并无过错,且先回府好生修行,来应对三月后门中小比吧!”

    宁舟对乌本昌的死,并不意外,他神色未改,拱拱手道:“二位掌庭英明,明察秋毫,但李还真身为真传弟子,本该友爱同门,互相扶助,而今却为一己私怨,竟然如此陷害真传弟子,不知以门规,该当如何处罚?”

    孙靖宇嘴角略带笑意,他算看出来了,这宁舟不简单,连消带打,不禁将自己嫌疑排除,还要反击一把,而且掐准了时机,相信此时顾兴堂也不能袒护李还真,“革去李还真真传之位,罚其闭门反思四个月。”

    四个月,对修士来说不算什么,关键是三个月后有门中小比,李还真被革去真传后,三月后不能借此机会重登真传,地位一落千丈。

    顾兴堂也是一阵腻歪,暗骂你李还真害人就害人,怎就这般愚蠢,竟然自家门客也叛变了,厌烦的摆摆手,“就依顾师兄所言,革去这李还真真传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