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金缕玉烟洒刃刀
人的名树的影，虚名也罢，实至名归也好，如今宁舟，算是名声在外，只要不是枯坐洞府参修，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弟子们，少有不知。 宁舟之名，能这么被广为人知，就在于琅宣阁那一次，动静太大，虽则是萧宗道掌控，封延修主刀，宁舟只是被人捎带一提。 但这一提，宁舟的名声，已经是众所周知。 名声这东西，与人如影随形，要说宁舟名声多好，那也未必，眼下说来，却是毁誉参半。 有人敬服，有人不屑，亦有人佩服，亦有人看不惯，众形殊声，难以概论。 但终究是声名远扬，如今真人在此，抱有好奇心的诸位弟子，纷纷把眼来看。 只见宁舟着一身蓝羽道衣，宽袍大袖，造型考究，用料精致，蓝为底，黑为纹，白为绣边，三色之间，融洽清朗，观之如看青天苍云，意境悠远，头戴一顶宝蓝卿云冠，嵌有宝珠一粒，端的是精巧非凡，道袍大襟右侧，垂两根剑形飘带，此为慧剑。 这一身行头，还是宁舟在瀚海所得中，挑出的一件，穿戴在身，显得精神欲发，生气勃勃。 单观其人，见其身姿挺拔，轩昂潇洒，眉宇之间，英气咄咄，双目开阖时，似有锋芒闪过，再一细观，却又觉双目幽幽，眼神如水，正是一团真意在双眸，道行内敛的征兆。 此种气度，眼力高明者，一看便知，宁舟不动则已，一动必是雷霆万钧，倾泻五湖四海，以大势而动。 有人不识得宁舟，扫量一眼后，不禁脱口赞道：“此人就是宁舟？神气内敛，光彩照人，果然一表人才，不愧有此名声。” 明目如水，朝气蓬勃，宁舟方一到场，便先声夺人，纷纷转目看来，而后各自交头接耳，心下品评。 孟津川本意是打死宁舟，立万扬名，好风风光光的入赘戚族，而今见得一个‘死人’居然把诸人纷纷吸引过去，他心下冒起一股邪火，扬声道：“宁舟，你这恶徒终是来了，今天我就要替天行道。” 宁舟也不理他，径自向一位道人走去，微笑道：“时隔三载，又见面了。” 魏博洋眼神的复杂的看了宁舟一眼，想当年他比宁舟还快一步破入灵台，而今宁舟却是走到了他的前头，心下一时躁动，不过他之前就曾佩服过宁舟，此时也无多少嫉妒之意，抱拳道：“宁师兄果真天资纵横，如今已然破入箓境，恭喜。” 宁舟微笑还礼，“侥幸而已。” 魏博洋一指孟津川，道：“此人习得金缕玉烟功，在不悔峰斗法，可是占了大便宜，宁师兄要留神了。” “多谢相告。”宁舟又往另一人瞧去，拱手致意，含笑道：“夏师兄，许久不见了。” 夏寒申还礼一笑，“惊涛岩一别，已有三载，说来也巧，上回见宁师弟，是你技压惊涛岩，今次再见你，师弟更胜往昔，此次生死相斗，又可一窥师弟高招了。” 夏寒申瞧得清楚，宁舟方才所来的遁光，绝非是风火一气，他心下好奇，宁舟此番在外，转修了哪家功法。 宁舟谦然道：“夏师兄折煞我了，哪有什么高招，不过是微末技艺罢了。” 二人关系平常，宁舟此次过来打招呼，也是看在夏寒申当年，为他说了两句话的缘故，交浅言深，两人浅谈即止。 宁舟见再无熟人，便打算迈步而动，与孟津川打个照面时，却听人玩笑道：“宁师弟如今道行渐高，竟是连我也不放在眼中了啊！” 此声熟悉，宁舟听在耳中，循声看去，面含笑意道：“孙副掌庭莫来取笑我了，你这被人簇拥，如是道迹无形，我一时瞧不见，可非我之罪。” 孙靖宇身为副掌庭，行走在外，自有一帮执事以他为首，随行在侧，只听他淡笑道：“罢了，也不来与你玩笑，此战你放手施为，事后也无人会拿莫须有的罪责，来栽赃陷害你。” 这话与其是说给宁舟听，不如是说给旁人听。 人生在世，再是好的人缘，也不能使得人人满意，况且宁舟人缘有限，对宁舟的不满的人，大有人在。 此时孟津川对上宁舟，这些人在看笑话之余，也在暗想，若是孟津川身败，那么自家就可秉持正义，继续讨贼。 孙靖宇身为公开庭半个执掌，这般公开说话，那么就是不认可孟津川的说辞。旁人以后，要想与孟津川一般，拿这个借口与宁舟相斗，却是不大可能。 诸人听后，心思各异，孟津川自是也听见了，当下满心不是滋味，合着他现在所为，全是发自私心，如此一来，自己岂非跳梁小丑？ 只是这话出自孙靖宇之口，他也不敢反驳，暗暗咬牙切齿，待会定要将宁舟，活活打死，藉此威名，让戚族不敢小瞧。 宁舟听罢后，心思微动，公开庭既然知晓孟津川斗书不实，还同意此战，看来背后有人，要借孟津川此人，对他考校一番。 念头浮动，不过一息，宁舟道：“公开庭明察秋毫。”言讫，肩头一晃，自有罡烟绕体，裹着他身子翻转，攸忽之间，到了孟津川对面，言道：“孟师兄，有礼了。” 孟津川哼了声，“你莫要假惺惺的，你能骗过天下人，却是骗不过我。”孟津川这般说，自是气愤孙靖宇将他的心思，毫不留情的撕开显于人前。此刻说这话，也不过是补救罢了。 宁舟闻言也不着恼，轻飘飘的说了句，“孟师兄果真智慧通天，天下人不知之事，孟师兄却能了然于胸，如此慧压天下，佩服佩服！” 孟津川脸色顿时变了，却是醒觉过来，方才那话，太过得罪人。 言多必失，孟津川不再多说，只是道：“看你手上功夫，是否有你嘴巴那般厉害。”虽说宁舟不似传闻那般使得风火功，他也不怕，在他看来，宁舟是换功重修。想到此处，他更是欣喜，换功重修后，耗费时间，道术恐还是无时间练好 “宁舟在此，请招了。”宁舟目视过去，一派云淡风轻，仿若是没有把孟津川放在眼内。 这般眼神落下孟津川眼中，使得他更是气怒，此时不单单是为了屈少彬的许诺，就是为了自己，也要叫宁舟好看，长袖一挥，顿时一丝丝的金光烟气飘荡而出，这烟气如是一根根细丝，霎时卷在一处，席卷长空，如是织女飞针，在空中织花一般，不多时，已经扑到宁舟近前，金丝来回飘动，一刷而下。 这金缕玉烟功，宁舟也是早有耳闻，此刻见猎心喜，也不退让，大袖一翻，掌中出现十八颗星珠，拳头大小，朝空一抛，滚滚向前。 宁舟破境之后，三十六罡岳，已能化出十八枚，只因还未来得及，炼入玉芯铅来增补威能，致使威力只有半数。不过他一身法力，乃是元清炁成就，乃罡烟之魁首，既精且纯，浑厚无匹，纵是半数威力，使来也足以惊心动魄了。 孟津川欺宁舟不如自家入箓境年长，本就瞧不起宁舟，又见十六枚拳头大小的星珠，心下更是不屑，暗自嘿了声，“盛名之下多虚士，这宁舟名头不小，也没什么了不起。” 正想到这，那星珠滚动声越发大了，嗡嗡震颤，似是摇动虚空，动摇五岳，区区拳大星珠，竟是气势磅礴，往那金烟一撞，顿时撑开一线，将烟气搅动四散开来，十六罡岳齐齐一震，外间浮起千山画卷，如是裹挟峰岳之力，秋风扫落叶般的荡开烟云，朝孟津川杀奔过去。 孟津川骇了一跳，万料不到宁舟法力，竟是如此雄厚，如山岳一般牢不可破，他方才金烟切削，竟是无法割裂罡岳星珠。 此时方知，自己是小觑了对手，当下收起小视之心，打起精神来，遁光一展，就要挪去他处，暂避锋芒，再做计较。 但那罡岳如是生有眼目一般，兜空一转，再度向他杀来，到了近处，罡岳外罩星光，猛然扩大开来，星珠化球，球化山岳，个个大有十来丈，似一尊尊小山一般，上有江河山川，栩栩如生。 这变化出人意料，幸好孟津川见机得快，摸出清荷坞一脉，祖传的宝物，伸手入兜，往外一抛，洒出一把黄沙来，密密麻麻，一层接一层，虹光流动，彩气飞洒，望去只觉晃花人眼，瞧不清这是何物。 有见多识广，认得此物的，惊呼出声，“竟是伏灵砂，孟津川真舍得下本钱。” 伏灵砂炼制秘法，知者甚少，也就清荷坞一脉祖上还有些，传到孟津川这一代，已然所余不多。 此砂虽非法宝，却是别有玄妙，此砂一出，不管你是何等神通道术，均不得靠近前来，不过同时，此砂也要耗损。 见那罡岳过去，一碰到伏灵砂，立时偃旗息鼓，罢战休兵，却是罡岳被侵蚀一空，只剩虚表，未过多久，这罡岳全数散去，点滴不存。 宁舟无有讶异，在他想来，对方既然敢来战他，定当有所手依仗，手中持此神物，也不足为奇，他暗自一笑，“我之手段乃法力化出，就看你那黄沙，能否用之不竭。” 法力耗损，事后还可恢复，而宝物损去，却是难以复原，孟津川rou疼的看了一眼消耗不少的伏灵砂，暗自一咬牙，“只要和戚族结成姻亲，多少宝物没有，哼，宁舟方才来时，故意挤走杂乱灵机，肯定是他的功法，不适合在此间久斗，我只消撑过一时，便可随意取他性命。” 他既然走出这一步，已经不能再回头，此人也下得了狠心，当即将心疼之情抛之脑外，竭尽全力对付宁舟。 趁这机会，他终是挪开方位，暗自一喝，将金玉烟鼓荡起来，旋转一圈，万缕金丝排布在空，自上下四方朝宁舟斩去。 这金玉烟，真是名副其实，切金断玉，如是削斩泥丸，锐利无匹，只听得秋秋之声，一副罗天金刃已经排布完成。 宁舟举目望去，但见入目尽是金辉，一条条细丝交织成网，目视下方，亦是如此。 天罗地网，迫杀而来，天上地下，无路可逃。 “金缕玉烟功果是不凡，也不知那正本素极玉金卷，究竟如何。”宁舟心下感概。 不说孟津川品行如何，单说金缕玉烟功就是一本神妙功法，若是宁舟此番未成元清炁，那么此战必败。 无他，盖因孟津川踏入箓境多年，早已用外物炼入金玉烟气这门道术中，可发挥全数威力。 所谓道术，就是功法自含神光，可修至天象，衍生出诸般变化，还可大用，方能称之为道术。此术唯有箓境时，才可真正入门，用外物与神光合炼，显出威力来。 道术，小门小派几乎是没有的，所以这些门派，对上大派弟子，往往就会吃亏，只因你再是天资纵横，与大派弟子交手时，也少了一门手段，如天生断臂，很是尴尬。 似金缕玉烟功和两相一录，这两本虽不能修至天象，但却是自天象乃至直指大道的功法中，脱胎而出，亦是带有正本功法的痕迹。 若非宁舟根基深厚，占了元清炁这个便宜，此战根本没得打。 却说金刃收缩，欲把宁舟活活斩死，宁舟脚尖轻点，一股漫漫星沙倾泻而出，一股脑的往外倒去。 一粒粒星沙滚动出来，来回跳跃，越积越多，霎时间，布满虚空，全是银沙漫卷，似怒浪仰首，千帆回头，激起阵阵浪潮。 对方既然不出宝物，或是无有别的宝物，那宁舟自是不可自坠身份，用宝物对敌。 宁舟这是打算，用法力硬抗了。 孟津川一见，不惊反喜，暗暗嘲弄，“宁舟啊宁舟，或许你法力雄厚，但你在不悔峰这等灵机杂乱地处，遭受灵机侵蚀，怎可与我久斗，哈哈自取灭亡，不外如是！” 诸人聚精会神看去，法力相持，若不退让，那将是僵持态势，力弱者自是必败无疑。 气氛已是凛然！ 当下，金玉烟与两极流沙抵在一处，一时间浩浩罡烟汇聚成潮，互相激荡，潮起潮落之声，响彻四野。 初时只能听到对撼的劈啪声，待到后来，二人聚功而战，放任法力流淌，开闸泄洪似的比拼，已是惊动云霄，千百门人，齐齐屏气凝神，见证这生死胜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