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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江船

    十日后。

    宁舟飞跃千山万壑,百江清流,地势逐渐走低,河流不归汪洋,反流崇胜州中间地带。

    他在善清阁向长老陈述了沸烟波事宜,及对公子卿的评说后,稍作准备,就出山远游了。

    飞空行走数天来,满眼尽是白云片片,目望苍穹,如锅盖罩定,略微有些压抑。

    这日,立在云头望见一城,这城甚大,繁华无比,商贾不知多少,城内城外遍布河道,接连川河,四通八达,江面上停泊着上万艘江船,有大有小,进进出出。

    码头处处,只见人们匆匆而行,有少年意气书生挂剑出游,也有巨富大商运货行船,更多的则是码头的搬运汉子,蚂蚁一样,忙忙碌碌,一辆辆独轮车往来不绝,忙碌中透着繁华。

    他触景之下,心思一动,“再往前去,便是莽莽十万山,内中尽是些精怪野族,山大王之流的盘踞,倒是不好直接过境,此去天波雨涧,也无需急切,不妨就乘了船去。”

    想着,就敛去遁光,朝下方落去,略一扫量,就见一艘大船现于眼前,此船甚大,能容千人,分上下六层,用的是上好木料,粉饰华丽,望去只见上船者,衣着考究,非富即贵。

    宁舟着一身青衫,并不名贵,身背两尺刀匣,道风隐隐,英气飒然,船下迎客小厮见了,心下一凛。

    他才十六七岁,是个不入流的人物,但做着迎来送往的活计,见过的人海了去了,知晓来者定不寻常,起码不是他惹得起的,当即陪着笑脸迎了上去,“敢问道长,可是要远游?”

    “不错。”宁舟问道:“此船前往天波国,需耗费多少光景?”

    天波雨涧山脚下,为天波国,涧中道观受此国供奉,如今天波雨涧虽破败不复以往,但此国任在。

    因天波雨涧周边,有些山头有灵机可用,故没有门路的小散修,多有去往此国,祈望有无人占据的道场,可为己用。

    小厮弓着身子,“约需三月时间。”他又讨好道:“此江顺流而下,一路过去,行径数百国,可观诸般风景,在此期间,道长也不会无聊。”

    宁舟随手抛出金锭子,“安排间上好舱室与我。”

    “是是。”小厮连道两声,笑着把金锭子接过,暗想这道人出手大方,这金锭随便就拿出来了,想是个富足道人,若是伺候好了,打赏一些下来,家中老母也可生活的好些。

    不由更加殷勤了几分。

    三个时辰后,人货已是装满,船老大吆喝一声,“起锚。”

    栓索的钢铁滑轮,在机关cao作下,徐徐转动着,发出轧轧的钢铁声,水花翻卷,铁锚被逐渐带起。

    船上管事见了,对着一位中年文士,客气道:“麻烦鲁先生了。”

    鲁先生淡淡说着,“不急。”

    见他这幅做派,管事也不敢多说,立在一旁恭侯着。

    鲁先生在喝茶,他细细品味着,喝完一杯茶后,这才起身,到了船首位置,拿出一只铁环,口念一咒,手掐一诀,将手中铁环晃了晃,喷出两缕细烟,朝前一飞,就钻入河中。

    未过多久,船身一阵摇晃,一些人见此,不由惊慌失色。

    管事扬声道:“诸位客官莫怕,这是拉船神兽翻身了,待会咱们这船,还靠神兽带着走呢!”

    听了这话,没有坐过这船的,纷觉好奇,趴在船舷上向下打量。

    就看河面如沸水翻滚,从下头升起两条黑背大鱼,长有五十丈,那眼珠子都有小桌子大,一张口能吞三间屋子,尾巴一摇,船身两边大浪破开数丈来高,惊涛骇浪,蔚为壮观。

    见此景象,无不惊叹,啧啧称奇,怎也弄不明白,这般大的鱼兽,是怎么被逮住的。

    两条大鱼身上都有长索捆着,连接大船,就见大鱼一游,船客们只觉江风荡荡,好不凉快。

    有个垂鬏小儿见此景象,被吓得哇哇大哭,令众船客颇觉有趣,哈哈大笑,笑声洪亮,似要把云霄翻动。

    宁舟负手而立,任江风灌来,衣袂猎猎如旗作响,观此一幕,就知天波雨涧附近,道法昌盛,已经用于民生了。

    无量附近,道法更为厉害,但是这些地处,派门林立,有门有户,轻易不外传,散修又遭排挤,故散修稀少。

    而天波雨涧这一带,少有大门阀,散修众多,有些凡间富家人,学了些微末道法,便为家中兴旺出力,还有些散修,自知自家道途已无路,便舍了修道心思,逍遥红尘,照拂自家家族,其后辈多有开疆辟土,富贵一方者。

    在这般环境下,凡人也多有机会接触道法,不求学个长生术,只望炼得一些手段,能活的更轻松些,这些人大多数,才踏入道门半只脚,少有真本事的。

    宁舟自忖,这艘大船背后主人,能役使两条精怪,船上还有修士坐镇,当也是这样仙凡结合的家族。

    别无他事,宁舟坐于顶楼甲板上,观江河水势,脑中想着扶宇转海一气手。

    水柔掌亦柔,其柔虽不同,其理却相通。

    涓涓细流,山泉流水,这些水势不大,近乎至柔,而江河海川之水,动辄升起十丈浪,浩浩荡荡,惊涛拍岸,一拍之下,水虽柔,劲却绵绵,以柔发刚,能劈山开岳,粉碎顽石。

    这是自然之力,天地之威,人修道法,亦有自身之威。

    力道框架已死,自先天生灵而始,传承就是这般,多年来无甚变化。

    气道却不同,诸般法门不是凭空想象的,而是观山河地貌,锦绣山河,以此为基石,创出的法门。

    宁舟把两尺刀匣放在一旁,盘膝在地,试图从这江河中,找出一些规律来,可惜的是,枯坐十日,并无半分所获。

    宁舟也不气馁,道,不证不明,不求无果,眼下他就在准备积累,积蓄足够,便可一飞冲天,破开关门,窥见其中道理。

    远空云翳渐显乌浓,眼看就有一场大雨降临。

    小厮看了看天色,提着食盒上来,凑近道:“道长,吃食我就放这啦!”

    “嗯!”

    小厮好心提醒道:“道长,看着天色不好,怕是要下雨了!”

    “劳烦小哥告知。”

    小厮见宁舟稳坐不动,摇了摇头,没精打采的下去了,他本为宁舟安排好了上好舱室,可宁舟却从未进去过。

    就每天坐着甲板上,一动不动,他起先以为宁舟不正常,后来发现宁舟数日不吃不喝,不显半分疲态,依旧精神奕奕,这才知道碰上了高人。

    此后一日三餐,连带夜宵,他都亲自送来,想着借机和宁舟说些话,不求宁舟收他为徒,只求能指点他一招半式,学些把式业艺,可惜宁舟沉浸在修道滋味中,除了应答话语,别的却未多说。

    过得片刻,小厮拿了一把油纸伞过来,“道长,我这伞放这,待会有雨。”

    轰隆一声霹雳打下,小厮被雷声一惊,吓了一跳,踉跄跌倒在地,仰首一看,顿生敬畏。

    天上已漆黑成墨,猛然有雷霆劈过,整个黑夜被撕裂开来,雷在云层中火花电闪,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无数火舌在天空闪烁,宛如雷公咆哮。

    雷声不停,千百道电光,肆意乱闪,一时间,照的大江亮如白昼,而后雷霆骤现骤灭,光芒明灭不定,时强时弱,黑白交替,更显可怖。

    大雨像瀑布般的倾泻下来,粒粒如黄豆,打在甲板上,啪啪作响。

    见此天威,小厮有些畏惧,他听说过有人做坏事,被雷劈死的掌故,他自认不曾做过什么恶事,但杀鸡屠狗也干过不少,心怕雷公老爷罚他,有些想返回舱中。

    可一想,没有程门立雪的诚恳,怎能求得高人授法,当即一狠心,将伞撑起,站在宁舟后边,为其遮风挡雨。

    宁舟这时已然入神,陷入了丹霆照尘印之中,双手一拖,掌中显出一片漆黑玄雷,雷芒细丝在掌中游走,时而成圆,时而为方,就在方圆之间来回变动,半晌之后,结出一印。

    此印方方正正,上有一珠,开有竖痕,如是眼目,这印不复黝黑旧貌,蓝光摇曳。

    宁舟摸弄着丹霆照尘印,微有感慨,“我本以为,还需数年才可进入此境,不想有感而发,一念即成。”

    说着,摇头笑了笑,“本求绵掌劲,却来丹霆印,所求求不得,不想反还成,缘也。”

    将手一拂,收了丹霆印,这时猛听一声大叫,“小子文笑缘,拜见仙长,求仙长收我为徒。”

    宁舟方才沉浸在参法当中,不闻外事,并不知道小厮还未离去,回身一看,见了地上的油纸伞,心下了然,笑着,“你倒是机灵。”

    文笑缘满心紧张,额头的汗珠涔涔而下,混着雨水,也瞧不大出来,他之前见宁舟手中有光芒闪烁,似是火花电闪,这等手段,哪是凡人有的。

    就算是此船供奉鲁先生,也无这个手段,他心一激动,也没多想,直接就跪下了。

    这一跪清醒了些许,暗暗想到,万一仙长见他莽撞,因此生怒,该如何是好。心里七上八下时,陡听清越之声,心里微微一松,再拜道:“小子心慕玄法,苦于求道无门,蹉跎十数年无所获,今日得见仙长,实感有幸。小子自知鄙陋,不敢妄求仙长收录门墙,只望能做个记名弟子,时常相伴仙长左右,侍奉在侧。”

    宁舟听了,默默不语,用观两世法看了,文笑缘并非转生之人,再功聚双目,观文笑缘顶门神气,丝丝成烟,绵绵若散,知此子天生根气不足,入道后道业必艰。

    文笑缘刻意讨好,有些心机,可这世上谁无心机,宁舟对此并不在意,“也罢,今日为师有了缘法,你名中也有缘字,可见此缘天注。”

    文笑缘听得一呆,继而大喜,咣咣咣又是三叩首,额头贴地,砸的砰砰响,脑门红彤彤的,“弟子文笑缘,拜见师尊。”

    宁舟受了这大礼,微轻拂袖,有柔风送出,文笑缘只觉被绵云包裹,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不禁大为叹服。

    旋即又想到,师尊这么容易就收了自己,方才不该说只做记名弟子,神色微有变幻,忽地触及到了宁舟的目光,不由打了个激灵,暗骂道:“文笑缘啊文笑缘,你一个破落小杂役,能拜在师尊门下,就是祖上冒青烟,十辈子修来的福气,怎还不知足,羞也。”

    这般一想,神思清明,端正了心态,忙将油纸伞拿起,撑开,“师尊,有雨……”

    还未说完,就愣住了,只见宁舟衣袍如风摇曳,浑身上下干净,并无半滴雨水,仔细一瞧,那雨水落到宁舟身上,如隔一层无形气罩,难以浸透,顺着气罩滑落下来。

    宁舟指尖一点,飞出一缕罡烟入了文笑缘躯壳,“你下去洗个身子,莫要受凉了,再有,你既拜我为师,便不可再做些小厮活计。”

    随着罡烟入体,文笑缘浑身暖烘烘,再听这话,感动之余,更生暖意,重重一点头,嗯了声,就一步三回头的下去了。

    江水茫茫,远天一色,穹顶风雷激荡,雨珠如帘,水势迅速见涨,这船颇大,有数十丈长,可江波翻涌下,也有倾覆之危。

    两条精怪大鱼,一左一右将江船夹在中间,立时稳住船身,人在船上,只有些微摇晃感,宁舟目及远处,眺望,“此雨之急,堪比劲箭,万丈飞流,犹如天河倾落,如此声威,却也和扶宇转海一气手贴切。”

    转海大手不动则已,一动则风火奔雷,爆发迅猛,擒拿之下,捏破山河,其力甚大,有回天之力。

    宁舟看了片刻,暴雨急箭、一气手要诀,和此掌印种,来回在脑中闪烁,似起明微华光,略有所悟。

    参悟法门,不是朝夕之事,他知今日已到极限,便不再勉强。

    外面疾风劲雨,雷电交加如魔鬼弄法,舱中却分外平静,人声歌声饮酒笑谈声,欢愉传荡。

    宁舟不理这些,回到舱室中,点了烛火,靠着藤椅坐着,取了一本道书翻看,怡然自得,神情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