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敢问夜路不孤单

    当这只狐狸出现的瞬间，怀中的八卦镜便开始抖动，同时耳边传来秋量天的叫喊，“罗天，快，杀了这只妖狐，它是妖怪，你必须马上杀死它。”秋量天一遍又一遍的催促着罗天，可是后者却无动于衷，就当听不见秋量天的声音。反而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这只人立而起的白毛狐狸，尽管它给自己的感觉和出马五仙家不一样，充满了妖异的味道，特别是那双碧绿的眼眸，盯着自己的时候，有种说不出的阴冷，可是罗天却觉得眼前的狐狸并没有恶意，从出现在到现在一直乖乖的站在那里，除了眼神阴冷以外，倒没有别的异动。“罗天你还在犹豫什么，还不快动手，杀死这只狐妖，为民除害。”见罗天无动于衷，秋量天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的说道，语气一次比一次急促，几乎已经用吼的声量了。

    “左为阳，右为阴，人鬼殊途，不如归去！”就在罗天和白狐狸对视的时候，那小白狐狸居然口吐人言，说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话之后，深深的看了一眼罗天，耳朵抖动几下，然后匐匍在地，接着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罗天眼前。等待小白狐离开，罗天将八卦镜拿出来，看着镜中气急败坏的秋量天，耸了耸肩膀，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说道：“那么大火气做什么？你都在里面呆了几百年了，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淡定呢，啊，我忘记了，你好像还真没听说过淡定这两个字，这两个字的意思就是要你冷静，遇见事情别急着发脾气，冷静才能思索解决之道。”正当罗天解释淡定这两个字的时候，秋量天一声低喝打断了罗天的侃侃而谈，质问道：“为什么放过刚才那只妖狐？要知道妖孽乃是异类，本就不融于天地之间，你既然是驱魔道士就应该将其斩杀，永除后患，不然以后它定会继续害人。”

    听见这话，罗天的眉头皱了一下，却并没有马上打断秋量天的说教，很有耐心的听着他继续在那里说教，一直到秋量天发现罗天一言不发，只是平淡的看着他，秋量天也感觉出罗天似乎并没有认真去听自己的话，渐渐安静下来。等到秋量天闭口不言的时候，罗天才缓缓开口，说道：“那只小白狐并没有表现出恶意，而且看它已经有百年道行，修行不易，我怎么可以无缘无故对它动手，而且它那么可爱，我还真是下不去手。”

    那么可爱！

    那么可爱！

    那么可爱！

    秋量天听见罗天说那只狐妖可爱，简直就要疯了，他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盯着罗天的双眼，沉声说道：“妖就是妖，你怎么可以被它的外表迷惑？你难道不知道妖吃人的时候可不会估计被吃对象是不是可爱？你也知道它有一百年的道行，这一百年来死在它手上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你居然以它没有对你表现出恶意，以及觉得它外表可爱就放过它，我简直无法相信刚才的事情，你知道不知道今天你放过它，改日，会有多少人惨死在它手上？你是驱魔道士，你的职责就是降妖伏魔，你杀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万物皆有灵，不管是人还是妖，修行不易，何况百年修为，我凭什么伤害它？”见秋量天还要说些什么，罗天大手一挥，抢先一步说道，“以前的驱魔道士怎么做我不管，我罗天不是那种不问青红皂白就打杀的驱魔道士，降妖伏魔的事情我自有打算。”顿了顿，见秋量天脸色不渝，便提醒道，“咱们来这里可不是吵架的，也不是为了一只小白狐的，而是为了洛云娘，那才是危险存在。”经过罗天这样一提醒，秋量天这才想起，眼下最关键的是要找到洛云娘。想到这里，秋量天哼了一声，说了一句要是你以后都如此，早晚会后悔的，便不再多说，反倒是罗天对于刚才的事情还有些疑惑，那小白狐狸想来绝非偶然出现，口吐人言明显是在提醒自己。当时那小白狐狸说的话罗天已经记在心头，后面那句人鬼殊途，不如归去似乎有意提醒自己还是回去的好，可是前半句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仅仅就是一个前缀？罗天一时间没有想明白，带着疑惑继续上山。

    夜幕下，将军山一片死寂，偶尔有几声虫鸣蛙叫，急促而短暂的发声之后又很快又沉寂下去，月光下，树影斑驳，好像无数手掌在地上摇曳，灌木野草随风起伏摇摆，宛如巨蟒在地上游动，手电筒那微弱的光芒就好像漆黑世界唯一的光亮，简直就是深海中摇摇欲坠的灯台，看上去格外渗人。要说罗天一点都不怕那是假的，一路行来他总觉得身后有人在鬼鬼祟祟的跟着自己，可是他不敢回头，因为他担心猛然回头会熄灭自己肩膀上的阳火。周围的树木在月光下将影子落在地上，影子忽明忽暗参差不齐，夜风微动的时候，地上的影子也随风晃动，看上去就好像树的背后藏着人，正贴在树干后面探头张望，偶有明黄色的小亮点，那是萤火虫，黑夜中宛如鬼魅的双眼，不禁让人头皮发麻，也亏的是罗天了，要是换做另外一个人，只怕还没遇见鬼，自己就被周围的环境吓坏了。

    嘻嘻嘻嘻！

    正在往前走的罗天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阴冷的笑声，笑声中充满了诡异，接着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就好像有人快步而来，这一次罗天回头了，不过他是保持脖子和肩膀不动，慢慢挪动双脚，如此转过去的，回头一看，后面空空如也，不过用手电筒一照射过去，隐约可以看见一道黑影从眼前划过，很快就隐没在树丛之中。在罗天回头的时候，耳边的冷笑声也消失不见了，只剩下呼呼的夜风和树枝摇晃的声音。不知道何时起，一片乌云飘来，将明月挡住，周遭越发黑暗起来。

    看了一阵之后，罗天脸色转冷，不过也没有表示什么，转身继续往前走，而就在罗天转身之后，嘻嘻的冷笑声和脚步声再一次出现在，几乎是罗天往前走一步，那脚步声就走一步，罗天也算明白了，对方就是故意的整自己。“哪来的孤魂野鬼，没事赶紧走，免得道爷我生气了，将尔等打的魂飞魄散。”秋量天又开始絮絮叨叨，让罗天大开杀戒，不过罗天却只是口头上警告一些，并没有任何行动。

    “嘻嘻嘻，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咯咯咯，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归去，归去。”

    对方见罗天不理会，便开始变本加厉，一声声阴冷的呼喊传入罗天耳朵，那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空洞而且阴冷，让罗天感觉一阵阵恼怒，眼前更是人影重重，一个个青面獠牙，不停的在罗天眼前飘荡。

    “够了，尔等如此不知好歹，休怪道爷我辣手无情。”

    吾敕此咒，普扫不祥，口吐真言，眼绽灵光，急急如律令，破！

    一道符篆飞出，眼前金光大炽。

    金光过处，惨叫不断，所有鬼影顿时烟消云散，眼前一片清明。

    将眼前鬼物驱赶走之后罗天哼了一声继续往前走，这一次那些诡异的冷笑和紧随其后的脚步声再也没有出现，而秋量天对于罗天这一次的手下留情依旧不满，告诫罗天遇见洛云娘的时候万万不可心软，那家伙可不会对罗天手下留情。对此罗天并没有反对，一想到湖底那些水鬼和尸体，罗天怎么可能会对洛云娘手下留情，而且以自己的法力，不出全力根本就不一定是洛云娘的对手，罗天可不是傻瓜，这种白痴的事情是不会做的，反倒是他发现秋量天心中杀意很重。不过想到秋量天是武状元，而且带过兵打过仗，想来手下也杀过不少人，杀意重也是应该的，没有杀伐之气怎么能成为统御千军万马的将军，尽管秋量天当时估计统御的兵马不是千军万马，不过万余人应该还是有的。这段时间罗天也从秋量天那里得到不少关于洛云娘的事情，她控制的那些鬼兵基本都是秋量天以前的士兵，只要秋量天出马，那些鬼兵便会倒戈，不再受洛云娘的控制，到时候罗天就只需要对付洛云娘一个厉鬼就可以了，这也是为什么罗天艺高人胆大敢只身上将军山的原因。

    一路安安静静，罗天对将军山并不了解，可是阴气却能感觉的很清楚，一路上都是顺着阴气走的，可是走了一会之后问题出现了，阴气忽然消失不见，而眼前有一个岔路，看上去都是黑漆漆一片，而且有雾气弥漫，根本就看不清楚里面是什么。该往哪边走呢？因为阴气完全消失，罗天也猜想可能有什么将阴气阻隔了，而眼前两条路究竟应该走哪边呢？正当罗天犹豫不决的时候，秋量天却表示随便选一条，不对，再转回来便是。对于如此不负责任的行为罗天果断不予理会，站在岔路口看着两边，想要看出点什么，可是半天也分辨不出哪边比较靠谱。就在罗天犹豫要不要随便选一条路的时候，旁边忽然传来一阵咳嗽声。

    咳咳咳……

    漆黑的将军山，深更半夜忽然听见咳嗽声，便是罗天也被突兀的声音吓了一跳。循声看去，只见岔路口旁边有一块大石头，此时石头旁边有一道黑影，其中还有一点火光忽明忽暗，罗天急忙将手电筒照射过去，低喝一声：“什么人？”光线照射过去，只见一个老头盘腿坐在地上，一手抬起挡着脸，一手拿着一根烟袋，烟袋锅里面还亮着火星，刚才忽明忽暗的火光想来就是这老者抽旱烟产生的。而那老者被手电筒的光芒照射在脸上，顿时连连说道：“拿走拿走，晃眼了晃眼了，后生，快快移开这光。”半夜三更，将军山上遇见一个抽旱烟的老者，罗天不用细想就知道，这老家伙一定不是人。摸不准对方来意，罗天也不好过多表现，将手电筒往下移了一些，从老者头上移开，这时候罗天才发现老者穿着一件黑色的破棉袄，下面是一件同样黑色的厚重灯笼裤，双脚缠着一双黑色布鞋，脚踝出露出白色袜子的边缘，这一身打扮活脱脱就是农村里面出来的，而且还是旧时期农村的打扮。

    见手电筒的光芒从自己脸上移开，老者将挡住脸的手拿开，这时候罗天也看清楚了老者的人，满脸皱巴巴的皱纹，和老树皮一样，双眼浑浊带着淡黄色的瞳孔，眼角还有眼屎，下巴和嘴唇上面都是花白的胡子，而且一看就是没有打理过，都是乱糟糟的，看上去很脏。注意到罗天打量自己的目光，老者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的黑牙，其中还有不少豁口，牙齿上面还残留着烟垢和菜叶。呵呵一笑，老者看着罗天开口说道：“后生，大半夜的你这是要去哪？”说话间老者又连续抽了好几口旱烟，看样子就是个大烟鬼，然后老者发现烟丝已经燃尽，便顺手将烟袋锅在脚底磕了几下，很快就将里面燃尽的烟丝倒出，接着又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包，小心翼翼的打开，里面放着一些烟丝，老者那里一小撮放进烟袋锅里面。

    罗天见老者不需要火，只是将烟嘴放进嘴里啪嗒两下，烟袋锅就冒出火星，接着青烟袅袅，心里猜出老者身份，笑着拱了拱手算了行礼，说道：“老人家，我要去将军坟，听说那里最近来了一个漂亮女子，我要去见见她。”

    “非去不可吗？”

    “非去不可。”

    老者凝眉不语，只是默默抽着烟，很快将又抽完一袋烟，这时候老者起身，供着弓着腰驼着背，背着双手来到罗天面前，罗天发现老者双脚悬空，根本就是飘着过来的。老者仔细打量了一番罗天，忽然又笑了笑，说道：“那女子厉害，后生你可有把握？”

    “十拿九稳。”罗天自信一笑。

    “好好好。”老者听见罗天如此说，一连说了三个好，然后指着右手边的岔路，说道：“将军坟就在右边，小心些。”罗天扭头看了看右边的岔路，张口说道，“多谢。”可是他回头看的时候，那老者已经消失无踪，罗天也不以为意，对着空气喊了一声，“多谢了。”说完便走向右手边的岔路口。等到罗天离开之后，一群鬼魂和一只白狐从黑暗中走出，目送罗天远去。那白狐狸脸上带着人性化的疑惑，看着老者问道：“山爷爷，咱们这样做究竟是害他还是帮他？”

    老者看着眼前的黑暗，喃喃低语道：“路是他自己选的，再说了，那厉鬼来了之后总是找我们麻烦，动不动便将我们打的魂飞魄散，如是不尽早降服她，我等恐怕再难留在此地了，就看这后生的道行了。”说完重重一叹，吩咐道，“尔等留在此地万万不可害人性命，不然必遭天谴，还是散去吧散去吧。”那些鬼魂纷纷散去，只有那只小白狐狸目光担忧的看着右边的岔路，最后低低一叹，迈开四肢飞快离开，一阵夜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抹去了罗天来时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