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坦白
沈月华有些意外，这话说的太有深意了，尤其是在她上辈子做过对不起孩子的背景下，她总是有些心虚的。 于是，她直愣愣的看着张建斌，似乎要看出他说这句话的原因。 张建斌却低眉垂眼，目光落在了她的课本上，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但是沈月华却留意到他紧抿着的嘴唇。 沈月华顿了顿，总觉得张建斌这幅表情有点不太对劲。 她便关切的问道：“你怎么了？” 张建斌强打起精神来，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向着床边走去，说道：“感冒还没好，突然又开始头疼起来了，没事儿，我歇一会儿就好了。” 他说完之后，便拉开薄被躺在了床上。 沈月华直觉这是他的借口，但是他已经躺在了床上了，那刚要脱口而出的，一会儿就要吃午饭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她讪讪的将课本收了起来，说道：“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做了午饭留着，等你醒了饿了就吃点，或者现在就先吃？早上做的早饭还剩下些，你先垫垫肚子吧，对了，还有药，中午也要吃药的。” 张建斌听着她一连串关心自己的话语，心中顿时一暖，柔软了下来。 他原本是背对着沈月华躺下的，此刻却翻身面对着沈月华。 他心道：她多小啊，尚且带着婴儿肥的脸颊，还没满十八岁，却已经是自己的妻子，也是即将出世的孩子的母亲了。 想想他十七岁的时候，每天都在做什么？ 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参军进入部队了，每日的日常就是训练，训练，再训练。 辛苦的训练项目，让他几乎没有多余的时间胡思乱想，但是人的心总是追求上进的。 他的目标就是将每一个训练项目都做的更好，把握每一个机会，表现自己的实力，然后一步步的在军中往上爬。 在和平年代的军人，是很难升官的，但是他一直都在卖命的上进。 为什么呢？ 或许是因为男人的血性吧，不想让人看轻。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参军，或许知道一点，但是却不知道他萌生去当兵这个念头的原因。 那是因为，他十六七岁的年纪，有好感的少女对他的不屑和鄙夷，那个女人是什么名字他都忘记了，却还记得她的训斥和嘲笑。 当时他赖赖兮兮的在村子里混着，而那个少女却因为长相漂亮，总有年轻的小伙子们瞧着她。 她那时是多么的心高气傲啊，将男人们都鄙视着，像是可以随意将男人们踩在脚底下。 多么的可恨，却也让男人们都割舍不下。 而他就在那一刻，被刺痛了大男人的自尊心，抓住了上面来的一个机会，迫不及待的离开了村子，去了部队里面。 即便是每天都在训练，过得猪狗不如的困难生活，但是他却开阔了眼界。 他很感激这段经历，转念一想，同样在这个年轻的年纪，他喜欢的女人，在面临高考这个机会时，会怎么选择？ 每一个人都会觉得沈月华柔弱漂亮，她不像是村子里的女人，那样身材高挑健壮，她身形纤细，个子在平均线以下，小小软软的，看着就像是一个可爱的孩子。 但是，张建斌知道，她内心坚强，心里有主意，能够自己做主，没有人能强压着她做事。 他突然愧疚了，因为他强娶了她，强要了她，现在明明知道眼前有一个天赐良机，却因为心底的自私，不愿意将高考的消息告诉她。 如果自己不知道也就罢了，但是隐瞒不报，有时候就是坏事的推手。 张建斌这么想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沈月华将课本收到了书架上，那是沈月华专门让大姐夫董大伟打出来的，董大伟当时还佩服她看书多呢。 而那里一排排的书本，就可以看出她是一个喜欢看书的人，不然不会在卧室里都摆着这么多的书本。 他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开口问道：“月华，你……你喜欢看书吗？” 沈月华被他突然的询问吓了一跳，原本都以为他睡着了的，毕竟刚才问他问他的时候，他也没有回复，所以她才收起了课本，打算一会儿去做午饭自己先吃着。 不过，既然他问问题了，她便答道：“当然喜欢啊，看书可以让人明白事理，而且会变聪明，再说了，村子里的活路都干的差不多了，我总要给自己找点事情来做，看书就蛮好的，既可以学习东西，还可以打发时间。” 她将课本放好了之后，收拾了一下，转过身来，就看见已经从床上坐起来的张建斌，他的目光在阴影之中若隐若现，却隐约含着深意和困扰。 她轻巧的走了过去，也坐在了床边，说道：“怎么了？你不是说要睡觉了吗？” 她觉得张建斌突然变得好奇怪，让她不知所措。 而张建斌接下来说的话，更是让她大吃一惊，只听得他说道：“我这次回来，是因为得知了一个消息，原本可以写信告诉你的，但是我想亲口跟你说，那就是……今年要恢复高考了，具体的考试时间还没决定，但是上面已经开会通过了，最迟也不会超过明天，所以……” 他颠三倒四的说着，语气有些木呆呆的，沈月华没想到他居然会知道这个消息，当然了，是提前知道，不过一想到张建斌在部队，或许军衔还蛮高的，那么知道这个消息也不让人意外了。 沈月华也干巴巴的奥了一声，想了想，还是老实说道：“我知道了，其实昨天知青所的朋友叫我过去，就是要告诉我这件事。” 张建斌神色一变，喃喃道：“你知道了。” 他转头看着沈月华的脸颊，动作很迅速，自然让他原本就迷糊的脑袋，更加晕眩的厉害。 沈月华见他这幅狼狈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怎么这个反应啊？我知道又怎么了？” 张建斌扶着自己的额头，揉了揉太阳xue，不可置信的问道：“我才想要问你，为什么会反应这么平淡，你知道我刚才说的话的意思吗？我的意思是，今年要恢复高考了，你可以去参加高考，你是知青，只要你高考考了高分，被大学录取了，你就可以离开村子了。” 他看着沈月华的眼睛，认真带着伤痛的道：“你可以离开这里了，回到你的家乡去，我知道很多知青虽然跟村子里的人相处的很好，但是没有人是不想家的，你也应该是一样的吧，这是一个很好地机会，你要努力复习，然后去参加考试，然后离开这里。” 他越说，表情就越痛苦，那不是表现在脸上的，因为他此刻是面无表情的，但是那却真真切切的表现在眼底的。 因为他看着她的眼睛，所以沈月华清楚地看清了他眼底的情绪。 她的心突然就软了下来，这感觉就像是三伏天喝了一杯冰水一样，浑身都舒服了起来。 张建斌所说的，就是她上辈子在做的事情，事实证明她后悔了，所以重生回来之后，她要过另外一种生活，既然不同的生活。 沈月华笑了起来，表情格外的柔和，她耐心温柔的说道：“我知道这个事儿，之前原本也想跟你提一下的，但是我并不打算去参加考试，所以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影响，我还怀着孩子呢，这次考试肯定是不能参加的了，我打算等到明年再参加高考。” 张建斌闻言，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说道：“如果……如果明年没有高考，如果这次就是你唯一的机会呢？” 沈月华怔愣的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紧张，不过转念一想，刚才张建斌说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如同一根绷紧了的弦，似乎再多一点点的压力，他整个人就要崩断一样。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因为她的缘故，她忙说道：“不会的，呃，就算是真的只有一次机会，但是孩子更重要，我想要好好地养着孩子，高考的事情，都是次要的。” 张建斌听完之后，感觉自己中了大奖了，激动兴奋的心情简直难以言喻。 他张开手臂将沈月华抱在了怀里，紧紧地拥抱了一下后，想起来她还怀着身孕，便放松了力道，又轻轻地搂着她，拥抱着她，就像是自己心尖的珍宝。 他很感慨，也很感动，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只能用拥抱和略微颤抖的肩膀，告诉沈月华一件事，那就是他心中的快乐和庆幸。 沈月华感应到了他的情绪，才明白原来张建斌这是在不安，他刚才说出高考这句话的时候，就像是再念一段早已准备好的句子，不带丝毫的感情，实际上是害怕暴露自己的感情吧。 沈月华突然心疼起来，她知道张建斌之前的纠结神情，是因为他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将高考的消息，告诉自己。 他最初一定是选择不告诉她，因为他起身躺在了床上，而之后，他却突然想通了，选择坦白告诉自己一切。 如果自己不是重生的，听到张建斌口中这个答案，还真的有可能疯狂的，将肚子里的孩子打掉，去选择参加高考的机会，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老老实实，踏踏实实的跟他过日子。 换一种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这能说明，张建斌虽然之前有私情，却选择坦白，就说明了他的心中，她的未来和她的意愿，也是很重要的吧。 这多难得啊，在这个男人们大多是大男子主义的社会，即便是将来的现代社会，男人们也不会太在意女人的想法，而张建斌却抵抗住了他的本能，为她考虑的更多，甚至还为她出谋划策。 他虽然没有直说让她堕胎选择参加高考，却从侧面说明了一切，甚至还展望了一个美好的未来。 知青们都渴望回到城里的，那里是他们的故乡，那里有更多的机会，而不像是在农村里，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忙地里的农活，而且生活条件来说，村子里是怎么也比不过城里的。 即便是在现代社会也一样，村子里可能建了很好地房子，但是发展的机会和教育，甚至是医疗等各种，都赶不上繁华城市的一半。 很多人都会选择城市，现在的知青也一样。 沈月华也想要回去，但是她分得清楚自己的心，能够搞明白轻重缓急，她是打算回去的，但是不是现在，因为她还有孩子，因为现在的年代还不是时候。 这个时候回了城里，她也是无处安身的，多么可笑啊，即便是在自己的家里，却也赶不上在张家和知青所来的自在。 甚至她孤身回家之后，面对的是豺狼一样的亲人，他们会指使她做这做那，她的生活会没有自由，她会成为整个家里的女仆。 如果是这样，傻子都能选择，到底是回去城里，还是待在村子里。 她这么想着，感觉到张建斌松开了自己之后，才笑着说道：“放心吧，我知道，但是我不会伤害孩子的，我之前答应过你的，你还记得吗？” 张建斌说不上来自己此刻的心情，就像是劫后余生的那种感慨，他看着眼前的女人，恍然觉得自己并没有选择错，自己一开始的赌注，他终归是赢了。 他没有选择随便找一个女人过一辈子，而是选择了自己看中的，自己喜欢的，而这个女人，她所做的一切，以及刚才所说的话，证明他选择正确了。 张建斌笑了起来，说道：“记得，我们不会伤害孩子，永远也不会。” 两人说通了之后，感情又进了一步，沈月华的心中也感念着张建斌能够为她着想，没有选择隐瞒，不告诉她关于高考的事情。 即便是她一早就知道了，但是这事关了张建斌的态度问题。 她知道，张建斌是喜欢自己的，但是喜欢也分为很多种的。 如果是自私的单纯是为了占有的喜欢，很抱歉，那不是沈月华喜欢的风格。 因为，那样的男人会禁锢她的发展。 而张建斌这样的，喜欢她，却也念着她，沈月华即便是还没有爱上他，却在心里为他又加了好几分了。 （祝大家端午节安康，么么各位，